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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吸血鬼黎斯特-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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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找到河岸边她的住处,薄暮刚刚驱走最後一丝光辉?

这是挺气派的大厦,罗杰办事真够俐落,一个职员等在门前带我上楼,我走进屋里时,两个女仆和一个护士正在走廊探看。

「先生,尼古拉斯先生陪着她,」护士说,「她坚持要穿好衣服见你,她要坐在窗边,看着大教堂的尖塔,先生,她还看见你骑马过桥呢。」

「房里的蜡烛留下一支外,其馀全部熄灭。」我说,「顺便告诉尼古拉斯先生和律师离开房间。」

罗杰首先走出来,尼古拉斯相继出现。

他为母亲也特别打扮光鲜,亮丽的红色天鹅绒套装,花梢的旧麻衫,手上还戴着白手套。这些日子的喝酒,使得他消瘦近乎形容枯槁,但也更突出他轮廓的俊美。当我们视线相遇,怨恨之色自他身上迸发,我的心灼痛了起来。

「候爵夫人今天好了些,先生。」罗杰说,「大夫说她咳血太多,不可能……」

他的话顿住,回头看看卧室。我很清楚他心里的想法,母亲熬不过今晚了。

「尽快让她躺回床上,先生。」

「为什?她非得上床不可?」我的口气阴沈不快,「也许她希望死在她妈的窗边,难道这也不行?」

「先生!」罗杰低声地哀求奢。

我恨不得叫他跟尼古拉斯赶快离开。

转变了心意,我迳自走进客厅,视线朝向卧室。母亲果然在那里。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戏剧性的改变,我既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她就在那里,她命在旦夕。

公寓的各种声音嗡嗡作响,透过两道门,我看到一间可爱的卧室,漆成白色的床挂着金黄的床幔,窗幔是同色的金黄,连窗隙透出来的天空,也留下一抹金黄。此时此刻,这一切却显出模糊暧昧的恐怖 !我能给她的只不过是豪华,而她的生命却在豪华之中衰竭;这样的吊诡,是让她狂乱呢还是让她大笑,我不知道。

大夫出来了,护士告诉我,她已遵令只留下一根烛火;药的味道混杂着玫瑰香精的芳馥,在两者之间,我更察觉自己正在捕捉母亲的思维。

母亲以阴 的心情在等待我,瘦骨磷昀的地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椅子里,厚厚的棉被围垫在身旁,饶是如此,对她,剧烈的痛苦仍然是难以承受。

在母亲绝望的等死至馀,她想的是什??黎斯特!黎斯特!黎斯特!我几乎可以听到她不断的呼唤,此外她的心灵也在呐喊:让痛苦更忍无可忍吧,只有痛到最深处,我甘心赴死;只有痛到我宁可死去,我不会太惊骇恐惧;我宁愿痛到连害怕都忘记呀!

「先生,」大夫碰碰我的手臂,「她不希望教士来呢!」

「不错……她根本不需要教士。」

她的头转向门口,如果我现在再不进去,她一定会站起身来,不管多?难受,她都会挣扎着来到我身边。

我好像仍呆若水鸡,不过总算推开大夫和护土,走进房里,随手关上门。

房内溢满血的味道!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窗外的一抹淡紫隐约照着她;她穿着漂亮的深蓝色波纹绸衫上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搭在椅背;金黄浓密的头发梳向耳後,中间系着粉红蝴蝶结,漂亮的大发髻被散在肩上;双颊还抹着淡淡的胭脂红。

在诡异的一刻,她看起来一如我儿时所见那麽美丽,匀称的脸容并未因时光疾病而稍有改变,闪亮的头发也浓密如昔。心疼的幸福感猛然袭来,我恍如又变成凡人,快乐天真无邪;跟母亲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只有美好,真真正正的美好。

没有死亡也没有恐惧,只有她和我一起在房间里,她将摭我入怀。我止住脚步。

我已靠近她身边,她抬起头,泪水盈眶;巴黎的衣服把她里得太紧;她瘦削得一无血色,手让我不忍卒睹,眼睛的四周更是一片乌青;我嗅得出腐败的死亡气息。

然而母亲依然光彩焕发,她依然属於我,也一迳是属於我的。凝聚所有的力量,我默默向她倾诉,告诉她美丽如昔,告诉她我所见的仍是当年的她,穿着古老优雅的服装,在精心妆饰之後,将带着我坐马车一起上教堂。

在那瞬间,我们灵犀相通,我诉说了我的爱,她不但听见了,而且也默默诉说她绵绵不尽的挚情。

我们都毋须开口,我们都相知相爱、!她极有默契,她的眼神清明,她完全了解。

我们毋须语言而可以心灵沟通,母亲觉不觉得奇怪,我不得而知;她脸上没有惊讶的神情,甚至一点愕然之色也没有。或许,此刻她唯一的感觉,只在倾倒内心所有的爱吧!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她说。

烛台在靠她手边的窗台上,我故意把火弄熄,我看到她皱了皱眉,她注视我时,蓝色的眼睛好像稍稍睁大了些,她端详我特别选穿的浮花织锦和蕾丝服饰,端详我佩的剑与镶珠嵌玉的剑柄。

「为什麽你不要我细细瞧你?」她问道,「※我来巴黎就是为了看你,把蜡烛再点起来吧。」她的话里并未真有斥责之意,我已来到她身边,这就够了。

我跪在她身旁,心里已准备好一番为人子该说的话,譬如说她应该和尼克一起去义大利。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明确说着:「太迟了,我亲爱的孩子,我绝不可能完成行程的,我已走得够远啦!」

一阵剧痛使她噤不作声,痛苦在她系着腰带的身子翻滚;为了隐藏痛楚,她的脸变成一片空茫,当她这样时,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我再一次嗅到她的病重气息,她肺部的腐蚀,她血中的凝块。

她的心里充满恐惧,她想大叫以表示她的惊慌,她想求我抱住她,一直到一切宣告结束;但是她不能。令我十分吃惊的是,我察觉她的想法,她认为我会拒绝,她认为我太年轻太无知,根本不了解她的痛苦与恐惧。

这简直太折磨人啦。

毫无意识的,我离开了她,在屋里面四处走动着;室内荒谬的细微末节一一印入我的脑海;小仙女在天花板嬉戏,亮闪闪的镀金门把,易碎的钟乳石烛台,垂着一串串的烛泪,使我恨不得把它捏碎。这个地方看起来丑陋浮夸,她会憎恶吗?她还需要这种无聊的房间摆饰吗?

我痴痴想着,※明天之後有明天,之後又有明天——§这是可能的吗?我回头望她,她手紧紧抓着窗台,天空在她身後变得更加阴暗,但是屋里的油灯,经过的马车,与附近的窗所带来的光,温柔地抚摸她变成多角形的瘦削脸庞。

「你不跟我谈谈吗?」她温柔地说,「为什麽不谈谈你所发生的经过?你带给我们多少无尽的幸福呀!」连说话都更让她疼痛。「但是你自己如何呢?你自己呢?」

我想自己正处在欺瞒的边缘;我决以所拥有的全部力量,幻化而散发出强烈的满足感;我决以妖魔的技巧来说凡人的谎言,我将口若悬河,但每句话都仔细推敲,免得露出破绽。静默的当儿,妄念顿生。

我想自己只静一止一刻而已,内心深处却有了微妙的转折。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忽出现,在刹那间,我察觉某种巨大却震撼的可能性;也就在同一瞬间,毫无疑义的,我下定决心。

我尚未想妥说词,也无构想与方案;如果当下有人质疑,我一定满口否认;我将说:「不!绝不,万万不可能,你以为我是谁?一个什麽样的怪物……?」但是路已选好了。

我绝对了解想做的事是什?。

她已完全发不出声音,她又痛苦又恐惧,然而无视於痛苦,她从椅子站起身来。

我看见被子滑落了,她正向我走来,我原该阻住,却动也不动;她的手伸过来,她想拉着我;但是,猛然间,她身子退後,好像被强烈的风所吹袭。

她被磨损的地毯绊住,身体碰到椅子斜靠在墙上。意志力使她迅速的站直,尽管心跳如捣,脸色未见恐慌!相反的,在惊讶过後,她呈现了困惑与镇定。

我冷静迎向她,她也对我走过来。一边衡量她的反应,一边走近,直到我们又彼此面面相对。她凝视我的皮肤与眼睛,又突然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庞。

「不是活着的人!」母亲静默地表达了地震惊的认知,「转化成某种东西,但不是活着的人。」

我无言的默认,尽管这并不纯然正确。我传递出一阵冷凛的湍流,告诉她我实体转变的简单过程,告诉她在巴黎夜晚的某些琐细片段。锐利的刀锋无声地割裂了天地。

她发出喘息的微嘘声,痛苦使她的手握紧成拳,拳轻轻放开;她吞咽口水,嘴巴不敢稍张;眼光则如火焰,真正烧进了我的内心。她明白所有这些传达不是故作耸人听闻,而是实实在在的思维递送。

「怎?会如此呢?」她质问着。

毫不考虑的,我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说出:剧场窥探跟踪的妖魔,如何带我破窗而出;如何在高塔换血;我如何睡在石棺里;我的宝藏、法力与流浪飘泊;最重要的,我的嗜血天性,血的滋味跟对血的感觉;饥渴时的焦舌燥乃至心推肝裂;为了满足那个唯一的欲念,我如何一而再再而叁的夜夜饮血与杀人至死。

痛苦吞噬着母亲,但她似乎麻木没有感觉;她的眼睛瞪着我,眼神却全无光彩。尽管我无意如此揭露表白,却发现自己的表白已攫住了她,身子转动之间,从河岸经过的车辆灯火,全照射在我的脸上。

视线没离开母亲,我伸手去拿窗沿的大型银烛台,举起烛台,我以手指穿过银环轻轻」扭,烛台扭弯了。

蜡烛掉在地上。

母亲的眼睛暴睁,身躯往後滑落,她的左手抓到床幔,血从嘴里喷出来。

她一边猛烈咳嗽,一边咯血,身子跪倾着,血咯得一床鲜红。

我望了望手里的银烛台,烛台应手既弯有什?了不起?恨恨地丢了手上的笨东西,视线回到母亲身上。她正跟着痛苦与意识渐失勉力挣扎,脸靠在床单滞重的擦着,像是个呕吐的醉汉。终於,她的身子瘫软在地上。

我站在母亲旁边,我注视着她,那瞬间她的痛苦,比之我对她说的誓言,已算不了什?。仍然没有言词,只是沈默地注入我的思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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