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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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句话,只觉心里轰得一声,仿佛天一下子尽数坍塌在我身上,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全数砸在我的身上。一时有些站立不住,被听雪一把扶住。我失神地盯着听雪,却终不能相信,伸手推了她一把,怒气冲冲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
我的力气太大,毫无防范的听雪被我推到在地上,身后望月“啊”的一声。听雪也呆了一下,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奴婢刚才经过上房,老爷已经回来了……福晋恰好让奴婢替老爷上茶,奴婢听到老爷跟福晋说……皇上把花楹指给十四爷,兆佳氏的女儿指给了十三爷。老爷和福晋都很高兴,奴婢跑出来的时候,正遇到两位姨娘,怕是去给福晋道喜的……”
听雪一面哭一面说,说得断断续续。我心里似明似暗,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伸手欲要去拉坐在地上的听雪,却觉得那只手竟有千斤重,好似不是自己的手,身子晃了两下,眼前一黑便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钻心的痛逼得我清醒过来。我眨了眨眼,原来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了,上半身靠在望月怀里,两个丫头早已哭成一团,听雪正伸手捏着我的人中,想必那阵刺痛便是由此而来。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摸了摸脸才知道自己已经满脸是泪。事情究竟哪里出了错,今天是胤禛回来的日子,他不是应该求康熙把我指给他做侧福晋吗?想到这里我心里便是一惊,莫非胤禛说了请求引得康熙震怒,一气之下便把我指给了十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胤禛他现在到底怎样了,究竟有没有被康熙责罚?十三的婚事也是康熙震怒的结果?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纷纷而来,我提了一口气,不知身上哪来的力气,也不管身后两个丫头的叫声,爬起来就往阿玛和额娘的院子跑去。
我一边哭一边跑,跑到上房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阿玛和额娘正在屋子里同两位姨娘笑谈,四个人喜洋洋的神情一瞬间就被我吓了回去。我扶着门框喘气,看着这一屋子刺眼的笑容,心中恨意涌动,我被指给了十四,难道他们就这么高兴?
阿玛见我神色不对,脸上还挂着泪珠,便使了个眼色给两个姨娘。两个姨娘带着尴尬的笑意冲我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上房。
额娘走过来拉我的手,“天哪,这孩子的手怎么这么冰!”我扶着额娘的手呆了半晌,眼睛却一直盯着阿玛,忍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下去,带着哭腔问,“皇上把我指给了谁?”
阿玛不明究理,见我连句“阿玛”也不叫,便沉着脸开口,“十四阿哥。”一句“十四阿哥”清晰明确,我闭了闭眼,心里一下子就黯淡无光,希望已经全部化作灰烬,泪水滚滚而落,喉咙里一阵甜腥,半晌才哽咽道,“胤禛呢?他好不好?”
阿玛闻言面色一下子就如灰土一般,只拿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额娘捏了我一把急道,“你说得这叫什么话。贝勒爷的名讳也是你叫得了的。”
阿玛直直地看了我半晌,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许久才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四贝勒很好,办差得力,皇上大加赞赏。”我闻言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是另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却迅速地蔓延开来。他说了吗?很明显,没有,原来他并没有预备要我。
我忽然无地自容,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欲走,却被阿玛一声喝住。我回头静静看着阿玛又悲又怒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样子,皇上给你指的这门亲事,对你不能算不够厚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如果说这样的指婚于我是一种厚爱,那我可不可以选择拒绝这厚爱?我看着阿玛的怒容,心里凄凉至极,竟是微微一笑,“我就是不满意,我不嫁。”阿玛和额娘闻言都倒抽一口气,阿玛面色铁青,恨恨道,“那你想嫁谁,四贝勒吗?”
我听到四贝勒三个字,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又被阿玛的这顿抢白说得伤心无比,便倔强地回道,“是,除了他,我谁也不嫁。”阿玛听了怒极反笑,伸手指着我咬牙道,“你想嫁,人家四贝勒可没打算娶你!皇上指婚的时候还征求了他的意见,可人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说好!”阿玛毫不留情地说着,刚才呆在一旁额娘却忽然跪在阿玛脚下,哭着拉住阿玛的衣袖不让他再说下去。
阿玛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声,望着我终于不再说什么。我直直地站在那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就从心里涌出,蔓延到五脏六腑,蔓延到每寸皮肤,蔓延到指尖,到处都是疼痛。
我立了一会,伸手抹去脸上的泪,颇有些倨傲地睨了阿玛一眼,“那我也不嫁。”言罢便转身往屋外走去,额娘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叫了声“花楹”,跌撞着似乎要追出来,阿玛却怒道,“不许管她,她要去哪里,让她去!”
卷二:一片伤心画不成 第三十二章 病中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阿玛额娘的院子,像抹游魂一样,一路上竟连一个人也没有碰到,直到屋后的小竹林里才渐渐慢下脚步。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初冬的寒风萧萧索索地吹在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彻骨的寒冷从身体一直渗到心里。
独自徘徊在竹林小径的最深处,眼前一幕幕闪过的是从小到大胤禛为我做过的事,对我说的话,真的不可谓不疼爱我,可是他怎么就忍心这样伤我,这样……先是给我希望,复又把我推落万丈深渊?我想着想着,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使劲地剜着我的心,一下又一下,疼得我无法呼吸,疼得我几乎失去了求生的愿望。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间,泪水就止不住一串一串地落下,渗进我的裙子里。
他说过,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没有等来他的相思意,却等来了指婚的旨意,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做他的福晋,再也不能与子偕老……
也不知一个人哭了多久,竹林间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无比轻灵。我抬起头来侧耳聆听,接着又感到脸上有什么一点点冰凉凉的东西,原来下雨了。
听着滴答的雨声我不禁苦笑,那日里被胤禛拒绝好像也就是在这竹林里,后来我病了一场,莫非今天又要病在这里了?才这么想着,雨势忽然就大了起来,黄豆般的雨点大滴大滴地砸在我的头上、身上,接着一阵冷风吹过,那雨就像筛豆子一样倒进了竹林里。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我抱膝坐在地上,全身冰冷,却僵硬得不能动弹,唯一还能做的只有伸手抱紧自己颤抖的身子。远远的似乎传来呼叫声,我欲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心里酸楚,还有谁会来找我,还有谁在意我?
在意识陷入模糊的最后一刻,脑海里闪过胤禛墨黑的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过,悬在下巴上欲落不落。愿得一人心,愿同尘与灰,胤禛,你说过的话,我记得,这辈子都记得。可是……你记得吗?
……
我在竹林里转着圈跳舞,一圈、两圈……竹林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我好奇地伸出手,一个小小的玉坠子落在我的手里,我笑了笑,什么呀,哪有下玉坠子雨的。再伸开手仔细看手里的那个小玉坠子,泪珠一样的形状,晶莹剔透。我皱了皱眉,这个泪珠好熟悉,我在那里见过?
才想着心里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我的“泪珠”,是胤禛送我的,可是我不是一直挂在颈间吗?我抬眼看着身旁的泪珠子滴滴答答纷纷落落地从天上掉下来,到了地上便立刻不见踪影,心里就有些发急,慌慌张张往自己颈间摸去,却是一片空虚,不见往日的圆润温暖。我的泪珠呢?我的心忽然痛了起来,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四处寻找,茫然地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直走,一直走,终于走到了竹林的尽头,眼前也逐渐由幽暗变得豁亮。许是我在竹林里呆得太久了,一时还不能适应眼前的明亮,所以只得先闭上眼。
又过了许久,我慢慢睁开眼睛,一片淡淡的粉色,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床头的帐子。我心里有些纳闷,我不是在竹林里吗,这怎么又到了床上了?
视线微微一转,竟对上胤禛黑亮的眼睛,那片如水的墨色,我一下子便跌了进去。这时心里忽然一惊,猛地就想起康熙指婚的事,痛彻心肺。勉强安了安心再去看他,眼前的他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腮上一层青青的胡茬,浓眉紧皱,墨黑的眼睛比平日更加深邃。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他怎么好像背负了人世间所有的愁苦呢?而我……我是这愁苦的根源吗?我一阵心疼,慢慢抬起手抚上他的眉头,想要抚平那深不可见的悲伤。
一直面无表情盯着我的胤禛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我已经醒来,连忙伸手握住我的手,把暖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小心翼翼的力道好像怕会捏碎我一般。“花楹,花楹……你醒了吗?可觉得不好?”他喑哑的询问低低地传来,干裂的唇畔浮上一丝惊喜。
我装作对指婚的事一无所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怎么睡了一觉,你就来了。”胤禛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摩挲,一下又一下,温柔至极,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开口,“你是一觉,我却是十天未眠。”
我恍惚了片刻,我又病了?难道竟睡了十天?而他……也陪了十天?胤禛看着我一脸糊涂,眼睛里溢满了宠溺,微微一笑道,“你病了十天了。太医说你……你不愿意醒来谁也没办法,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扔下我。”
他的语气中有种很深很深的惧怕,尽管藏得很深,却还是被我发现了。我浅浅地笑了笑,眼睛跟着他袖口的云纹,那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压得我几乎就要窒息,想来想去却又不得不开口,“真的……指婚了吗?”
胤禛闻言脸色一暗,眼里浓浓的都是沉痛和无奈,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不舍,默了好半晌才哑声道,“对不住,我还没来得及跟皇阿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