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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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牵连,十三连着太子,胤禛自己又时常与十四同进同出,如此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静静观察着这位雍亲王。
入了夏时间就过得快起来,与年氏交好的我依旧我行我素,不时出现在雍亲王府。有时我也隐约觉得年氏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看着她坦然的表情,我总是什么也问不出口。年氏有了过一次身孕,却不幸小产,即使如此,她如今仍是胤禛府上最得宠的女人了,我虽然心里有些酸涩,却总是在心里嘲笑自己鸠占鹊巢,竟还能因此吃醋。
康熙四十九年秋天,康熙带着大部分儿子出巡塞外。我知道怡宁一定会参加秋猕,便厚着脸皮跟着十四。
可是到了承德,我才发现来的仓津一人。怡宁染病不起,他只好独自来朝见,并带来怡宁的来信。
我静静看着向康熙行礼的仓津,这是个身形魁梧个头高大异族王爷,看起来确实有些粗犷,但是讲起怡宁的病情来却是娓娓道来,说不出的细腻和柔软。我心里觉得有些安慰,为仓津的细腻,也为怡宁的病情。
怡宁是伤风,想来并不怎么严重,于是心里轻松起来,不知怎的想起早年十四对仓津的形容,忽然红了脸,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康熙听了怡宁的病情,并不怎么担忧,又见我一个人笑嘻嘻的,便问,“花楹丫头,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笑什么呢?”
啊?我红着脸站了起来,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办,总不能说是想起十四嘲笑仓津的屁股硕大像磨盘吧。一屋子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我这个皇子福晋这样古怪的神情是为了什么。
胤禛笑了,十三笑了,十四笑了,随同伴驾的德妃抿着嘴巴也在笑。康熙盯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
我越发尴尬了,脸上烫烫的。这时十四帮我接过了那个有些烫手的山芋,“皇阿玛,花楹跟十三姐一向亲厚,如今见额附疼惜十三姐,她自然是高兴的。”
康熙“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倒是仓津转过身来,一双深目望着我,“十四福晋?常听公主提起您,有名的巾帼不让须眉。写封信给我家公主吧,她指不定得怎么高兴。”仓津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疏朗爽快的性情一览无余。
我笑着点了点头,为怡宁感到高兴。
到了承德,骑马是个传统节目。
我穿上了红色的骑装,看着镜中仍旧年轻的自己,却是有些不可抑制的伤感。
走到马场,还是那般开阔的美丽景色。我淡笑着欣赏着眼前的草原风光,目光忽然却被一匹白色的骏马所吸引。它通体雪白,毛色油亮,身形俊逸,从遥远的山坡上一路狂奔而来,纵身跃过了一道道木栏,直直地冲到了我的面前,围着我小跑着绕起圈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匹马,心里忽然一动,原来我的悦儿已经长大了!
“悦儿?”我试探着小声开口,马儿却亲昵地偎了上来,微刺的毛拂过我的脸颊,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欣喜地上前抱住悦儿的脖子,它便立刻静了下来,乖乖地任我摩挲着它的皮毛,头还不住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我跟悦儿闹了好一阵,才想起身边还有十四。抬头看过去,果然见他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光十分温柔和煦。我的脸立刻烫了起来,纵身跨上马背,一声叱令,悦儿便向前狂奔而去,把一脸茫然的十四远远甩在身后。
狂奔了一阵,心中无比畅快,这才慢悠悠地策马闲逛起来。
不远处的山头上两人也骑着马慢慢地行,我一眼认出是胤禛和十三,心中一喜便策马赶上。那两人听到阵阵马蹄声,便转头望过来。
我在他们的注视中冲上山头,悦儿感受到我的意图,一阵狂奔,纵身跨过一片矮木,发出了得意的嘶鸣声。我心里还在打着鼓,悦耳已经纵到了胤禛和十三的面前。
十三笑道,“骑术渐长,不可小觑,到底是师出名门啊。”我听了我十三的话,便想起几年前胤禛教我骑马的事情。心中一暖,含笑看了了胤禛一眼,他正噙着温和的笑意,眼中的灼热竟迫得我微微低下头去。
“悦儿的马夫是我选中的,这个少年郎是个侍弄马的好手。”胤禛淡淡地解释着,眼中带笑。
这时十四也纵马来到了山头,气氛便顿时古怪起来,先是向胤禛叫了声“四哥”,可对着十三却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行了礼。
十四转过头,有些宠溺地看着我,“多大了还这么皮?摔到了可别哭鼻子。”言罢笑嘻嘻地望着十三,“永远是这幅小孩心性……”
我看着十四表错情,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恼火,向胤禛和十三行了礼,转身策马而去。
夕阳渐渐消逝着,草原上骤然多了几分寒意,十四的马蹄声远远地跟在身后。想起上次来承德的时候,再想想今日的疏离,我更加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冰冷,那时候的美好与和谐,原来真的一去不返了。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七十八章 怡宁的离去
在快要结束塞外秋猕的时候,蒙古来了一封信,怡宁的病情恶化了。
高大魁梧的仓津有些无措地向康熙请旨,提前踏上了归途。
康熙的表现比我想象中的要焦急一些,还让仓津带上了随行的太医。
“怡宁……她的病很重吗?”我忧心忡忡地望着十四,仓津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去,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怕怡宁病得不轻。十四叹了口气,我的心便猛然一沉,愣愣的坐着不语。
过了半晌十四又笑着安慰我,道,“她是大清公主,堂堂的王妃,谁还能看着她染病么?皇阿玛也派了太医前去,而且听说仓津很是疼惜怡宁,会好好照料她的。”
十四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便不再说什么。纵然焦虑却也只能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怡宁,把她的病挂在口上,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祥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北京,却迎来了骤然而至的悲伤。
回京的第三日,仓津的信就送到了宫里,怡宁在蒙古病逝。十四苍白着脸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漆黑。
桌上的灯火忽明忽暗,整个屋子里一片幽暗。我坐了起来,心中一片惨然,脑子里不断地闪过怡宁苍白的脸,泪水忽然落下。
两个丫头见我只是默然垂泪,却是一言不发,心里都有些着急。十四急匆匆走进屋子,见我若游魂一般走来走去,便上前把我一把拥入怀里。我的脸贴在十四的胸口,心中忽然剧痛,想到天人两隔的怡宁,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
送信的信使还带给我一些东西,都是她闺中时的用物,我一面哭一面小心翼翼地整理。十四皱起眉头,“十三姐……她做什么把这些旧物捎回来?”
我没有回答十四的问题,却知道她把这些东西送回来的目的。尽管仓津待怡宁很是温柔体贴,尽管大清的公主在草原上享有着崇高的地位,尽管她可能也做了很大的努力,可是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想着回到这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入睡眠的,只是隐约记得十四把我抱回床上,隐约记得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你需要休息……”
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眼睛肿得睁不开。我又暗自落了一阵泪,才勉强起身走到桌前。
喜殊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轻声道,“福晋,十四爷怕福晋哭伤了身子,命奴婢熬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吧。”我一面研磨一面铺纸,并不理会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
喜殊见状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上前帮我研磨。我饱饱地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一首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写完我盯着这首词又细细看了一阵,这首词几乎道尽了怡宁的短促的一生。伸手拿起纸,墨迹已经渐干,将纸装进信封里,递给喜殊,道,“差人送到十三爷府上去。”
喜殊迟疑着接过信,却咬唇望着我。我心中忽生悲意,皱眉道,“十三爷现在有多伤心,让你去你就去,十四爷怪罪下来自有我担着。”喜殊听了点点头,拿着信转身出去。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我想到这里,心中哀痛,便走到那把九霄环佩前,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声呜咽而出。
我慢慢闭上眼睛,只让手指在琴弦间舞动,时而峰回峭壁、云雾缭绕,时而淙淙铮铮,寒流涌过山涧……我纵情地拨弄着琴弦,眼前一幕幕涌过和怡宁相识相知的情景,却是哀而不伤,心中与郁悒一扫而空。
良久琴声渐息,我把手指按在琴弦上,泪水滴落在深色的琴身上。《高山》、《流水》,我最后一次弹奏,今日绝响,此生再不弹奏此曲!
怡宁的过世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于是整个人都恹恹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午膳后的院子里静静地,我倚在榻边打盹。忽然听得院中一阵嘈杂,我猛地惊醒过来,听到十四爽朗的笑声,还有丫鬟婆子们一阵阵的惊呼声。
什么事这么闹哄哄的?我心中纳闷,慢悠悠地走到院中,却忽然愣住。原来十四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马儿不怎么听十四的话,被抓着笼头却仍旧扭来扭去,惹得丫鬟婆子们一阵阵的惊叫。
十四抬头见我呆立在门边,笑道,“你这坐骑果然烈性,爷都险些收拾不了它。”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不是吗,眼前果然是我心爱的小马。于是拔腿跑到院中,悦儿一见我,果然停止了先前的躁动,温和乖巧地靠了过来。
我一面抚mo着悦儿的鬃毛,一面感激地望着十四。十四笑嘻嘻地拍了拍悦儿的头,赞了声“好畜生!”言罢转过头,指指身后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肤黑亮,“这是养马的少年,这马儿也就你们俩能制服它。我想想马儿平时也需要人照顾的,就让人把他一起送进京来。”
少年微微抬头望了我一眼,机灵地上前打了个千,“奴才秦旺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