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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抗战狙击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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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自己是老兵,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跟二排长逗逗嘴,找点儿乐子。
二排长没吭声,闷头狠狠吸了两口烟,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
“操!这仗打完,只要还活着,说啥也要把城里的窑子都逛了!”
夜风里,大伙儿先是疲惫地哄笑了一阵,很快又沉默了下来。
“活着”,这两个字对于每个人来说,已经成了个很奢侈的念头。
小苏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很轻:
“班长,你说这南京城,到底能守住吗?”
萧剑扬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在上海,自己人的部队够多了吧?可最后还是撤了。
他抱紧步枪,粗声粗气地嘟囔道:
“管它呢,守一天算一天。”
小苏北的声音更轻了:
“那到底能守多久呢?……”
小苏北的这句话,倒是给萧剑扬提了个醒。他这才意识到,没日没夜地打仗,日子过得都糊涂了。
他想起来,经常在掩蔽所里,看见笔杆儿连长往一个小本子上记东西。有一次,他逮着个机会,问连长那是啥玩意儿。连长说,那叫“日记”。
日记日记,萧剑扬琢磨,不就是记日子的嘛。可是,自己连个小本子也没有,那日子可怎么记呢?
突然,他一拍步枪枪身,想起一件东西。
在他的挎包里,有一条用皮子编成的细绳。那是在上海郊外作战的时候,他私下里编的。
东北的猎人,骨子里对皮子活儿都有一种亲切感。在狩猎的闲暇时间,他们总爱拾掇一些皮货,消磨时间。
萧剑扬身上也继承了这种脾性。淞沪战役中,每当收拾战利品的时候,只要看到皮质不错的日本军官皮带,他总会偷偷地打个“埋伏”,自己藏下一两条。
空闲的时候,他找了块儿废钢,央求辎重营的弟兄帮忙做了把小刀。他把这小刀磨得锋利异常,用它把日本军官的皮带剖开,然后割成细细的长条,再耐心地把这种皮条编成长长的皮绳。
眼下,他从挎包里取出皮绳。东北的猎人在野外的时候,有种习惯,每过一天,就在一根细绳上系一个疙瘩。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记日子。
萧剑扬在心里数了数,从第一天跟日本人接火,到如今,一共过了两天。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在细细的皮绳上系了两个疙瘩。
还没等萧剑扬腿上的稻草给捂热了,“开拔”的口令就传下来了。大伙儿扶着墙站起来,继续行军。
带着一身的寒气,萧剑扬他们走上了一个矮矮的小土岗。队伍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到了指定的位置。
黑暗中,出现了手电棒的光亮。是笔杆儿连长沿着队列过来了。他边走边下着命令:“团长有令,不许休息,连夜挖工事。”
(二)
小土岗上点起了几堆篝火。放出了几个步哨之后,弟兄们以排为单位散开来,动手挖工事。
【南京保卫战期间,日军在夜间比较注意灯火管制,一般不在野外点篝火。而中国军队却为了取暖和照明,经常在阵地附近点起篝火。
由此可看出当时中、日两军在军事素养、军队纪律方面还是有差距的。】
萧剑扬挥着工兵铲,准备先为自个儿挖个单兵掩体。在白天的战斗中,这把工兵铲曾经切进过一个日本兵的脖颈,此刻又开始啃起冰冷的土壤。
刚挖了两铲子,萧剑扬就觉得左肩膀实在不得劲儿。肩头被自己弟兄误砸的那个地方,这会儿又肿又疼。
他不禁发起愁来,一是眼下可怎么挖工事,二是明天在战斗中可怎么打枪呢。


第三章烈骨秦淮
第三章烈骨秦淮(3)
黑暗中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个人影,是二排长何进财。由于右腿在不久前的白刃战里挨了一刺刀,这会儿,他拄着一枝步枪走来走去,督促弟兄们抓紧时间修筑工事。
何进财先是朝躺在地上的小苏北杵了一枪托。这小子当兵时间太短,白天打仗就累得够呛,更不适应夜间的急行军,到地方根本没顾上挖掩体,倒身就睡。
“操!你个混球!”二排长骂开了:“天亮了还想不想活了?你现在多挖一锹土,开仗的时候就少掉一块肉!懂不懂?赶紧挖!”
扭过脸,他瞅见萧剑扬在呆站着,一撇嘴:
“你个当班长的也偷懒啊?”
萧剑扬苦着脸,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膀:
“俺这儿挨了一枪托,这会儿吃不住劲儿了。”
二排长不吭声了。他走上前来,解开萧剑扬的棉军衣,用手在肿起来的肩膀上捏了几下。
萧剑扬疼得呲了呲牙。
“亏着穿的是棉衣,骨头没伤着。”
二排长凑得更近了一些。他让萧剑扬蹲下,然后两只手齐上,在那肩膀上推来揉去。
萧剑扬疼得直吸凉气。
忙活了一会儿,二排长腾出手来,从身上的挎包里摸出个小瓷瓶,从里面往手心上倒出一种黑糊糊的膏油,然后把这玩意涂在萧剑扬的伤处,接下来又推拿了好一阵子。
萧剑扬觉得肩头先是凉丝丝的,很快,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散布开来了。原本酸硬的肌肉松快起来,疼痛也减轻许多了。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二排长手在忙着,嘴也不闲着:“给你舒了舒筋,活了活血,没啥大事了。”
“呵呵,排长,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等忙完了,萧剑扬一边系着军衣扣子,一边对二排长说。
“那敢情!”二排长很得意地把两手在胸前搓了搓:“我当兵见过的血,比你这辈子见过的油都多。这点小外伤,嘿……”
他拄着步枪,继续一瘸一拐地朝前走了。
黑夜中的小土岗上,响起了二排长哼的小调:
“王二姐,泪汪汪,手拿着金簪划粉墙……”
天刚放亮的时候,萧剑扬就被隆隆的炮声给闹醒了。他从挖了一半的掩体里爬起身来,探出头朝四下里张望。
昨天晚上被二排长那么一顿调理,他的肩膀好受很多,可还是不能使大劲儿。他身子下面的这个单兵掩体,还是小苏北他们几个帮着挖的,可也只挖了一半——因为到后半夜的时候,大伙儿实在是累坏了,一个个都倒在没完工的阵地里,死活不起来了。
他跟小苏北挤在一个掩体里,为了取暖。
这会儿,萧剑扬试着活动活动肩膀——疼还是疼。他又端过枪来比划了两下,还好,看来据枪、扣扳机应该没问题了。
把步枪轻轻地放好,萧剑扬打量了一下阵地四周的地形。这儿说是一个土岗,其实比平地也就高出了一丈多。
土岗的北面和东面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稻田。在西南方向,有一条大路从土岗旁边通过。清晨的路面上,一对一对的担架兵抬着负伤的弟兄,从前方撤下来,正在往西北方向缓缓地移动。
从东南方向,传来炮弹密集的爆炸声。在炮火的间歇,又传来一种像刮风似的声音。
萧剑扬瞅了瞅阵地的前面,一株株的枯草在清晨寒冷的阳光中静立不动——并没有起风。
他心里明白了,那种像刮风一样的声音,是许多挺机枪一起开火时发出来的。
“那边的弟兄们可是打得够呛啊……”萧剑扬的心往下沉了沉。
二排长拄着步枪的身影又在阵地上冒出来了。
“操!都赶紧爬起来!”他像个对长工无比苛刻的老地主,嘴里骂骂咧咧地:“现在多淌点儿汗,待会儿就少流点儿血!想活命的就好好挖!”
在他的呵骂声里,阵地上的工事在匆忙地向深里发展。
笔杆儿连长也在土岗上来回巡视。萧剑扬瞅了个空,悄悄凑上去,小声地问:
“连长,把俺们调到这旮旯是为了啥啊?”
毕连长扶了扶受伤的右胳膊:
“少问东问西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上峰让咱们到哪儿就到哪儿。”
萧剑扬碰了一鼻子灰,转身想走开。毕连长却又叫住了他:
“等工事修得差不多了,我会跟你们当班长、排长的讲讲。”
工事终于马马乎乎地完成了。由于时间紧迫,人手不足,小土岗上的阵地修得很简单,堑壕挖得也不够深,有的部分才到人的腰那儿。
在小土岗的背面,有两颗瘦弱的冬青树。连里剩下的班排长们,在树边一字列开,等着笔杆儿连长发话。
【冬青——一种常绿的乔木,树皮灰色或淡灰色,树枝淡绿色,叶子呈皮革质。此树种在南京一带分布很广。】
“在我们的东南方向,宋墅和下王墅一线,301团和302团的弟兄打得很艰苦。”
【宋墅、下王墅——地名,位于南京郊外东南方向。当时是日军进攻南京的重点进攻方向之一。】
一边说着,笔杆儿连长一边习惯性地把那只粗粗的黑钢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攥在手心里:
“我们305团现在布防的这个地方,叫‘管头’。我们团奉命掩护本师的左翼。”
他沉重地扫了大伙儿一眼,声音有点低:


第三章烈骨秦淮
第三章烈骨秦淮(4)
“咱们师正面打得很艰苦。要不了多久,咱们团的这个方向……”
萧剑扬一边偷偷地把身子斜倚在冬青树浅灰色的树干上,一边眯起眼睛听着连长讲话。从连长的口气里,他觉出来以后的仗大概更恶。
中午的时候,两个从前面运伤员下来的担架兵,拐到萧剑扬他们连的阵地上讨口水喝。他们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当官的,脑袋被绷带裹得像个血馒头,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当这伤员瞅见走过来查问的笔杆儿连长,微微地动了动身子,用很微弱的声音叫了声:“铭成……”
笔杆儿连长愣了愣,过了好一阵才认出来,大叫了一声:“李大为,是你啊!”
他赶紧走上前,伏下身子跟伤员交谈起来。
阵地上的弟兄们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萧剑扬也凑过来想看个究竟。
“……九个连长死了五个,伤了四个……纪团长也负了重伤……我们连基本都打光了……”担架上的伤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说完,他喘了几口气,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颤巍巍地递给笔杆儿连长:
“我自己也够呛……留个纪念吧……”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陆军第五十一师卫戍南京战斗之经过》记载:“八日,我淳化守军虽在硝烟弹雨中,仍拼死撑持,与敌肉搏……是日,我301团代团长纪鸿儒负重伤,连长伤亡九员,排长以下伤亡1400余名。敌亦伤亡极重,尸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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