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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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的汽车到达铁岭西郊已是傍晚时分,日军守备队工兵大队队部就设在这里。这是一支由地探、林管、水利、冶炼专家和各种技术人员组成的队伍。川岛是这个大队后勤中队的副队长兼医疗小队队长,是守备队为对付瘟疫特别从辽阳日军的关东都督府调来的。铁岭西郊是块平川地,原有一俄国人开的糖坊,有一幢俄式小屋,四周是铁皮封的顶,楼与屋的后面是一排中式结构的青砖房,原是作坊和仓库。
一个月以前,俄国人被日军赶走,这里就成了工兵大队队部。
汽车在小楼前停稳,程少伯和国省三下了车,川岛紧随其后,到了楼口,见一位大胡子日本人迎上来,噼噼啪啪就给川岛一阵嘴巴,嘴里还哇哇地叫骂不停。川岛虽被打得浑身摇晃,却又努力如木桩似的矗在那里,口里连声嗨嗨地应着。大胡子日本人又对川岛哇啦哇啦说了很长一段话。说完,又转向程少伯和国省三,脸上笑着,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问候道:“你们好!”是很流利的汉语,然后就向楼后走去。程少伯和国省三怔着:他们很少见到这种野蛮和斯文鲜明融为一体的人,这也许就是日本人的风格。
川岛转回身,很窘地冲程少伯和国省三笑道:“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大队长,他刚才也受到了上司的训斥,所以要把受的气再撒给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日本的气候与这里差异很大,工兵大队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抵抗力很弱,这里的水质不好,去年这一带遭灾,不便就地筹集粮食,我们海运过来的粮食大都受潮,所以腹泻应属正常。但这几日的腹泻明显异常,用日产的消炎药根本不奏效,前几天从北平运来的药也无效。本月统计,已有二十九人死亡,一周内如控制不住这种疾病的蔓延,工兵大队队部将东迁,我们中队的三百二十人,现正在采取封闭式治疗。大队长说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在大队部用过晚饭,川岛又偕同程少伯和国省三重新上车,顺着小楼东的一条沿河而下的窄路,直往北开,又行了十几里,汽车驶进一个村庄。这个村庄的百姓显然都被赶走了,所以很冷清。村子中间有一条小路,没人走。路旁有几个日本人捂着肚子,咧着嘴,露出很白的屁股,在痛苦地大便,看见汽车来了,那几个日本人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挥着帽子,嘴里哇哇地叫,发出的声音都很弱。
程少伯和国省三被川岛领进一座青砖青瓦的宅院,进了屋,程少伯和国省三坐在椅子上,也不客套,让川岛先叫来几个轻病患者切脉。川岛马上在院里叫,刚才大便的几个人,都跑了过来,他们什么也不顾,挤进屋里就哇哇地叫。
川岛让他们站成一排,依次让程少伯和国省三切脉。
切脉完毕,程少伯和国省三又向川岛问了一些他们是否呕吐,吐起来是否喷射一般?又问大便是否很稀薄,像泔水?还问是否四肢痉挛、冰冷?是否有人休克?等等。川岛连连点头,口中连称“是的”、“是的”、“正是这样”、“一点不错”,眼睛便露出很亮的光。
程少伯和国省三相互看了看,都笑了:“霍乱!”
川岛见状忙问说:“不知此病两位可有办法?”
国省三道:“煎药,每人只服三剂药,即可止泻。”
川岛听了,高兴地搓着手说:“东方医学,中医汉方才是核心,这次就指望你们二位了,就请二位一起处方吧。”
国省三就开了个方子,交给川岛。川岛看了看,没说话,又望着程少伯。程少伯也提笔开了个方子,递给了川岛,川岛看了,眼睛立即睁得挺大,说:“都是加味参附汤?”便接着念下去:“人参、附子、厚朴、茯苓、甘草、橘皮、当归、葛根、干姜、桂心各一两,以水七升煮至二升半,分三次服,共三剂——也就是每人按处方要求,要将这十味药各服三两?”
程少伯和国省三同时点了点头。
川岛算了算说:“每人十个三两,三百二十人,三千二百个三两,每斤十六两,一共六百斤,好吧,多谢你们。我们从速到城里去抓药,还要买煮药的用具吧——我看这事我不懂,还是你们也一起去吧。”
程少伯道:“我们有言在先,今天最好送我回去,现在病情已经清楚,药服过后马上就可见效。”
国省三也道:“所有人用不了五天都可痊愈。”
川岛连连摆手:“不,不。我们不能一起服药,按照我们大队长的意见,按每四十人一组服药,一天只能一组。昨天我们有三百二十人,今早上死了一个,现在剩三百一十九人,得服八天。这是我们大队长的意思,不是我川岛对二位不信任。因为这三百一十九人,其中有地质专家三十一人、林管工程师二十七人、水利工程专家四十人,其余都是冶炼的技术人员等等,我们已经接到天皇的命令,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们大日本的医疗专家月内也能赶到……”
“可有些人不马上吃药就来不及了!”程少伯说,“比如那些痉挛厉害的。”
“我们尽可能照顾重症者先服药,但也不能超过每天四十人的限量,如果有人等不及死掉,那也没办法,这是保障安全用药所必需的。”川岛说,“二位请吧。”
程少伯虽然心急如焚,也没话可说。
……
四
上车出发前,国省三说要上厕所,又顺手扯了程少伯一把,程少伯意识到国省三有话要说,便也跟他一起去了厕所。因为厕所在后院,他们二人没有逃跑的可能,所以川岛也没有跟出来监视。国省三趁机告诉程少伯,临来前他无意中听到川岛与国燕雄说话,听川岛说:你二弟是他的情敌,夺去了他的女朋友。这次找你,就是想拿你程家人出出恶气,报报仇,用以报复和折磨你二弟,所以,他说不仅不会轻易放你回去,今后还要不断骚扰你家,特别是你二弟的骨血。
听了这番话,程少伯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你得想法跑,跑回去把家也搬走,要人不知鬼不觉。——我是感谢你赠我麻沸散药方和指点我用蜂胶消毒,我佩服你有大家胸襟才给你吹个风。你千万要尽快脱身,全家远走高飞才好,不然他们会经常找你家麻烦。”
……
从铁岭到奉天,不到两百公里的路,夜幕初降时起程,月照关山时便已进了奉天北关。
一路上,程少伯有两个收获,一是终于悟出了一些自身处境的可怕迹象,日本的川岛能和国燕雄说那番话,说明他们已很有交情,怎样建立的交情呢?他想起何若菡曾与他讲过,当初待嫁闺中之时,父亲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国燕雄,她说不愿,并说国燕雄像奸臣。父亲当时对国燕雄非常器重,容不得女儿对他的诋毁,还申斥了她。那阶段,国燕雄在何若菡面前也时常献殷勤,后来,父亲再次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国燕雄,她对父亲发誓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决不嫁给国燕雄。父亲长叹一口气,那以后,再没提过此事。国燕雄也不再献殷勤,见了面淡淡地寒暄一两句便迅速走开……看来,国燕雄与川岛在对程家成员怀有某种仇恨这一点上,是有共同语言的。这也是他们今天一起到药王庙软硬兼施逼他前来的重要原因,否则,光为治病的话,国省三一人足矣。从这点看国省三的话是真实可信的:川岛要找他的麻烦,国燕雄也在积极配合——他恨何若菡没嫁他,也不想让何若菡有好日子过!程少伯的另一个收获是:想出个好办法,领川岛去范沉香的神农堂买药,趁机把详细情况告诉范沉香,让他去家里报个信儿,与叔父,甚至师父、师叔一道商量。鉴于川岛和国燕雄都在暗算程家,留在药王庙凶多吉少,为避免被这些豺狼虎豹伤害,要不要考虑搬搬家,先让一家老小躲起来,然后,他这里找机会跑出去,直奔新安之家……
这样打定主意之后,程少伯告诉川岛,奉天里最好的药铺是位于中街的神农堂。川岛又问国省三,国省三意识到程少伯有什么打算,便配合他点头称是。川岛又想了想,最后点头采纳了程少伯的意见。
由于神农堂是新开业不到半年的大药铺,所以门面的油漆彩绘还很新,招牌也很醒目、很张扬。故而,程少伯虽是初次来,却远远一眼就找到了那挺有范沉香风格的排场铺面。
已是关张闭店的时候,伙计们正在上栅板,程少伯首先跳下吉普车,招呼伙计请范老板出来说话。
范沉香的住宅就在二楼,听说有人找,马上就迈着方步踱下楼来。
程少伯不等范沉香开口,就迎上去道:“范老板,日本皇军来了!”
范沉香没想到程少伯突然领日本人来,不知有什么原因,又听他称自己老板,而没称岳父,更为生疑,但不便冒问,便随机应变向川岛热情招呼:“皇军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有何吩咐?”
程少伯急忙介绍:“这位是驻铁岭皇军工兵大队川岛中队长,近日皇军军营里有霍乱危害,找国老先生和我给开方子,现在来抓药。”
“欢迎!欢迎!”范沉香弄清情况后心里有了数,他素闻日本守备队有很多恶行,一直很厌恶他们,就打算狠狠敲一竹杠:“小店的药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皇军光顾,更不能含糊,请把方子拿出来看看。”
川岛便将药方交给了范沉香。
范沉香接过方子,边看边唱一般诵着药方:“人参、附子、厚朴、茯苓、甘草、橘皮、当归、葛根、干姜、桂心各六十斤哪!”他诵药方的腔调儿类似饭馆里跑堂的小二报的菜名,尾音还拉了个长音儿,悠扬而悦耳。其实,都是遮掩他敲竹杠的狠招儿,他边唱边标完价。然后,向川岛一笑,说:“请看看价格。”
川岛把手一挥:“幺嘻!”
“请稍等。”范沉香一笑,便走向药柜前的站柜先生。
程少伯趁机随范沉香走过去,挨着他肩并肩背向川岛,像在与站柜先生交代什么,低声把他眼下的情况告诉了范沉香。
范沉香闻言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