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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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师傅和学生的关系,既是师徒,也是兄弟的关系,所以叫“徒弟”——即亦徒亦弟。反而到了后世,因儒家强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才有了“师父”和“徒儿”的叫法。
因此,在宋人眼中,尤其江湖人心里,背师的罪名远没有背叛门派的罪过大。背师的程度上比兄弟断义重,但罪不致死,江湖通常做法是废去武功;然,背弃门派恰如背弃宗族,在宋代这样一个宗法社会里,那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当年叶清鸿誓杀林昆阗,也是因了林昆阗伤她父亲至深,以致叶临风病重而亡,她报的是“杀父”之仇,并非仅为背师之罪!
因此,宋代的士人更看重座师和门生的关系,座师“亦师亦父”,比父亲更尊崇——是以这种关系被皇帝所忌,方有了殿试,取进士为天子门生。
卫希颜自然不肯承认她没弄懂时代风俗,所以“徒儿”之称嘛是琅琅上口,将错就错死不改口。
若换了平时,叶清鸿多是冷眼一睨不作理会,但这一刻却忍不住动了气。
卫希颜叹气道:“不能叫徒儿,难道叫徒弟?但徒弟也不妥当呀,难道叫徒妹?”
叶清鸿一口气差点噎住,狠狠转过头望向松林深处。
卫希颜暗中笑极,转念一想糟糕,她惹恼了这丫头,这会儿怕是叫她回去也不应了。
如此,只有这样……
“清鸿啊,你可知道这林木的重要?”卫希颜开始大谈林木保护,洪灾如何如何形成,夹杂若干枯燥名词,嗡嗡嘤嘤在耳边叨叨不绝,直让人抓狂……
叶清鸿寂冷颜容终于禁不住钧裂。
她突然转身,抬步走开,头也不回。
清辉洒映下,那抹纤影依然孤清寂冷,但响脆的枝叶踩踏声却透露出那女子咬牙切齿的情绪,给那抹幽清平添了几分生动气息。
卫希颜不由微微一笑,月光映出她清美如画的眉眼,眼底的笑意柔暖如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人在建筑上曾铸就了辉煌,可惜建筑被称为石的艺术,不是木的艺术啊……长城、赵州桥这样的艺术没有得到发挥【泪奔】
新婚之夜
十五的月如珠盘,圆润生辉。
连日暴雨方歇,竹林间的石径道上还有积水,月光洒在石道上明晃亮眼。
林道上很安静,只有两条纤影携行漫步的窸窣足音,以及喁语低笑。
“汶儿,你看!”卫希颜忽然顿步。
“星光满天呀,明儿定是个晴天!这大雨连下了几天,总算是停了,看来老天都在为我妹妹祝福呀!”
她声音欢快,清美容颜却隐有几分怅然。
“吾家有女初长成!”她喃喃低语。
明天就是希汶出阁的日子,她忽然有些不舍,就好像疼爱女儿过度的父亲,不舍得将自家宝贝嫁给他人的惆怅情怀。
“姐姐!”
希汶柔荑搭上她肩,美眸如琉光璀璨,“姐姐若是不舍,汶儿迟几年再嫁便是!”
“迟几年再嫁?”
卫希颜抚了抚胸,表情惊悚,“汶儿,你家清方会剁了我!”
“姐姐!”
希汶跺足嗔她一眼,绝美容颜在月下光华流转,如最华美的宝石,眩目耀眼。
卫希颜眼神一凝,伸手抚向她鬓边,修长手指在她颊上摩挲片刻。
“我家汶儿是这世上最美的那颗珍珠啊!”
她眼眶忽然湿润,伸手将妹妹拉入怀中,眸子微微阖闭,长睫轻轻颤动。
她想起了希文,若和汉斯结婚,孩子也应该有八九岁大了吧……
她睁眸望向星空,目光深沉,似乎想穿透那浩瀚星穹看到宇宙的另一边。
她低叹一声,任风从耳边清清刮过。
“汶儿,你会幸福,姐姐很欢喜!”
*********
三月十六,果然如卫希颜所说,是个晴天。朝日如盛开的桃花,绽放在宝蓝色天幕上红彤彤乍眼。按燕青的话讲,这老天也忒给名老大面子了!
婚礼从早上巳时初方开始,因省去了从男方到女方家的“亲迎”仪式,勿需黎明起行。
名重生在天目山闭关不再理尘俗之事,男方父辈遂由名清方的三叔名重落和舅舅花漆夫相代,婚堂设在凤凰山庄的后院花厅里。
按礼,男女双方的家长不应同堂出现,但名清方本就住在凤凰山庄,这庄子里当家的长辈小辈们又都是些守大节不拘小礼的人物,于是这婚仪上就出现了男女双方家长同堂而坐的“不合礼”场面。
然而无人为此侧目,山庄里的大小仆役对庄子出现的古怪事早已见怪不怪,该干啥的干啥,欢天喜地热闹蒸腾。云馨、云意、云霞、云烟这些大丫鬟都精擅歌舞弦乐,正好省了请乐师和女伎入庄的麻烦。
欢闹的婚礼和酒宴一直喧腾到深夜,犹未停歇。
已近亥时,酒盏不知饮了几十巡,歌舞早停了下来,换上了轻柔的丝弦乐。聚在厅内的尽是一家子人,斗酒呼喝笑语不停。
“清方,再来……”
新郎官抚了抚额,似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英俊沉稳的面庞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酒气。
李师师伸手阻住卫希颜,“希颜,别喝了,再喝下去都得醉了!”
“谁醉了?”
卫希颜抱着酒坛子嘻嘻一笑,清颜已泛桃花,一双眸子却亮得照人,道:“清方,小乙,你们醉了?”
“谁说我醉了!”
燕青俊美容颜已喝得酡红,圆领衣襟上全是清、醇、烈的酒气混在一起,少说也喝了四五种酒,却梗着脖子不输阵仗。
卫希颜拍桌一笑,“好!云瑞,再拿十坛酒来!清方、小乙,有胆的接着喝!”
“喝!”
突然窜出一声,已醉得双眼迷蒙的花漆夫猛地挺直腰板,瞪眉瞪眼指着卫希颜,“你丫头……别以为……老夫醉了……”
席上大笑。
李师师边笑边道:“哎!花舅舅,您老就别跟着添乱了。希颜,不许喝了,再喝你的妻兄加妹夫就入不了洞房了!”
入不了洞房正好……卫希颜心中嘀咕,抬腿踢了名清方一脚,“喂,是不是男人哪!想娶我妹妹的快喝!”说着接过云瑞递上的酒坛,砰一声砸在名清方面前,“喝!”
众人又是哄笑,已经醉伏在桌上的名重落突然抬头,眼神擦亮,“倒酒!”
众人一怔,名浅棠娴雅一笑:“三叔,你还能喝?”
名重落嘻嘻笑了两声,“我是千杯不……”孰料倒字未出,又扑通一声醉了过去。
“哈哈哈!”
花厅内笑声四起,云嬛更是咯咯咯笑得发软,趴在何栖云肩上直不起身。
卫希颜斜眼飞向燕青,唇角挑了挑,“小乙,还不认输?”
燕青一脚蹬上椅座,卷起两边袖子,“倒酒!俺不信了,咱哥俩喝不过你一人……”
“好!喝……好儿郎……”花漆夫仰头大笑,他瞅着亲外甥终于娶了媳妇,心头高兴酒到尽干,胡须上全是酒水,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却一劲拍桌子直笑:“哈哈……喝!……希颜,倒酒……倒……”
名浅棠坐在花漆夫身边,轻手拿走他面前酒盏,温柔道:“舅舅,您老别喝了。”花漆夫哼哼两声昏昏欲倒,被名浅棠扶靠在椅子上。
李师师见酒没劝止,这又来几个起哄的,花漆夫是长辈她不能说,只气得扭身掐了燕青一把,一双媚波眸子睨向悠然静坐的名可秀,“我说红袖,你还不管管你家这位,就由着她闹?”
名可秀明眸波光流转,却笑吟吟坐看毫无插手之意,只招了招手唤来云瑞,低声吩咐将名三爷和花二爷扶回房去。
唐十七和云青诀还有着几分清醒,两人一早便明智退出了酒局,均心想:清方今晚定是要被抬着入洞房了!
座中唯叶向天神色淡然,白衣如雪,恒如冰山,似乎满座欢笑也未能入得眉眼,仅在偶尔瞥向妻子时目光方显柔和。
“小乙,说个服字就饶了你!”卫希颜笑得狂妄,手一招,立在燕青身后的云山立时端起一坛酒放在大姑爷面前。
燕青一掌拍开封泥,剑眉斜竖,“怕了你……俺就不姓燕!”
“好!”一直微微瞑目的名清方陡然长笑挺胸,面上虽有了七八分醉意,抓起酒坛的那只手却稳定有力。
“今夜咱们,不醉不归!”语声沉厚掷地。
“好!不醉不归!”
燕青咕嘟吞下一大口,身子一翻,双腿倒吊在屋梁上,举起坛子边喝边笑,“痛快呀痛快……人生之美,莫过于娶得心爱之人!方哥,我敬你……哈哈哈!”
“希颜,你别耍奸,快喝!”
“急什么!云馨、云意,来首欢快的曲子!”
***
李师师咬牙跺脚,“这三个疯子!”
她气了阵,款款起身,“我不陪这三人疯。我去看看希汶,今儿这洞房是没得成了。”
卫希颜回头接过话,“师师,叫汶儿过来,一个人待新房里闷。”
“闷还不是你害的!”李师师瞪她一眼。
名可秀叫住她,笑道:“师师,你有孕在身,不宜睡得太晚。栖云、嬛嬛,你们陪着师师回院罢?姐夫,想儿还小,一人在屋里睡着或会踢被子,您先回着照看。我和姐姐到新房和希汶说说话。七叔、三叔若是累了,便先回房歇着?”
她几句话做了安排,唐十七等人均觉妥当,诸晚辈又向两位叔辈行了辞礼后,便笑着各自去了。
***
新房里,红烛噼啪,映亮了一室喜气。
榻前三女低声喁笑,名可秀拣了海商报来的一些趣事,细语妙句道来,听得名浅棠和希汶均是入迷,不觉间时辰便过了三更。
屋外廊道上响起沓沓足音,由远及近。新郎官方被云瑞和云山二人搀着送入新房时,还保持了一分清醒,支着眼有条不紊招呼:“阿姊、秀秀、汶儿!”
名浅棠起身笑道:“看来希颜对清方手下留情了呢!”
希汶脸一红,上前扶着名清方到榻边坐下。名清方笑着紧紧她的手,“希颜有分寸……没事!”
名氏姐妹悄然走出房去。云瑞轻轻合上新人房门,转身叉手对名可秀道:“庄主说去后山醒醒酒,请您不必等她。”
名可秀眸光一闪。姐妹俩走出新人庭院又说了阵话,方由丫鬟陪着各回房去。
名浅棠走出两道廊子,忽然顿步,凝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