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4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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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也确实如赵构设想般进行,因为陈克礼得以升任武安军都帅,枢府在田晟调迁武安军副帅一事上也就退了一步。跟着,又下几项任命:淮北东路武安军都帅赵立迁任京畿路武安军都帅,京城武安军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解潜升任京畿路武安军副帅,赵立、解潜空出的位置又各有下面的人员迁调;京卫军左军统制吴进升任京卫军副帅。田晟空出来的前军统制由副统制递升,而后军副统制李升进为前军副统制——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因为后军在五军中属于后勤军,与作为主力军的前军的地位高下不同,一般前军副统制若缺,是从左、右军的副统制调迁,李升如果不是有赵构的倾斜,不可能进为前军副统制。
这一番调迁,赵构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
但他没高兴两天,出使北周归来的陈与义禀报之事便让他气怒愤恨之极。
柴鉊说,大周承诺厚待宋王及宗族,但也遵从宋王意愿,若宋王愿归宋廷,大周将礼送宋王及宗亲后族出境归南。
崇政殿上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周帝这一手玩得相当高明啊。
将前朝旧帝送出周朝,就等于从根子上掐断了国内某些人的复辟之念,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隐患,还能让世人称颂周帝的宽仁大度。而且,旧帝被送入南廷,是给赵天子心口上插刀呀——天子无子,比起宫中正在教养的两位过继来的皇子,这位“宋王”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呀。
朝臣们恍然悟了,周帝为何会封逊位宋帝为“宋王”,原来后手在这里——明显是给宋廷添堵啊,就算不能立即挑起嗣位之争,也在君臣心里埋了根钉子,没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扎得人血淋淋的。
这宋王,接还是不接?
大臣都清楚,不管御座上的天子愿不愿意,也不管他们作何想法,北周既然开口,这宋王是必定要接回来的,就算是烫手山芋也要拢在怀里,否则必被天下舆论指斥说“不仁不义”,如今北周都愿意放人了,朝廷却拒不迎接,这是要闹哪样啊,孝慈仁义都吃到狗肚子去了吗?
三年前赵桓被卫希颜从金国迎回时,让赵构哑巴吃黄莲了一回,暗恨卫希颜多事,却不得不作出欣然涕泪之态,被朝野大赞天子孝悌仁义,内心却是有苦说不出。
如今这种境况又要重现吗?
赵构直恨不得生啖了雷动。
赵谌比起赵桓,威胁可要大得多了!
他没有北掳的污名,还是他血统最亲的侄子,而且正当成年。
——这是送给他一位太子吗?
赵构气极之下不怒反笑,陡觉喉头一阵腥甜,当即起身而去,康履尖声宣布“散朝——”赵构行到后殿便从袖中掏出手巾掩了下嘴,狠狠将染血的巾子揉成一团,在康履跟上来时便塞了过去,目光冷森盯着他,“小心处置了,不许声张!”康履不敢细看,只感觉手中软巾濡滑,心中骇然一震,低声应喏。
回福宁宫不久,范宗尹觐见。
入见行礼后,他向皇帝隐晦道,为今之计,唯有宋王不愿归。
意思是,只有宋王吓得自己不愿意归南,才能解开这个困境。
何以让宋王吓得不敢归南?这话范宗尹却是不能明说的。
“卿之言,容朕思量。”
范宗尹退去后,赵构沉思良久,召来暗底勾当皇城司的冯益,命他派得力的人去北面,收买赵谌身边的人,散布南归可能性命不保的谣言,无论装疾也好,要求出京安置也好,总之要让赵谌使尽手段推脱归南之行。
但赵构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已经有人持着宁王赵桓的手书,往北面而去了。
***
五云山上,卫希颜一扔棋子,“我输了。”
名可秀轻笑道:“还可以再下几子。”
卫希颜笑着摇头,“多下这三五步又有何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她抬头看向北面天际,“差不多就这三五天了。”
***
二月十一,凤翔京城下起了大雨。
雨势非常大,扑天盖地的,顷刻之间街道上就积了半尺高的水,两边的排水渠都来不及排走。街上的人们掩头急跑着,没跑几步身上就淋了个透。街边的小贩们急手急脚收着摊子,有人嚷嚷着,“龙王莫是倒了春寒吧,瞧这喷嚏打的!”便听天上轰隆一道雷声滚过,跟着一声接一声,说话的小贩赶紧双手合什,“龙神在上,小的可没咒你。”
大雨哗哗地越下越大,雨幕里已经看不清人,只见一道道的模糊身影都往家里急赶着。
突然间,街道上涌出一队队的军士,冒着雨一边跑动一边大声喝令:
“全城戒严!”
“士民各回各家,不得出行!”
很快,这些京营禁军就戒严了京城各城门,一队队荷枪佩刀的禁军兵卒占据了各个要道口,通往皇宫的道路上更是有重重禁军把守着。
路上疾行的人们都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一个时辰后,宫中传出讣闻,全城告哀:
“山陵崩——”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皇帝薨逝称为山陵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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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动同学死前还要坑人一把~~
7天假期说起来长,转眼就没了,万分怅然中(咬手绢依依不舍)~~~
☆、风雨欲来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到世。
等仆妇丫鬟服侍娘子清理完污血并给产妇换衣后;稳婆抱着初生的婴儿;走到床前俯身给男女主人看;一脸喜气地道:“小郎君可真精神;瞧,这哭的嗓门多响亮啊!”唐青衣匆匆瞥了一眼他儿子,心思便又回到妻子身上;手里端着一碗固肾止血汤;递到雷枫嘴边;“枫儿,先喝汤。”
雷枫的脸色很红润;一点都不像寻常女子生产后的苍白虚弱模样,前两次她生完孩子都是中气十足;这一回同样如此,坐在床。上很有力气地瞪着唐青衣,“我不喝药!”她又没大出血,喝什么止血汤!扭头去看襁褓里的婴儿,皱着眉毛,“又是男孩?”
稳婆喜气的笑容有些稳不住,又绽起笑道:“恭喜女君,是位漂亮的小郎君。”
雷枫看了眼襁褓里的婴儿,刚生出的小孩儿一脸子皱皮,哪里漂亮了?
她垮了脸,一扭头瞪着唐青衣,“都怪你!我说生女儿,你又生个儿子出来!”
稳婆嘴角抽了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屈膝向男女主人行了个礼,便抱着孩子往西次间的婴儿屋走去。
稳婆姓杨,婆家姓孙,他们孙家是成都府有名的杏林世家,男子世代从医,长媳世代接生,她的婆婆是成都府最有名的稳婆,官宦豪门人家生孩子都要提前约她婆婆接生,雷娘子的前两胎就都是婆婆接生的,因为年纪大了便渐渐交业给长媳,接生一上胎时杨稳婆就是给婆婆打下手,接生前听婆婆说唐掌门娘子头回生产时就希望是个女儿,她还觉得稀奇,这世间谁家娘子不希望生个儿子讨夫君欢心啊,偏雷娘子不一样!更稀奇的是雷掌门,就跟婆婆说的,完全不顾忌讳,从头到尾待在产屋里陪着妻子生孩子,那紧张的样子倒似他在生孩子,事后还要被刚生产完不满意的女主人抱怨他“不会生”……
杨稳婆跨进西次间前还能听见身后低声低气的声音——那位看人一眼就让人打哆嗦的唐掌门正在哄着妻子,“是,是,都怪我,下回咱们一定生女儿!”
杨稳婆嘴角又抖了下,抱着孩子的手还是稳稳的,跨入西次间才松了口气——这样子的唐掌门更让人哆嗦。
产屋里的雷枫眼睛瞪得更圆了,嗓门更响亮地吼他,“上回你也是这么说!”
唐青衣小心赔不是又端着汤碗哄她,“喝嘛,就一口,不苦的。”
“我不喝!”雷枫嫌弃地扭头,心口却蓦然一阵悸痛,“啊”一声捂着胸。
唐青衣大惊失色,慌了神般放下碗给她拍背又摸脉,“枫儿,哪里不舒服?……”没听说产后心口痛啊,这是什么症状?便要叫外屋一直候着的两名大夫进来。
雷枫却咦了一声,放下手道:“不疼了。真奇怪,刚刚抽了下……”她说着手又按上心口,觉得里面虚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难过,青衣……”她皱眉抬头看着唐青衣,眼睛里空空的,不知觉掉下泪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掉泪。
唐青衣赶紧抱住她,“不难过,不难过……”急着将大夫叫进来。
两名大夫轮番诊过后,都说女君脉搏有力,气血不亏,心脉也很正常,估计是产后精神有些波动——只差没直说又生了个儿子不满意,里面中气十足的吼声他们想不听见也难啊——大夫说喝一剂宁神静心汤,去去燥气,就无大碍了。
两名大夫对视一眼,心里都憋着笑出了房门。
雷枫揉了揉心口,嘴里咕咙着,“真奇怪啊……难道是饿了……”所以空荡荡的难受?她恍然大悟地一拍锦被,这些个庸医,说她有燥气,他们全家都有燥气!“唐青衣,快拿吃的来,我要饿死了!”
“好,好,厨房里已经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唐青衣一面应着,一面叫人传膳,看见雷枫又扬起明朗的笑容,他心里却有些隐约的不安。
当天下午,便有飞鸽从北面过来。
唐青衣看过鸽讯,冷漠的脸色沉寒如冰,良久,命令道:“此事要先瞒着女君。”那人恭声应诺。
唐青衣又叫来主院大管事,“……以后的报纸都要收好,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
“是,家主。”大管事面色凝重地去做安排。
唐青衣立在院子里,秀丽的眉毛紧紧蹙着,心中叹了口气:至少,要瞒过这一月才好。
***
鼓交三更,赵构被内侍小心地从寝中叫起,皇城司的急报递入。
赵构穿了内裘赭袍起身到暖阁,看完急报后,他难以置信地坐了一会,突然仰首狂笑起来,手掌拍着御案,“好,好!哈哈哈,雷动这逆贼,死得好!哈哈,死得好!……”他笑了好一阵,只觉浑身内外都舒畅无比,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寝殿内值夜的大内侍卫撤下,第二个念头就是发兵讨北。
——雷动登基才两月就崩,不管是何原因都属“暴卒”,周朝国内必然不稳,此时大举兴兵讨逆,或能一举攻伐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