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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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交待的差事完成得都很好,再加上他极少和朝中大臣有瓜葛,康熙现在是十分欣赏他的。可是他的话却颇为谦逊,表明了自己的警醒,不骄不躁,事事体察这康熙的意思,铭记着康熙的指示,这是更加难得的。
果然,康熙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朕总觉得你小时候喜怒不定,遇事有急躁,不肯沉着,不过现在已经都改了。”言罢欣慰地看了胤禛一眼,“改得不错。”
胤禛听了忙道,“儿臣斗胆请求皇阿玛把这句批评去掉,请皇阿玛考量儿臣。”康熙听了还是笑,想了想道,“李德全,回去传朕的旨,从前批评四阿哥喜怒不定遇事急躁的那句话拿掉吧。”
我心里忽然乐滋滋的,眼睛瞟着身后一点的胤禛,他含笑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恭敬的声音响起,“儿臣谢皇阿玛的夸奖,以后一定时时事事加勉。”
康熙笑看了胤禛一眼,又问,“还说了什么?”胤禛笑道,“谈了许多扬州的寺庙,这扬州是遵佛重道的风化福地,原来有许多寺庙。”
康熙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胤礽,你怎么想?”太子的脸色还未从方才康熙夸奖胤禛的不悦中转变过来,听了康熙的发问似是一惊,忙接着道,“四弟说得有理,儿臣也觉得百姓信佛,是安居乐业的表现,又利于民心向善,儿臣觉得甚好。”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笑道,“说得也对。不过你们须记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治国不是建造寺庙这样简单……况且,为君的若是过于崇尚佛学,民间便会大兴土木建造庙宇佛像,于民也非福音啊。”
众位阿哥们听了忙称是,太子的脸色越发尴尬起来,胤禛亦是敛了笑意,一脸的肃然。我微微叹了口气,康熙一生务实强干,无论对佛对道,都是面上应付得多些,胤禛虽然尚佛,却怎么忘了这茬呢?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六十四章 南巡,江宁织造府
到南京已经是三日后了。
江宁织造府是康熙南巡的行宫,康熙历次南巡都住在那里。我虽然知道这织造府一定是富丽堂皇的,可是真正目睹时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一下马车,便看到曹寅的家人和全家的仆妇下人浩浩荡荡跪了一地,我留心看了看众人的装扮,即使远处的婆子丫鬟们也是一身的绸缎,更不要说跪在最前面的主子了。众人请安的动作及语气都是说不出的恭谨肃穆,且又不显得小家子气的惴惴不安,看得出来都是训练有素见识过些大场面的。
走进江宁织造府,抬头便见雄伟的亭台楼阁顺着一个极缓的小山坡层层叠起,所有的建筑掩映在绿树花丛中,大气而又不失雅致。沿着小坡走了一阵,一个高高的汉白玉牌楼拔地而起,牌楼上镌刻着“皇恩浩荡”四个大字,雪白的汉白玉在阳光下越发高不可攀。
往里走山势陡然向下,一泊明镜般的湖水映入眼帘,眼中的亭台楼榭,小桥长廊依湖而建,又全都是江南园林的秀丽雅致了。正在逡巡,忽然觉得眼前道光亮一闪,仔细寻找,原来湖心有个小岛,岛上有座金色的阁楼,阳光下金光闪闪。我心里微微叹息,这座阁楼是镀了金箔的吧。
众人都看到了岛上那座阁楼,一时都不说话了。我偷眼查看康熙的神色,他站在坡顶默默看了一阵,才慢慢道,“这织造府又修建过了吧。”
曹寅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是,因知皇上今年要南巡,奴才去年又赶着把园子修葺了一番,过完年才完工。那座湖心阁楼是奴才特意为皇上修建的,按工匠的说法,这阁楼的设计极巧妙,又加上贴了金箔,真真冬暖夏凉,又隔潮气,岛上风景也是整个院子里最好的,皇上住着一定舒服。”
康熙听了微微一笑,又道,“太铺张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下次不必再兴建屋子,原先的打扫整理一下便是。”曹寅听了忙点头称是,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
下了小山坡是一片竹林,流水声隐隐传来,随着脚步而渐渐清晰起来。怎么只闻水声不见水形呢?我正在疑惑,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走着,道路已经陡然转了方向。
方才幽暗的竹林闪到了一旁,道路两侧两座小山立着,前面的路走然逼仄起来,左面一座小小的山包,更有流水正从高处的崖石上飞流而下,水帘落入水潭,激起水花朵朵。原来方才进门那泊湖水竟是活水呢!我惊异地看着阳光下雪白的水帘,对这座园子的设计充满了赞叹。
大伙停下来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色的光芒,众人都低声地赞叹着,只觉得这座园子里的设计实在是独具匠心,难得的是这自然的环境竟能如此地配合着设计者的别出心裁。
沿着卵石小路又往前走了一阵,穿过两座小山,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黄澄澄金灿灿的油菜花,从眼前一直绵延到极远处的屋舍前。我惊叫了一声,对这片澄黄充满了爱慕,真恨不得跳进那菜花丛中,逗逗翩然而舞的蝴蝶才好。
众人听到我欣喜的惊叫都笑了起来,曹寅含着笑道,“让皇上见笑了,这油菜花原是江南农村惯见的景色,奴才想着皇上重农桑,喜欢看这田园风光,便搬了过来,远处那屋舍也是照农舍的样子造的。”康熙听了笑道,“还是楝亭有心。”
粗粗逛过大半个园子,已经快到晚膳时候。康熙兴致勃勃地要去湖心看那座金色阁楼,李德却全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众人。
太子看了李德全一眼,马上会意地开口道,“皇阿玛已经逛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是歇歇吧。”太子说完几个阿哥们也忙跟着附和起来,康熙湖心小岛却有些沉吟不语。
曹寅见此情形忙笑道,“皇上,奴才在萱瑞堂备了茶水,请皇上稍作歇息。”我偷眼看了看康熙的神色,忙跟着道,“可是皇阿玛御笔所提的匾?儿臣早些年就听说这块匾是在江南士子口中传为佳话的,今日终于有幸亲见,皇阿玛让花楹饱饱眼福吧,跟您的题匾比起来,一座金房子算不了什么的。”
李德全听了我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康熙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道,“好吧,去萱瑞堂,让这丫头看看这匾。”
萱瑞堂是个很幽静的院子,康熙亲笔所书的匾额被高高的供着。我们坐下来,自有美婢伸出纤纤素手奉上茶来。
我端起雪白的素瓷茶碗深深一嗅,清香沁入心脾;再观泡出的茶水,嫩竹一般的绿色;轻轻呷了一口,心中便暗暗叫绝,入口则醇,香气浓郁,隽永不绝,令人心旷神怡。
我放下茶碗,却见众人们都还在品。曹寅见我放下茶碗,便试探着问,“福晋可是不喜欢这茶,我命丫头们去换一杯?”
曹寅这话一说,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我。我笑了笑,道,“大人误会了,我正是觉得这茶馥郁无比,实在惊艳得很,只是从未尝过。”康熙听了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茶?宫里的茶哪次不得被你搜罗了去?”
众人一听都笑了,十三福晋忽然道,“喝了这么多皇阿玛的茶,竟还有不知的,可是该打?”十三看了他的福晋一眼,笑着替我解围道,“寒烟,这茶是新奇,相信在座的不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十三福晋闻言便不再出声,只是挑眉看着我。我一时有些尴尬,干笑道,“皇阿玛,恕儿臣孤陋浅薄,儿臣确实从未尝过这茶。”
十三福晋闻言笑了笑,无比得意,连眼睛都亮晶晶的。众人静静地看着我们这一幕,有的是不敢说话,有的人却是想看好戏。曹寅也觉察出气氛有些尴尬,忙道,“回福晋话,这茶叫罗岕茶,因产量极小,皇上怕扰民,所以一直不准进贡的。”
我听了“啊”的一声,众人都被我惊了一下,我笑着问曹寅,“曹大人,这茶可是春茶?”曹寅眼睛一亮,忙连声称是。康熙笑道,“方才沉默不语,这会子倒来劲了,看来你倒像知道这茶似的。”
我微微一笑,道,“曹大人这样一说,儿臣确实想起这罗岕茶的典故了。”康熙听了笑道,“哦,那你就说说吧,说得不好就依寒烟的话罚你。”
我惊异地看了康熙一眼,便悻悻道,“明朝张岱在《陶庵梦忆》里说过这样一件事。话说有一回张岱特意去拜访闵老子,这闵老子可谓是精通茶道,因此张岱言称‘今不畅饮闵老茶绝不归去’。这张岱从午后一直等到初更才等到闵老子,闵老子听到张岱的话很高兴,便亲自起炉煮茶。张岱喝了一口茶,便问闵老子是何茶。闵老子说是阆苑茶,张岱在品一口,道,‘此虽阆苑茶制法,然滋味不同。’闵老子笑问张岱,张岱言为罗岕茶,闵老子大惊。”
我说到这里环视众人,无不聚精会神,于是笑笑,继续道,“张岱又问煮茶之水为何水,闵老子答曰‘惠泉’。张岱笑言,‘老子哄我,惠泉千里之外,何能鲜爽不损?’闵老子又连连称奇,转身出去再斟一壶,张岱再品而评,‘此茶香烈味醇,乃春茶也,方才盖为秋茶’。闵老子叹服,言‘我年已七十,所见精鉴茶水者,莫能超过君者’。”
康熙听了连连点头,笑问,“那你又如何能确信这茶香烈味醇,为春茶?”我听了便笑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道,“回皇阿玛,儿臣确实觉得这茶香烈味醇,至于确定是春茶……”我又笑了一阵,狡黠地看着曹寅道,“曹大人一心想着接驾,我猜大人奉给皇上的,一定是近日的新茶。”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曹寅也是抚掌而笑,对康熙道,“皇上的儿媳竟如此聪慧博学,奴才佩服之至。”康熙摸着下巴笑道,“她是四阿哥从小教导长大的,如今兴趣爱好同四阿哥如出一辙,这四阿哥就是爱茶之人。”
曹寅听了不免对康熙的儿子们又是一番恭维,众人听了都是笑眯眯的。我笑着偷眼望向胤禛,他正看着我,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十四看着我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也是笑望着我,目光十分宠溺。
曹寅见气氛极好,忙命丫头捧了一刀书进来。康熙看着下人们手中的书,便问,“楝亭啊,丫头捧着的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