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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落花谣-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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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颠簸簸好久,马车终于在一处茶园附近停了下来,秦旺在马车外面躬身道,“福晋,此处是三天竺,前面不远便是那三生石了。”我扶着喜殊的手跳下马车,三天竺有座庙叫做法镜寺的,没有灵隐的名气大,所以香火也没有那么旺。这种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又已经是晚上了,三天竺看起来有些荒凉,枯藤杂草,偶有寒鸦飞过,发出几声突兀而凄厉的叫声。

顺着法镜寺边上的小径走了一阵,便在杂草丛中看到一块峭拔玲珑的石头。喜殊打着灯笼凑近那石头,石上刻有“三生石”三个碗口大小的篆书及《唐 圆泽和尚 三生石迹》的碑文,细细记述着“三生石”的由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伸出手来,素白的手指轻轻抚上“三生石”三个字,多少年的风吹雨打,红色的字迹已经模糊苍凉。三生是佛家的话,涵盖了前生、今生和来生,仔细看了看石上的碑文,“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常存。”我看了心里一恸,泪水潸然而落,此身虽异性常存……不管经历多少年的等待,不论是白发苍苍或是满面风霜,他都会永远记得我们的约定。然而时过境迁,他竟然先忘记了。

在三生石前面站了也不知有多久,后来手脚已经完全僵硬了,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热气,冷的簌簌发抖起来,便赖在喜殊怀里起不来了。

喜殊一个姑娘家自然架不住瘫软的我,她凄厉地叫着,不远处的秦旺便惶急地大步狂奔而来。秦旺来了,这样就好了,我欣慰地想着,便放心地赖在少年健硕的身体上。

秦旺面色铁青,沉默地抱着我奔回到马车上。喜殊把一个怀炉塞进我的怀里,我看了轻轻一笑,有气无力得抱着怀炉,贪婪的吸收着那热量,颠簸了许久,下了马车又被秦旺继续抱进屋子。

软绵绵地瘫在床上,两个丫头和老陈的老婆女儿四个人进进出出地忙碌了好一阵才散去。喜殊帮我细细地掖好被角,一个人瞅着微微闪动的灯火,一面遮遮掩掩地擦着眼泪。

“哭什么,我又没死。”我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有一天我死了,那是我解脱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哭,害我走得不安心,你要笑。”

只是我说完这句话,姑娘家哭得越发厉害了,眼泪竟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福晋,您瞎说什么呢。”

我听了还是笑,却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安慰她,一闭上眼睛,便沉沉地坠入了黑暗当中。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病中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病中

其实从医理上来说,那日的我喝了酒,周身的毛孔本来就张开着,后来又去断桥边吹了冷风,在三生石前面呆立了一阵,耗了许多的心力,所以回到家里便发起热来。

浑浑噩噩地烧了好多日,便也做了好多日的梦,梦里稀里糊涂老是觉得胤禛在一边不停不停地抓着我的手唤我。是他吗?我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准确地说是没有勇气睁开双眼。

可是意识里却是清晰地,冷静而自持的胤禛,他绝对不会来到我的身边。身边所谓胤禛的那只手,只是我的一个遐想,也是一个我怎么也不愿意醒来的梦。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时,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不由地又闭了闭眼。头痛欲裂,意识仍是恍恍惚惚的,微微动了动有几分麻木的手指,却惊觉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心里一惊,竟是怀了几分期翼地悄悄转过头,然而随之而来的失望几乎让全身都疼了。

原来握着我的手,靠在床边打盹的是十四。

我微微一笑,骂自己痴人说梦,想轻轻抽回手,却惊醒了浅眠的十四。十四睁开眼睛,微微诧异,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仔细望着我,像在看着陌生人一般。他的头发有些零乱,他的脸色又青又白,他的腮上青色的胡茬让这个一贯以来十分英俊的男人在这个时刻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的心里酸溜溜的,可是十。四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些,他的眼睛焦灼在我的身上,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哑着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我心。里不觉微微地叹息一声,对面前的男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意。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了,抿了抿干涩的唇道,“想喝水”。

十四眼底这才真的浮上喜色,。他轻轻扶起我x在床头,转身拿了一碗水,一点一点的喂我喝下。

小小的白玉碗在他的大手中看起来极为柔弱,似。乎也想这一刻偎在他怀中的我。

我喝完水仍靠在床头,十四转身放下碗,再回过身。时却一把把我拥入怀里。我心中微惊,欲要推开十四,却实在没有力气,耳畔是他哑哑的声音,“好花楹,吓死我了,我以为……以后再不准这样。”

十四还是轻而坚定地抱着我,只是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已经成功地传进我的耳中,他以为我们几乎天人永隔,所以他怕了,痛了……我心里一软,便放任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大病初愈,心中又有一个尴尬而难堪的伤疤,这个温暖坚强的怀抱在这一刻让我没由来地眷恋起来。

十四也意识到。了我的柔顺,便更加小心起来,只是轻轻抱着我,把他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

过了一阵儿,大夫进来把脉,把完脉十四跟着出去看方子。喜殊和望月端着盆子进来帮我擦脸,我看着两个丫头消瘦了不少的脸,便微微一笑道,“我一病,把你们都拖瘦了”。

两人一听都红了眼眶,喜殊哽咽道,“主子若顾念着奴婢,好歹保重自己,千万别再这样了。您病了有二十多天了,有几日大夫都说……”

我听了没有说话,一旁的望月抹了抹眼泪接着道,“那日大夫说主子凶险的时候,十四爷差点拔剑砍了大夫……”我听了一笑,十四就是这样,意气用事得很。

晚膳时十四逼着我喝了一小碗米汤才算罢休,重新梳洗过之后的他又是那个英气勃勃的十四爷了。十四端着茶一直坐在我边上,细细地服侍着不说,还捡了我们小时候的趣事说着。

十四爷讲得兴致勃勃,两个丫头听得津津有味,一直捧着肚子笑。夜幕虽然沉沉地垂了下来,不过雪天的屋子被两个大炉子烧得暖洋洋的,屋子里是暖暖的灯火,暖暖的屋子和暖暖的人,说不出的一种温馨。

我看着十四眉飞色舞的神情,心中竟微微地有些伤感,他的开怀如此单纯,就是因为我的复原。他挑小时候的事情讲也是用心良苦,不过是希望我能够开心。可是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生过一场病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我才怔忡着,十四忽然起身凑到我床边,我被他这温和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忙别过眼睛去。十四笑着摇了摇头,回头嘱咐,“准备伺候你们主子休息吧。”

两个丫头听了话便出去了,十四还是挨着床沿坐着,仍是目光专注地看着我,好像意不留神我就会飞走一般。我心里尴尬,只好装做疲惫不堪的样子闭起双眼装睡,反正看不着他的眼睛就好,眼不见为净。

十四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轻轻摸着我的脸道,“快点好起来吧。”我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过了一阵十四便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我听着十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暗暗出了口气,睁开眼睛躺着发呆。

……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我的身子很快也好转,没几日就下了床,吃睡与病前无异了。只是十四却似乎怕了,硬生生地留在了杭州,我的吃饭睡觉都在他的监管之下,对病情的恢复倒的确是有益的。

只是在十四颇为严密地监管之下,秦旺还是找到了一个空隙,来到我的面前。

“福晋,您误会王爷了。”许多日子没见,少年瘦了许多,加上黝黑的皮肤,看起来有些单薄起来。“王爷很担心福晋。”

我正坐在窗边晒太阳,听到秦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心头微微一滞,照在身上的阳光似乎也在瞬间冷凝了几分。

“奴才起先也不明白的,可是王爷说了,上次盐荒一事八爷的实力还未尽数暴露,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皇上怕是对格格有些猜疑,上次调查咱们的人里恐怕就有皇上的人,王爷的意思是,既然皇上动了疑心,倒不妨借着这次的事情彻底换血……”

我静静地听着,一颗心却因为秦旺的话而微微瑟缩了,真的是这样吗?胤禛对于政治自然站得比我高,看得也比我远,如此说来,倒是我小肚鸡肠了?然而我面对着急于申辩的秦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却不是我理解了。这次的事情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胤禛的将计就计彻底地对江南的官员系统进行了一次清洗,却也让我借着醉酒而大大地宣泄了一次,至于这件事的真相,我似乎没有力气去探寻了。

秦旺还想说些什么,院外却响起了喜殊跟十四请安的声音,于是少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默然地退了出去。

我忽然想起一些什么,连忙低声地唤秦旺,只是少年已经退出了屋子。不过我的心似乎揪得有些多余,在阳光下的院子里,面对着曾经疯狂迫害自己的人,秦旺极为平静地请安,十四极为漠然地应了,然后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多余的任何情绪。

“他怎么进来了?”十四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见我x在惬意地靠在窗棂上,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斜斜地坐在我边上。

“来请安的。”我揪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十四听了我的话微微扬了扬眉,我便又接着道,“是个好孩子,我在杭州指得上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那天还是他把我抱回来的。”

十四没有说什么,本来就是他把秦旺从一个少年男子迫害成了少年太监,小太监抱着我回来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仍是挑着眉,轻笑道,“福晋何出此言?这老陈手下的人不都是你指得上的,再不济还有杭州织造府的供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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