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4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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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动登基才两月就崩,不管是何原因都属“暴卒”,周朝国内必然不稳,此时大举兴兵讨逆,或能一举攻伐胜利?
赵构想到这里,脸庞遽然泛起了红光,双目神采灼灼。
他知道,此时李邴和丁起必然都得了枢密院方舆司和兵部职方司的禀报,但两府必定是明日上朝才会禀奏此事。赵构一时兴奋激昂,竟是等不得明日上朝,叫进内侍,传召两府宰执入宫。
他手中握有独立于两府和台谏之外的情报势力,两府宰执都是知道的,但只要皇城司没有明面立衙,宰执们知道也会当不知道——大臣可以反对天子设皇城司监视百官,却不能管天子暗中的势力,那就逾臣下之权了。
但是,赵构在遣出内侍后就后悔了:深夜传召,两府恐怕不会来一个。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去传召的内侍们纷纷回来,回禀宰执们的回复,虽然原话有些差异,但意思都差不多,无外是:无危急事,两府深夜入宫,恐让京内臣民不安,不敢奉旨。就连范宗尹也委婉回复,宰执连夜入宫,恐致乱生谣言,明日朝会再议大事也不为迟。
“此等大事确需朝会再议,半夜里也议不出什么。”赵构自知莽撞,说了句下台阶的话,挥退内侍,重新入寝。
但一夜兴奋难抑,直到天将发白时才合了会眼。
昨夜宰执们虽然没有应旨入宫,但七八名内侍急驰出了宫城,终究是惊动了一些人。
谯定在今晨上朝前得到了长随的附耳禀报。
他身边的几位长随都是有身手的,耳目灵敏,皇宫外和执政巷都是常年关注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迅速知道。
谯定捻须心里叹了一声,暗道:天子如此失度,还是沉不住大事啊。
他府上昨夜就接到了宰相府的通报,跟随谯定多年的家院老主管不慌不忙地照着谯定立下的“寝后三不报”判定北周天子薨逝非“紧急重要大务”——本朝天子驾崩,太后驾崩,周兵打到长江——果断决定不打扰主人安寝,至次日卯初才禀报。谯定吃惊了一下,便该穿衣穿衣,该洗漱洗漱,打完一套五禽戏,沐浴更衣,用朝食,看《皇宋官报》,直到此时坐入车中上朝,路上尚有一段安静时间,他才细细思量此事。
想来三月前的东海之战,雷动果然是受了重伤的——名重生既殒,雷动岂能安然无事?
只是不知其伤势发作的时日长短,或许几月,或许半载,一年?
但别人不知,身为大宗师的卫希颜应该是看得出来的吧?
至雷动复周,造成宋周对立之局,又有几分是出自她二人的谋算呢?
谯定想起东海之战后名可秀身边的铁卫送来的那份文稿,他微微阖目,捻着胡须思忖起来。
今日是常朝,侍从官以上的官员在垂拱殿朝见,当宰相奏报北周天子薨逝的谍报后,朝上一片惊震之色。待众臣缓过神来后,便有大臣恭贺“逆臣篡位,天意不容”,一些大臣暗中撇嘴,天意这等无迹之事,糊弄谁呢?最大的可能是东海之战雷动被名重生重创,至今日伤势才发作——这就合理了,那样的大战雷动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今看来,名重生这功劳可立得大了,当初追赠太保还惹得朝上纷争,啧,那些反对的人可打脸了——叶梦得瞅了胡安国一眼,心里嘿嘿。
赵鼎跨步而出,高声打破大臣的恭贺,方正的脸上一派肃穆,“陛下,此当为名武义之功!”
咳,赵元镇真是煞风景啊。
不少新学党的大臣都在心里暗笑。
赵构心里暴躁了,朝会的重点不是议论名重生的功劳!他强抑着怒气道:“名重生之功吏部、礼部朝下议。”看在名重生替他除了心腹大患的功劳上,他不介意再追赠个官名,反正都是死后虚名,如今重要的是议出兵!
范宗尹不愧是知晓皇帝心意的,当即跳出来说应该趁这个好时机举兵北伐,驱逐周逆,恢复宋室。
便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顿时,朝上又唇枪舌战起来,大臣们意见不一。
有人说:“国丧举兵,没有仁义。”
有人说:“兵事之机,岂能迂腐于此?”
有人说:“师出无名。”
有人说:“出师讨伐篡位逆贼,岂是师出无名?”
有大臣暗翻白眼,人家那是复朝,冠冕堂皇的好吧,要论“篡位”,这官司可有得打了。
朝殿上一帮大臣挽袖挥笏,吵得不可开交。
赵构脑门子突突直跳,霍然起身退朝,康履立即上前宣告两府门下学士院并兵部侍郎留身崇政殿。
于是,常朝散朝,两府宰执、门下都给事中、学士承旨及兵部侍郎崇政殿议事。
丁起不同意出兵,“周帝虽崩,又有新帝,朝廷还是稳当的,未必生乱。”这位宰相并非是小心慎微的性格,该大胆时也极的决断力,但现在的这个机会在丁起看来,还不太稳妥,将战争获胜的希望放在北周还没有发生的内乱上,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如果北周不乱,趁人国丧出兵,那就是撕破脸了,有关河南之地的交接会谈可能立即掀桌。
雷动是枭雄中枭雄,雷雨荼也不比他父亲差多少,论心术手段皆非御座上这位能比,雷动既知大逝在即,岂能不提前做全面安置?真要出兵,南廷未必拣得了便宜,还要落个趁人国丧伐兵的坏名声——赵家、柴家本就有那等纠葛,在一些事上更得讲究“礼”。
退一步讲,就是当真内乱,也没必要抢这个机会。陈兵前线,备好兵甲粮草,趁这个时机给北周增加压力,促使河南之地的交接更快落定,才是最务实的策略。
赵构的脸沉了,“丁卿的意思是还要等?”
“左仆射之言未必,”范宗尹说道,“周国内乱的可能性极大。雷动篡位才两月,大臣从周多是慑于其淫威,还怀有故朝之心。一旦雷动薨去,其下臣心必然不稳,若有大臣提出复立建武皇帝,朝内朝外必有人响应,军心民心也会生乱——此即为我朝时机。”
顺便还能让赵谌待在北面为复国大计奋斗,省了南下的尴尬局面。
“范卿言之有理!”
赵构当即下旨李邴、卢法原,令枢府方舆司和兵部职方司在北廷的间作行动起来,散播谣言,扰乱人心,联系建武皇帝和复辟大臣,挑动北周内乱。
出兵则依众臣之见,等到周国内乱开始。
***
山风大起,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卫希颜上前关窗,含着雨丝的山风吹扑在她面上,带着春泥的腥气。
“又要下雨了啊。”她合上四扇窗户,吟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名可秀已经换好了出行的衣服,细白麻布的深衣,木底白面履,与同样服衣的卫希颜一起出了庐屋,已经下起的雨丝在她们身边荡飘开去。
“这雨大不了。”名可秀观望了一下,“山风再大也不过如此。”
卫希颜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笑着点头,“不过给雷雨荼添添乱还是可以的。”
名可秀眉间开朗,眸子越发清澈,经过父母墓前时合手一礼,仿佛出门前向父母交待般,道:“阿爹,阿娘,我和希颜这就出发了,去富阳告祭完姨母,今晚就回来。”
两人出了墓园,登上马车,出了五云山,往临安府辖下的富阳县而去。
雷动身死,最欣慰者,当是姨母花明若。
作者有话要说:小枫同学,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啊~~
☆、风向所倾
花氏在富阳是大户,落户富阳已有四十五年;子孙繁衍了两代;人丁虽然比不上百年望族;但也很兴旺。当年花惜若将花氏从京兆南迁;最终确定在杭州郡下的富阳落户,说富阳原名“富春”,其“春”字与“花”姓颇为得宜;又说富阳风水也很适合花家;遂落户于此;沿着富春江一带买田建庄立村,成为花氏的祖地。
花氏的祖宅和祭田都在富阳花家村;但族中青壮弟子多半不在祖宅,一部分在名花流;一部分在京城和东南商会,还有部分在富阳城经营花家产业,也有几人中了文举、武举,成了官中人。祖宅这边是花惜若的五伯在主事,老人家喜静,没有住在富阳城里的花家大宅,每日练练拳,读读报纸,喝喝茶,握着两颗玉球在田垅上散一散步,精神十分健旺,这日看见名可秀和卫希颜回了祖宅,十分高兴,笑起来哈哈声的响亮。
名可秀很亲近地称呼他“五伯祖”,而不是叫“外伯祖”——当年名重生从九江名氏分出来时,他的父母已逝,只带着两名弟弟,没有伯叔长辈跟随,所以名可秀三兄妹自然而然地对母亲这边的长辈就很亲近,视为同宗的长辈一般相敬。
五伯祖和伯祖母领着她俩去了花氏的墓园。
墓园临近富春江,是花惜若当年亲自堪舆定下。从祖宅通往墓园修了一条石板路,木底鞋子踩在细雨打湿的麻石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反衬着肃然的气氛,显得更加静穆。
墓园里也有花惜若的墓,她是花氏的族长,即使嫁了人死后也要归入花氏墓地——墓棺里安葬着她和名重生的一半骨灰。在她的墓西,即花明若的墓。墓东是花漆夫和妻子将来安置之地。
仆从在花明若墓前铺开竹席。
名可秀和卫希颜脱履上前,敬香。
“姨母,雷动已死,您在天之灵请安息。”
名可秀持香三拜,上前将香插。入汉白玉石墓碑前的三足香炉内,卫希颜亦然。两人一齐跪拜叩首。
五伯祖和伯祖母身着黑色庄重的深衣,踏歌起舞,唱起古老的安魂歌。
“……去兮,去兮,吾子之魂,安兮息兮……”
这是安魂的丧歌,由长辈为晚辈吟唱,让留于尘世的执念魂灵解脱而去。
卫希颜听名可秀说过,她这位姨母的性子和雷枫一样,乐观明朗,不擅心机,所以雷动当年能欺瞒她十年。但花明若的性子里有着花家人的决绝,当觉察到雷动早已和姊姊对立时,她痛楚之下利刀断情,在雷动和家族之间选择了家族,写下与雷动断绝夫妻关系的义绝书,准备携雷枫归去花家,那一日便被雷动以解毒为由软禁,未几毒发身去,对雷动恨之入骨——雷动杀她尚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