人大代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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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强伟还是想铺开一张图,他倒要看看,在座的六位常委,会怎样绘上自己的一笔!
会场的气氛依然是沉闷、压抑,谁也不想第一个说话,甚至,就没想着要说话。只要强伟的目光一碰过来,便马上垂下头,装出一副受苦受难相,生怕强伟点上自己的名。强伟有点恼怒:轮到你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个哑巴似的,到了下面,说得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难听。不说是不?不说我就点名,一个个轮着讲!
强伟再次扫了一眼会场,这一次他扫得更为尖锐,仿佛那目光,带了刃一样,要划开这一张张沉默的脸,看看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强伟都差点要开口点乔国栋的名了,市长周一粲突然开口说话了。
周一粲原本是不打算说话的,她的神志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昨天的惊险中恢复过来。昨天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事后她反复地想,自己怎么就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举动呢?换在平时,怕连一半的勇气也没有。但昨天,她竟然做到了。可昨天那一幕,却也给她带来太多的混乱,到现在,脑子里都昏昏沉沉,清醒不过来。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说什么?昨晚她就想,自己在这件事上到底该持什么态度,是保持冷静,任其发展?还是站出来,尽一个市长该尽的职责?这选择的确很难,保持冷静,她做不到,她怎么能冷静得了?!要尽职责,怎么尽?尽到啥程度才算合适?这是个难题啊。合适这个词,很关键,也很难掌握。深了,会让强伟不高兴,会让很多人不舒服,更会破坏现有的这种微妙关系;浅了,那不又成了应付?应付对她来说,更难!后来索性想,先不主动,静观其变,看强伟还有乔国栋,会采取什么措施。然而,强伟刚才那番话,一下就把她的想法推翻了。到了这时候,强伟还在搞一锤定音,还在拿着铁榔头砸别人。这种做法,她受不了,真是受不了!
“我讲几点。”她拿过话筒,略略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目的是为了什么?善后我不反对,出了任何事,都得善后,不能无限制地把影响扩大下去。可这后怎么善?单纯地讲平息,讲制止,合适不?小奎的案子是拖了两年,谁拖的,大家都说自己没责任,那么责任到底在谁?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案子,一年多时间就是查不实,我想有必要把负责案件的同志请来,当面给大家作个汇报,让大家会会诊。此外,这么快就认定,老奎爆炸案有幕后指使者,是不是太草率了点?会不会有转移方向的嫌疑?”说到这儿,她突然打住了,推开话筒,坦然又略带难过地,将目光投向强伟。
强伟并没有回避,他知道周一粲一定会讲。昨天的事,她功劳最大,表现也最突出。加上对小奎的事,周一粲一直有意见,现在该轮到她反驳了。但没想到反驳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有针对性。“还有吗?”他迎着周一粲的目光,问。
周一粲本来还想说下去,强伟这么一问,她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了。吭了一会儿,道:“没了!”
这一声回答令她失望。她这才发现:自己对强伟,有一种冲不破的怕,或者叫习惯性的屈从。怎么会这样呢?
强伟笑笑,他居然笑了!他从周一粲身上收回目光,重新面对大家:“好,总算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了。大家踊跃点,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会场的气氛再次变紧张了,甚至比刚开始时还多了那么一层意味儿。周一粲短短的一番话,眼看要把会议引向另一个方向了,强伟这么一问,掀起的那道微澜“刷”地又平静下来。
这两个人,到底在演什么戏?
常委们的目光仍然聚在周一粲脸上,此时的周一粲已没有刚才那么镇定,那么理直气壮了。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少有的虚红,那是因内心的剧烈挣扎而引起的面部反应。难道她后悔了?
强伟仍然在等。他想,会有人接着周一粲的话讲下去的。
可惜,大家都沉默着。强伟并不希望今天的会议沉闷,他希望热闹点,激烈点,有时候太沉闷并不是件好事。矛盾这东西,与其让它藏在暗处,还不如让它彻底爆发出来。只有爆发出来,你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它要是永远潜伏在水下,你连它是什么颜色都看不到,更别说要制服它、消灭它了!
“老乔,你谈谈。”强伟终于将话头递给了乔国栋。
乔国栋缓缓抬起低沉的头。刚才周一粲意外地向强伟发难的时候,他迅速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思维,并对会场形势作了个判断。他坚信,强伟今天是不会放过他的,单凭他跟老奎那点儿联络关系,强伟就能把他彻底树到对立面上,况且从强伟的态度看,他依据的怕还不只是这一点。说不定昨晚,他又搜罗到了什么。乔国栋本来还心虚,周一粲这一开头,他立刻就不虚了,不怕了,今天这出戏,他决心豁出去,顺着周一粲的话音,来它个颠覆!或者说,他今天要变被动为主动。
主动总比被动好!
人不能一辈子都被动,关键时刻,还是得主动一点。这是乔国栋最近才悟到的官场哲学。我就不相信,我乔国栋连一次都主动不了!
“我的心情跟强书记一样,也很沉重,相信在座各位,都有同样的感受。强书记说得没错,我们是要深查,是要借此事件清理和整顿我们的队伍。但对关起门来说话,我有点不大赞同。我们既然要查,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查,就应该在群众的监督下去查。为什么要怕报道?为什么不让媒体介入?我想我们应该召开新闻发布会,将这一事件公之于众,凡事只有放在老百姓的眼皮底下,置于广大群众的监督之下,才能不搞过场,不走样子,才能实事求是把问题查清楚。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今天这个会,能不能变个调子,不要就事论事,不要仅仅局限于老奎跟小奎身上——河阳这些年,出了多少事,有几桩查到水落石出了?单是一个老奎,好办,派一个工作组下去,几天就能把老奎的问题解决掉。问题在于,河阳有太多的老奎,这些年经济发展的同时,对百姓利益这一块,我们保证了多少?远的不说,单是沙县开发区这一块,遗留的问题就不少,如果解决不好,我想我们还会……”他吭了吭,没把“遭到报复”四个字说出来。
这番话一出,会场气氛就变了。二三把手同时向一把手发难,这样的场面常委们还没遇到过。况且,乔国栋一提开发区,常委们便明白,他在揭强伟的伤疤了。
好啊,今儿这场戏,有看头了。常委们本来还担心,会议会再次出现一边倒,那样的话,老奎的问题非但解决不了,河阳往后的政治生活,又会走到一言堂上去。这是谁也不想要的结局,却也是最无奈最现实的结局。其实在座的常委,哪个愿意老是由别人说了算啊?谁的心里,都在渴望着有一天自己的声音能成为最响最亮的声音,也是别人必须服从的声音!乔国栋一席话,立马让常委们来了精神,他们倒要看看,今儿个,强伟该怎么收场?
“老乔!”强伟下意识地就叫了一声。
乔国栋止住话,转过目光,正视着强伟。
他真的是在正视强伟了!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强伟这才说道:“接着说,老乔你接着说。”
强伟这一次,差点就乱了方寸。事后他也承认,他是让乔国栋提到的开发区给搞懵的。开发区是他的软肋,碰不得。他怕乔国栋讲个没完,那样一来,会议可真就不好收场了。幸亏中间省上来了电话,要他立即赶往省城,向齐副书记汇报爆炸案,会议才顺势停了下来。要不然,他可能当场就栽到乔国栋手里。
乔国栋不简单啊!相比周一粲,他才知道最该打哪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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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满地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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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西岳是在沙漠里被紧急召回的。那天他从强伟的办公室出来,一怒之下,连夜就回了沙漠。路上他还在愤愤不平:居然怀疑我,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秦西岳虽然是一介知识分子,但对官场的事,并不陌生。对官员的不作为,甚至胡乱作为,更是深恶痛绝。常年在基层跑,秦西岳深深感到:如今有的基层政府,说得多,干得少,有的地方甚至只说不干,或者说一套干一套。这种阳奉阴违的做法,害苦了百姓。加上官员间的勾心斗角,政治上的互相拆台,尔虞我诈,更是将百姓当成了他们斗争的工具,当成了他们手中的一张牌。很多看似为民的事,一旦揭开内幕,却荒唐得很,可怕得很。有些官老爷,打着为民办事的幌子,谋的却是自己的政治利益、政治前途。一旦事情跟自己的政治利益相冲突,他们便立刻抽身而退,再也不顾及当初说过什么了。那些地方的老百姓,明知当官的在耍他、戏他,却一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让他们耍到底。
在基层呆久了,跟地方官员打的交道多了,你对世事的看法,就不能不变。
世事是个啥?说穿了,就是官民合演的一场戏。自古至今,官和民,就是世事的一对主角,一对矛盾。这对主角能配合到啥地步,矛盾能协调到啥程度,世事就是个啥样子。
回到沙漠还没三天,所里就打来电话,让他火速回去。
秦西岳风尘仆仆赶回沙漠所,还没来得及擦上一把汗,所长车树声便走了进来。车树声的脸色很难看,阴沉、抑郁,而且还染了一层打抱不平的江湖气。一见这脸色,秦西岳就知道,所里出事了。
果然,车树声没顾上跟他寒暄,直截了当就将院里刚刚作出的决定说了。
秦西岳被社科院停了职!
车树声说,前天下午,分管社科院的毛西副院长带着院党组几个人,突然来到沙漠所,召开了一个短会。毛西问了句秦西岳去了哪儿,未等车树声详细汇报,毛西便急不可待地宣布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