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根到底,是要实现他个人在其他人心目中的“佳名”,这要比实在的利益更为重要。根据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理论,秀吉恰好处于从被尊重的需求到自我实现需求的迁跃期。
秀吉侵略朝鲜、大明的心思,早在天正五年便已经萌发。当时他还是织田信长手下一员大将,在给一封给信长的书信里,他说道:“君欲赏臣功,愿以朝鲜为请,臣乃用朝鲜之兵,以入于明,庶几倚君灵威,席卷明国,合三国为一,是臣之宿志也。”可见在当时,他已经有了十分清晰的战略构想(日本外史)。
这个时候的秀吉,还只是给别人打工,因此在这封信里,他显得很清醒,语气也很平淡,象是在汇报一份工作计划。
但到了天正十三年,情况就不同了。这时候秀吉已经当上了关白,地位高贵,这让他心理产生了变化。在秀吉写给一柳末安的信里,谈论起朝鲜、大明之事,口气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日本国之事自不待言,尚欲号令唐国。”
天正十五年,兴福寺的和尚多闻院英俊在他的日记写了一件奇事,他听说丰臣秀吉在统一日本之后,接下来就要去攻打朝鲜、大明,还有南蛮(东南亚)和天竺,秀吉将定都北京,自为天子。这个构想,已经接近于后世大东亚共荣圈的规模了,表明秀吉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
他这时候,已经把自己看成是一位“天下人”——这个天下,已经不只是日本,而是涵盖了半个亚洲。“天下人”这个俯瞰四方的自称,代表秀吉的野心已经冲破了合理的极限,变成了一种狂想。他沉浸在这种狂想之中,已经无法自拔。
天正十八年,秀吉给朝鲜国王写了一封国书。在这封国书里,他不停地大吹大擂自己降生时是多么的高贵,在日本立下的功劳有多么伟大,接下来攻打大明的理想有多么高尚,象是一个唯恐别人不知自己多有钱的暴发户(《善续邻国宝记》)。
从对这封国书文本的分析,能看出秀吉不停地用大量华丽辞藻来赞美自己,努力把自己打扮得超凡入圣,定位成一个“施帝都政化与亿万斯年”的救世主,甚至说出“日光照射到的地方,都是我的统辖”这种疯话,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十分堪忧。
除了朝鲜,秀吉还到处给邻居乱发国书。琉球、菲律宾等国,都被秀吉催促着要进贡。琉球小国,不太敢得罪日本,写了封回函捧了几句,备了点礼品就算了。菲律宾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根本就没有理睬秀吉的疯人疯语。
到了次年征韩令发布时,秀吉的野心已经远远走在了日本战争准备的前头。他宣布让自己的义子丰臣秀次镇守日本京都,而自己准备攻入大明,自立为皇帝(《萨摩旧记杂录》义久公御谱记)。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越是自卑的人,外在表现越是自傲和狂妄。秀吉是一个相当典型的病例。秀吉这种心理状态,一方面会拼命夸耀自己,制造虚假的安全或满足感;另外一方面会极力贬低别人,以此来提升自我的优越感。两者相辅相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所以,随着狂想症的日益严重,秀吉对中、朝两国的评价,也逐渐降低。
天正十五年时,秀吉写给他的妻子写信时,谈及战略说:“在我有生之年,尽量把大明领土纳入版图之内。”(《日本战史》)言辞之间,尚且还保持着一种理性的态度。
等到了天正十九年,秀吉对大明的态度,已经变成了“唐人畏倭如虎”,沾沾自喜地说:“以我军之战力,对付明君,那是大水崩沙,利刀破竹。”(《全浙兵制考》卷二近报倭闻)
至于朝鲜,那更加不值一提。秀吉身边有一个流亡日本的朝鲜奴隶,名字叫韩翼。韩翼当过朝鲜的官员,把李朝的兵力部署、将领配备以及朝廷虚实和盘托出,极言李朝羸弱不堪守,柔弱可取。这让秀吉更加不可一世(徐光启《海防迂说》)。根据《九州御动座记》的记载,在秀吉的战略构想里,朝鲜连做日本的藩国都不配,只能作为对马岛的下级行政单位而存在。
壬辰战争开始前,秀吉率军前往大本营名护屋。有人建议他多带懂中文和朝鲜文的通译,秀吉不屑地笑了:“学什么学,让他们用咱们的文字就是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在幻想中笃定了胜局,在他看来,明国和朝鲜只需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下。
可见秀吉对敌手的蔑视居然到了何等地步。
从一开始冷静地构想战略,到野心无节制地膨胀,再到无限制的自我夸大和贬低敌手,秀吉在疯狂的路上越走越远。在整个战争中,他的情绪随着战局起落而数度失控。这种脆弱的精神状态走到尽头,就是自我毁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侵朝战争,恰好就是丰臣氏自我毁灭的过程。
秀吉对明朝的了解,应该是这样的:
在望不见的遥远的西方尽头,有着一块陌生大陆,大陆上有个富饶而美丽的国度,这个国度的名字也很美丽,叫做“明”。
这个“明”国虽然富饶而美丽,物产丰富,各种技术也非常先进,可以制造无数让日本无法想象的产品,但却非常无能。想当年那些在日本战败了的大名手下,那些败军之士,那些失去了土地和俸禄沦为浪人的武士和农民、盗贼们,有时只凭数十人居然就可以在明国纵横千里,劫掠了无数的财宝和女人。于是,日本有无数的浪人和强盗,甚至无能的农民,都凭借去明国抢劫而发了财。
如此富饶而美丽的地方,统治者却如此无能,这对秀吉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觉得这是在暴殄天物,是一种罪孽。
所以他认为必须要有一个像他这样伟大的统治者去统治那块地方,这样一来,那里一定会更加美丽和富足。
而最关键的是,日本国内紧缺的土地资源也将获得极大缓解,那些在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大名和他们的家臣们,就此可以获取大量在子孙繁衍时分家所需要的资源。
因此,他要征服那块大陆,去征服那个美丽而富饶的国度。
他相信,以他几十年来谋无不胜、战无不克的出色智慧和胆识,还有手下那些身经百战数以万计的武士,那数十上百的勇将,那些精通兵法的一流军师,足以完成这一宏大构想。
遗憾的是,那个时代的交通和测绘都太落后,以至凭丰臣秀吉的想象力,根本不能想象出那个叫“明”的国家到底有多大。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叫“明”的国家,最高时拥有不下两百万人的常备军。
丰臣秀吉触动了一头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触动的龙,一头他绝对无法抗衡的巨龙。
更要命的是,丰臣秀吉不但触动了它打搅了它的沉睡,甚至还试图去拔它的胡须。这就不免会让那头巨龙朝他打上几个喷嚏了。
轰轰烈烈的壬辰战争,竟然是由一个沉溺在狂想中的人发动,这实在是件难以言喻的荒诞事情,但却又是如此真实。
一个狂想者并不危险,不理他就是,但当一个狂想者掌握着绝大权力的时候,其所产生的影响,将是极其可怕的。“天下人”秀吉正是这么一个人。伴随着秀吉不安定的精神状态,整个日本、朝鲜乃至半个中国都不得不跟随他的舞步转动,演出一连串火花四溅的悲喜剧。
天正十五年,秀吉在进攻九州的时候,便已经秘密叮嘱毛利辉元埋下了伏笔,在肥前选址造起一座城堡,名叫名护屋。这座城堡于天正十九年开始正式修建,建造者是精通建筑学的名将加藤清正。在未来的战争中,秀吉将驻扎在这里,遥控指挥朝鲜战场。
从这时候起,源源不断的辎重、兵器、粮草与火器就已经开始集中囤积在九州,并引起了许仪后等人的怀疑。当秀吉终于把日本最后一股反抗势力后北条压服,并把日本六十六国重新分配完毕后,他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朝鲜。
天正十九年对秀吉来说,是个不幸的年份。在正月和八月,他的弟弟丰臣秀长和三岁的爱子鹤松去世。这一老一少的离开,对秀吉的精神是两次极其沉重的打击。秀长是他的左臂右膀,而鹤松是他的正统继承人。连续失去两位至亲的打击,让秀吉的精神处于一种狂暴的地步,必须要寻找一个渠道宣泄出来。
于是,在可怜的鹤松去世一个月后,这一年的九月,秀吉正式下达了征韩令。所有的战争筹备工作,陡然加速。只有在朝鲜的胜利,能够抵消掉秀吉痛失弟弟与爱子的伤痛。
天正十九年的正月,秀吉下达了水军征召令。所有领地临海的大名,都必须按照石高比例建造大船,然后于次年春季集结在摄津、播磨、和泉的港口。到了三月份,秀吉又下达了陆军征召令,要求各地大名按照石高比例派出部队,向九州集结。四国和九州两处距离战场最近,每位大名每一万石要出兵六十人;中国地区每一万石,出兵五十名。一些比较偏远的地区,比如关东和东北地区,只要每千石出二十人,象征性地意思一下便行了。
后世历史学家谈到这段历史的日本战争准备时,最常引用的是小西行长一位家臣五岛纯玄家的数字。五岛纯玄的领地位于长崎,检地记过是十四万石,他在领地动员的战斗部队,是一百八十七人;水手两百人;民夫三百一十八人,一共是七百零五人。战勤比大约是27:73(徐光启《海防迂说》)。
截止到战争开始前,日军已经正式集结起了九个先遣军团,共十五万八千人;另外还有七个军团的预备队、两个番外军团、水军以及一支秀吉的直属近卫军团,总兵力达到了二十八万一千八百四十名。
按照这个比例粗略统计的话,一线的主力作战部队大约有八万人。但要注意的是,日本实行兵农分离,这八万人是职业士兵,有相当部分是武士,是长年战争累积下来的战场精英,战斗力极其强悍。而随队的小者、荒子(指负责收拾战场的人)、民夫等后勤人员,也随时可以转职为足轻,投入战斗,所以日本在朝鲜战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