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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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传说的四灵之一,血统最高贵的凤凰神鸟。
何栖云见她一副事事筹谋在先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奚落她道:“先有凤凰,后有朱雀,你还真和鸟脱不了干系。”
卫希颜哈哈一笑,啜了口茶汤,笑眼瞅她,“你且取笑罢!——到时候你亦是这鸟院的执教夫子,哈哈,别以为能拢袖旁观了。”
何栖云吃了一惊,张张唇却又淡定了,这人定然不只谋算了她。
果然,卫希颜点着人,“希汶擅画又擅书,可以同教两科;师师擅琴瑟乐器,这音乐课的夫子少不了她,哈哈,还有妆容服饰课,亦是她的长项,定会大受那些小娘子的欢迎;栖云你文才好,定是要执教文学课;嬛嬛以前是公主,教个礼仪不在话下,能有公主亲身作示范,这些女学子有福了唷……”
何栖云咦道:“你怎不提红袖?”名可秀在棋道和经史上的造诣,是很让山庄诸女佩服的。
卫希颜摊了摊手,笑道:“她公事比我还忙,或许能抽暇讲演几堂经学,做夫子执教怕是没那空余的。”
“……这亦是。”
卫希颜道:“嗯,数完自家的,再说别家的——丁起的夫人擅写各家书体,可执书法科;李纲的夫人德行方正,可任教导司;叶梦得的夫人擅算术,可教算学;谢如意的夫人通律法,可请来上普法大课,女子嘛要懂些法才能更好保护自己。嗯,还有哪些才女来着?”
她想了想,笑说:“以师师的慧眼功力,多参加几次官眷邀会,就能挖出一批隐在内宅不为人知的才女来。”
何栖云瞠然,“你,你……当真是搜罗刮尽,谁都不放过?”
“那是当然!就好比立了山寨,就是要扯起虎皮当大旗,不然,哪能成风头?”
何栖云唯有无言。
卫希颜又道:“时下京中,被官宦贵门聘请的女夫子中,有声名才学的不出那几人,等有了女子书院,都给挖过来,不信她们不心动,比起在私宅教寥寥几个小娘子岂不更强?到时候,看那些高官贵门到哪去寻有才名的女夫子,非逼他们送女上朱雀书院不可,嘿嘿!”
何栖云眉毛挑挑,“釜底抽薪?——亦就是你,想出这等挖人壁角的损招。”
卫希颜毫不在意,“不论损招妙招,管用就成!只要招收了一期学生,就能在京中门户形成“送学朱雀,成就贤女”的观念……没准过个十七八年,京城流行的就是‘朱雀女子,君子好逑’了,嚯嚯!”
卫希颜所说的并非想当然,若放在明清之朝,她未必有这把握,就算女子书院建成,也不定有人家肯送女儿来上学,盖因“女子无才就是德”。
但宋代不一样。
没有哪个朝代比宋朝更重视文人,宋太祖说:“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后几任皇帝在位期间都下诏倡读书应举,最有影响的就是宋真宗那首《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皇帝这诗充分道出了一朝金榜题名后,出人头地显贵人前,良田高屋华车美妻,通通都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成了流于书生之口的名句,煽动激起读书人奔科考求功名的空前热情,比起任何一个科举朝代都甚。
这一来,男人一心读书以应科考,已做了官的在外仕宦,都难以经管家计,为顺应家中需要,一家主妇便渐渐成为家里事务的掌持人,便如宋人说的:“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
何谓“主内、主外”?——仕宦官员的“主外”就是官场,除了官事,其他事都属于妻子应操心的“内”。
基于此,官宦之家娶妇要求女子懂算学,会管账,能料理家里田庄或生意铺子,能教育子女向学向德,维持家族内部的秩序,即“纲纪门户”。是以司马光道:“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
正因此,本朝士大夫传颂的娶妇标准是:“妇人有以其夫蠢懦而能自理家务,计算钱谷,出入不能欺者;有夫不肖,而能与其子同理家务,不致破荡家产者;有夫死子幼,而能教养其子,敦睦内外姻亲,料理家务,至于兴隆者。”
即是说:丈夫又蠢又懦弱的,妻子要理田营铺,不让人所欺;丈夫是败家子的,要和儿子同理家务,不要使家产破败了;丈夫死了儿子还幼小的,要有才学教育儿子,还要料家理事,兴隆家业。
这就是大宋士大夫心目中的“女德”,即娶妇当娶贤的“贤”。
按卫希颜的话讲,就是家庭主妇加职场“白骨精”再加幼教好老师,要求岂止是高,是太高!
如果这时有儒生冒出来提前抢了朱元璋的话,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必是被士大夫唾弃为“乡野鄙夫之见,愚夫方娶愚妇”,这儒生的仕途怕也是黯淡了——谁愿提携个目光短浅之徒?
这就是大宋的世情,本朝女子要想寻个好夫家,不习经,不通算术,不晓家计营生的,定然求不进官宦门第,除非是嫁予已被放弃培养的庶子。
撇开官宦贵家不讲,便是商富田富之家娶妇的,也会期望嫡媳具备时下的女德标准,生养出的后代才有望血统更好——生男能读书应科考,生女能嫁高门官户。
因此整个有权有钱阶层流行的娶妇标准,都是遵守士大夫称颂的“女德”,这自然就形成了对闺阁娘子的教育标准。
何栖云已可想见,若朱雀书院建成,既有成名女夫子执教,又有品行方正的女夫子纠正女风,还有女山卫护持内外安全——避了青年男子混入惹是非,这样的书院如何不受贵家富室欢迎?
卫希颜忽然神秘一笑,问:“栖云,你可知,朱雀书院的山长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是何人哩?
备注:
1、牙侩:宋代又称牙人、牙商、经纪。
最早的称呼是叫“市侩”,据说秦汉即有市侩。“市侩”在现如今是做骂人的话,其实它的原意是买卖中介——“市”是买卖的意思,“侩”是会合的意思。“市侩”后来又称作牙侩、牙人,“牙”是交互的意思。
宋代官府规定,做牙人须有人担保,并到官府登记。官府发给木牌子,类似于现在的营业执照。
这个木牌子上刻有《牙人付身牌约束》:“一不得将未经印税物货交易;一买卖主当面自成交易者,牙人不得阻障;一不得高抬价例、赊卖物资、拖延留滞客旅。如是自来体例,赊作限钱者,须分明立约,多召壮保,不管引惹词讼。”牌上同时刻明某人做牙侩。
牙侩履行业务时要读示此牌,这是要求牙人挂牌经营,哈哈。
有些州府还另有规定:对客商要求只能用系有牙牌的牙人,否则要予以查究。不过这一制度只在局部地区实施过,不是全国性制度。
总之,在宋朝这么个商业经济繁荣的朝代,各项营生没有牙侩是不可想象的,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牙侩经纪,譬如妾、娼、乳媪、婢仆等所谓的“生口”买卖——经纪称为生口牙侩,或人牙侩(人牙子的叫法就是由此来的)——这些事在宋代都不算非法,当然这样的“生口”买卖实际上是雇佣,和奴隶买卖是不同的(宋代法律禁止奴隶),契约到了主家要付回契纸放人。
王安石曾给曾巩诗云:“思君挟奇璞,愿售无良侩。”——以奇璞与良侩比喻曾巩的怀才不遇,可见宋人对市侩的认识;当然,这只是士大夫对牙侩在商业活动中不能缺少的认识,事实上士大夫以从“侩”为耻。想来“市侩”后来成为骂人之语,和文人脱不了干系。
2、关于宋代的妾:
上面说到妾也属于“生口”买卖之一,这又是宋代特色,和明清时的妾即“姨娘”不同,宋代的妾是种职业,属于雇佣制,期满可走人;江南很多贫家女子攒不起嫁妆,便做妾挣钱,约满后再出嫁与人,时人不以为异。
同时,法律规定妾不能升为妻。男人娶妻后可以再娶侧室,但妾不为娶。妻子死后可扶侧室上位,或续娶妻;但不可立妾为妻——确保嫡妻的地位,以此确定“嫡庶不乱”的纲纪。所以,即使是苏东坡,在妻亡很多年的情况下,也是不可以将他的妾——很有名的那个王朝云——立为妻子的,据说苏老坡争取过几次,奈何没拧不过朝官的非论。
但似乎也有例外的?——
韩世忠有四名妻妾分别被封为白氏秦国夫人、梁氏杨国夫人、茅氏秦国夫人、周氏蓟国夫人。其中梁氏、茅氏和周氏都是妓女出身。其中白氏是原配妻子。
梁氏就是有名的梁红玉了(红玉是后人起的名),因父兄兵败获罪,成为京口营妓,后嫁韩世忠为妾。这就有疑点了——
如果是妾,按法律不能升为妻,但《宋史。韩世忠》有一句记为“世忠妻梁氏……”——这是元朝史官对宋人“妾不为妻”之制的忽略?还是说,韩世忠当初是娶梁为侧室,而不是妾?或者说,确实是妾,但因韩世忠功大所以特例了,这似乎并不是很奇怪的事,南宋时有许多成规因为抵御金人的国难大策而变更了,比如封异姓王,张俊就是高宗在位时封的清河郡王,所以允许有功大将的妾室升为妻也不算大问题了罢?
发现漏字,重更了下~
256
256、山长何人 。。。
“……难道不是你?”何栖云讶然。
卫希颜摇头,“我有朝廷官职在身,不便为山长。”
就如凤凰书院的山长是尹焞尹和靖,虽然有朝廷旌表,赐宣奉郎,但这只是寄禄官,按从七品领阶俸,相当于国家发给政府津贴的专家,算不得官员;若她只是书院的荣誉山长,这无损书院的“清高”,但做山长就会使书院染上“官气”,这是尹焞、邵雍等一心治学的鸿儒所不乐意的。
朱雀书院,也要有这种纯粹。
“那是……名红袖?”
卫希颜哈哈笑,“可秀亦不会,原因嘛……”她眨眨眼,“你知道的。”
身为被朝廷暗中忌惮的名花流宗主,要真做了山长,这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