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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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朝上风向很快一边倒,赞同周望的朝臣居多。
宋之意见时机已到,立时上前禀道:“陛下,赈济灾民本乃朝廷之责,若由民间自赈,共济会必起盛名,相形下朝廷威名必损。因此,臣以为,这共济会的赈粮,务必要纳到朝廷纲令之下……”赵构心想宋藻此话点到了紧要,不由微微点头。
宋之意继续道:“陛下,这监赈权说到底,不过是一名头。朝廷大可将共济会的捐粮和官府的粮分开赈放,共济会只有权监察捐粮,不得过问官粮的放赈事宜。如此,即解了朝廷之困,又勿需忧虑民用官事,乱了官民体统。”
他这话说完,就连朱敦儒、范冲、谯定等人也不由捋须微笑,周望更是高声喝赞:“妙哉斯言!”
丁起笑道:“陛下,宋侍郎所奏确是个良方,一举两得……不、是一举数得。”
众朝臣见丁相公都表了态,礼部侍郎之言听起来又似乎确是个两全其美之策,想了阵后,鲜有不点头赞同的。
赵构眉间也漾起舒色,看向忖眉默然的胡安国,笑问道:“胡卿以为如何?”
胡安国暗叹一声,心知官家虽在咨问他意,实际圣断已定,只不过表面尊重他的意思罢了。但此刻连朱敦儒、朱震等都已不再坚持反对,他一人已是独木难支矣!——罢了,且防着那女子,但看她得了这监赈权又能生出什么事来,若真由此露出马脚倒是幸事,以朝廷恢恢之目,岂能容她欺弄!
想到这,他抬揖一礼,“臣无议!”这话却仍含蓄地保留了他的看法。
赵构只要这位清流望臣不反对便好,朗声道:“众卿既无异议,即由中书草诏,门下审核后覆中书,行尚书省发诏令。”
“臣等遵旨!”
群臣一片躬身中,叶梦得唇角紧抿,心中殊无得胜的喜悦。
从今日朝堂反应来看,他不由暗惊名可秀将时机抓得如此之准——共济会那四十万石粮放在平时可能不入朝廷眼目,但偏偏在这时解了朝廷一围……也是解了他户部之围……逼得他这个户部侍郎不得不在朝堂上费心运谋,筹算让共济会的请命被诏准!——他这真可谓是:辛苦却为他人做嫁衣啊!
叶梦得苦笑暗叹,心想名可秀若更进一步,有前朝之例在……即使她用这四十万石粮换朝廷几个官爵,也不是不可能……只怕是,那几个官爵未必放在这智谋深沉的女子眼中……
“叶侍郎,恭喜!”胡安国从他身边经过时,拱手淡淡道。
叶梦得心头沉甸,回拱一礼道:“胡公,某所为均出自公心。”
“但愿……”胡安国深深看他一眼,摇头离去。
叶梦得抬头看向皇城天空,徐徐吐出口气,想起胡康侯这句未尽之言,心中又生郁沉。
这朝廷监赈权下放,是否真如宋侍郎所说:分赈后便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辍祝宏‘,音(ta);四声。辍盒』В晡跋隆j‘茸(“茸”,小草):喻地位卑微或品格低下的人)。
2、缗和贯:大概相当于我们说RMB时“元”和“块”的区别。口语中用贯,书面时用缗,大臣朝殿向皇帝奏事比较正式,所以也用缗,不用贯。
3、关于看碟下菜:这话的意思是,根据来客的地位而决定招待的水准。有时是个讽刺语。话说宋人的食俗才是真正的“看碟下菜”,看中了才点菜,哈哈哈!
4、话说宋人的饮食风俗:
看盘中的鲜果一般是大水果,只看不吃。看盘后的小食,一般小的时鲜水果,这才是用来吃的——餐前水果呀。
关于三餐哪个是正餐,个别地方也有不同。有些州学是规定州学生午膳只吃点心,不是正餐。
哦,话说,宋代凡是用面粉做成的食品;都可叫饼。“烤制”而成的叫烧饼;与今天的无二。水煮而成的称为汤饼(似乎跟面条、面片差不多);在笼中蒸成的馒头叫笼饼。武大郎在街头叫卖时的“炊饼”;其实就是馒头啦。
5、另外,宋人宫廷和贵家是流行吃羊肉。北宋时,皇宫御厨只用羊肉,原则上不用猪肉。东京上流社会一般也是吃羊肉,官员士大夫也是以羊肉为荣。南宋南渡后因羊肉来源少,便不向北宋时少用猪肉,但冬天的皇宫御膳,羊肉一定是不可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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唿!半夜三更回来后竟又为标点符号修了一次文【某走火入魔了!】——吐!……大家请无视我【泪目】……
阁门除贪
翌日,朝廷下诏,并有敕榜张贴于和宁门外。
宫门红杈子外聚集了成群的商民百姓翘首观看,张贴的小吏大声诵念褒奖榜文,诵念后又用浅俗文白的话解释一遭。围观的百姓大多是曾到共济会出钱出粮捐助的,一边听一边兴奋地交头接耳,皆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不出几日,诏令和敕榜便通过《西湖时报》的报递渠道快速转到各路报纸相继登出,在某些“有心人”心底再度卷起一层波澜。
***
泉州是大宋享有盛名的四大海贸港城之一,于哲宗元佑二年设立市舶司,和第一市舶司广州相比算是后起之秀,但自南廷定都临安后,因泉州比广州距万商云集而往的京师更近,占了地利上的便利,这两年的海贸发展竟有超过广州的势头。泉州舶商大小累以百千家,经四十年的竞吞累积又逐渐形成了汉蕃并荣的海商豪家,其中以蒲、严、罗、齐、施五家为最——入宋籍的蕃商以蒲家为首,汉商则以严家为首。
此时严家家主严方朔正在书房中踱圈子,手里那份《泉州日报》已反复看了七八遍,八字眉下一对细眼灼灼发亮,忽地“嘿嘿”笑了两声,五指一用力将报纸揉成了团。
“这赌约我却是输了!”他说“输了”语气里却没有懊丧,反倒有着隐约的兴奋。
严方朔又踱了几步,忽将报纸“哗”声展开又溜了一遍,随手扔在案头,转头朝门外喝了声:“严福!”
“家主!”
“去,将大郎叫来。”
“诺。”
不到盏茶工夫,严家长子严泽广匆匆走入父亲书房,进门打了个喏,“爹爹。”
“广儿,”严方朔双目炯炯,“吩咐人准备车马,咱爷俩去福州一趟。”
严泽广一愕,“爹爹?”
严方朔哈哈大笑,“去福州,给莫六那把老骨头贺寿去。”
严泽广更加愕然,眼下距莫翁七十大寿尚有一月半,这会儿去太早了吧?
“广儿,此前我和名会首立了个赌约……”严方朔看着儿子嘿嘿一笑,挥手道,“这事回头再说。你且下去准备寿礼,过两天咱们就走。”
“诺。”
严泽广退出时目光瞥过案头摊开的报纸,扫过那道醒目标题,他心头“嚓”然一亮,想起父亲提过在福建路设立共济会分会的想法,难道这就是与名会首立下的赌约?父亲急着去福州也是为了和莫翁商议此事?
想到这,他脚步不由迈得更快。
***
西川成都府。
蜀地的隆冬似乎比东南来得更冷,刚刚落过一场大雪,寒风犹在天府平原上肆虐不去,积雪后的园子里却已有裹成一团的孩子们追跑着打雪仗,清脆的欢笑声将寒冬的冷风也融暖了几分。
西川王家的家主王沂一袭白狐皮袍子,笑吟吟背着手站在梅亭里看孙子们玩雪,金线蜀绣的暖靴下踩着纯白如云的波斯地毯。亭中白玉石桌上也铺了蜀织的锦毯,七八只晶莹剔透的碧玉盘里盛着各色干果和精致点心,桌侧和亭子四角都架了尺高的金铸炭炉,镂空格下无烟炭烧得火红,烘烘热气将寒风直逼出亭外。
他负在背后的双手捏着份《西川时报》,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在报纸上,“哒、哒、哒……”约摸敲了有八九下,他抬抬眼皮子,对垂手立在一旁的三子王中柘道:“三郎,替为父拟封信,给杭都商盟……”
他想了想,道:“就说:‘西川王十五敬邀名首西岭赏雪,稽首以待!’”王沂目光烁烁。
杭都商盟……名可秀?王中柘一怔,“爹爹,你前几日方见了北边的雷相公,怎么又……?”
王沂嘿嘿一笑,目光狡诘,“谁说见了北边的就不能见南边的?嘿嘿,北边有雷太师,南边也有卫国师……三郞,唐门宗主娶了雷太师唯一的爱女,按说女婿和泰山应同心协力,这唐宗主却是甩手不管,你道为何?”
他眯了眯有些松弛的眼,说出辗转得来的秘闻,“因为唐门被卫国师压制,承诺奉守中立。”
王中柘初次听说这事,不由惊得呆住。不说唐门在江湖道上的势力,就是在巴蜀的商道上也是几个商业行会中里数一数二的角色,连他们这西川第一豪家的王氏都不敢小觑,却被那位国师以一人之力压服?!
“那位唐宗主为父也打过几次交道,是个阴冷狠辣人物,按说不会轻易压服,这其中或许另有玄机……但无论如何,唐门的态度已很能说明问题!——嘿嘿,这南北之争最终鹿死谁手,眼下可难说得紧。在势态不明前,身家切忌放在一只盘子里。”
王沂忽地转身一挥手,桌边一只价值百贯的翠玉碟子立时“啪”摔地上,≮更多好书请访问。。≯碎成了十几块。
王中柘眉头耸了耸,转瞬恢复平静,一招手,亭子外一名小厮快步进来,利落收拾了下去。
王沂又负手望向阴晦难辨的天空,说道:“昔年,名花流和惊雷堂南北对峙双雄,如今雷太师江湖入朝,持事北廷,似乎惊雷堂压过了名花流……然这两年观南方频频动作,目下虽难断定是否名花流在背后,但对我辈商贾确有大利……”
他语气顿了会,又慢慢道:“北边雷相公许诺了我王家诸般好处,这自然是看中了我们王家在西川的地位和财富,需得倚重我王家,但……”他摇了摇头,陡地止住。
王中柘心中思忖父亲话中未尽之意,目光扫动间自是看清父亲背在身后的报纸,“共济会”“监赈权”几字跃入眼帘,他忽然省起大堂兄已赴南廷应了制举,再回想父亲当时反应,前后贯连在一起,他隐约有些明了父亲的顾忌和筹谋,心里不由一震,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