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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相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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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着我,眼中有温暖笑意:“叫我流光。”

我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流光牵了我的手:“今天是景王生日,你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看看自己,玉色长衫上罩件浅青的纱裙,以皇后的身份显然过于素淡,然与流光这身打扮一起,却似乎更为相称。

流光没有让人通报,牵着我的手直接走进了景王府。

大厅里灯火通明,一半的朝中官员都来了吧,所以景王府才这样热闹非凡。

景王依然坐在木轮上,依然单薄疲累的状态,只是脸上的微微红晕,增加了几分神采。那双我无数次凝视过的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不经意间对上了我的。

忘了是在台阶上,脚下一乱,几乎倾倒。

流光及时揽住我,声音中有醉人温柔:“当心些。”

身子贴在了流光身上,感觉到他宽阔胸膛的暖意,双颊不由自主热起来。

景王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双迷人的眼眸旋即垂下,再抬起来时,已是暖意融融。

景王迎前几步,在木轮上轻轻欠身:“帝后亲临,府上鄙陋,不胜惶恐。”

流光一手牵住我手,一手揽着我腰,稳稳的引我上前。

走得近前,方放开我,虚扶一把景王:“逐影王叔而立寿诞,侄儿理当恭贺。先帝若是在位,只怕也是要亲来的。”

我应当端庄如仪雍容微笑吧,可是我忘记了。

流光和景王又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在意。

我只是紧紧盯着景王的脸,哪怕不合宫规,哪怕他再也没有看我。

原来景王远看时漆黑如墨的长发,却已经夹杂根根银丝。少年白发,不是身体孱弱便因思虑过多。从前看到这少许银丝,曾以为师傅该和爹爹一般年纪,今天再见它们,才知道同是白发,却是不同成因。

那双在木轮上纤弱的手,曾经带我飞掠皇宫的夜空。

他这般精心的掩饰自己,为了什么?那精心炼制的毒,用于何人?

我想不清楚,也怕敢去想。

眉头不由自主的蹙起。

手被轻握了一下,迎上流光关切的眼。

轻轻摇头,我以微笑示意无恙。

既然你不愿以真面示我,我又何必揭开你藏匿的一面。

旁边有一道熟悉的灼热目光,我感觉得到,但不想理会。

流光却面向那里,笑言道:“流汐代朕陪王叔多饮几杯吧,朕和皇后就不多留了,免的大家拘束,搅了你们的雅兴。”

流汐应允,起身送我们至府外。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平稳的没有一点声音。

流光牵着我的手,纤长中指上的墨玉戒指映出我苍白的脸。

他叹口气,伸手抚上我的面颊:“笑彤,你要多笑笑才不辜负你的名字。”

我欲往后避,然身后已是车壁,没有退路,脸便在他手中染上彤色。

流光忽然笑起来,索性一转身闭目躺下,脑袋搁在我怀里,一只手仍牢牢牵住我的。

“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说的理直气壮。

我怔怔看他,黛如山脊的眉舒展开,皎若寒星的眼遮在了长长的睫毛下,唇角一丝藏不住的笑意,表情那般无辜。

心忽然柔软起来,他当然理直气壮,他是我的丈夫。

除去锦衣朝服的束缚,便装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英俊青年。

是我三拜九叩,以为将要长相厮守的夫君。

如果他不是皇帝,或者我不是张笑彤,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观秋月,赏春花。

长相守。

在宫外,或者宫里。

“你可以天天看这张天下无双的脸,只要你愿意。”

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流光仍然闭着眼睛,却突然笑着说。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身后忽有得得马蹄声。

有侍卫上前禀报,是流汐前来。

流光微皱了一下眉头,翻身坐起,一瞬间又成为了这个王朝的君王。

垂眸暗叹,纵有夫妻之名,我们之间的距离终究那般遥远。

马车并未停下,只侍卫打起了窗帘。

流汐骑行于马车旁,侧身行礼:“臣弟不放心皇上便衣夜行,特来护卫皇上回宫。”

******

流光来用膳时,我取出两双银筷,递了一双于他:“皇上今后就用这个吧。”

“流光遵命。”他微微笑,双眼闪亮,仿佛我递予他的不是一双用膳的筷子,而是无价宝物。

不过因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又始终坦然待我,我才不希望他受到伤害,还能有什么。

他却眉眼含笑,张口让我喂他。

蹬鼻子上脸!我起身施礼:“笑彤吃饱了,皇上请慢用。”

转身出门,却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身后的流光大笑出声。

虽已夏末,雷雨却仍然很多,午后的一场大雨将我困在了彤华宫内。

收到宫人送来的一物,却是那日在荷塘流汐欲赠我的玉笛。内附小笺,只有七字:

“继王位者,为汝夫。”

不知所云,却有一丝不祥之感。

钟子琰再来时,却是支支吾吾,言辞极不爽利。

直到我好奇的看他,他终于开口:“笑彤,有件事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奇'黄昏时刻,我正为晒了一天略有萎顿的花草洒水,听得这一句便停了下来。

'书'“上次笑彤赠予子琰的《鱼戏图》,被父亲无意中送人了。”

'网'尽管钟子琰的表情已经很是忐忑,我仍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虽然未署笑彤本名,但也不豫自己的画作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去。“送谁了?”

“是景王殿下。昨日我不在家,父亲在我书房看到,觉着画上的荷花清雅喜人,正好要去景王府上,便带着画一起过去了。若是别人,或许子琰还可厚着脸皮索回……”

我怔了怔,偏偏是他。

轻叹口气,放下紫铜浅嘴小壶,将手擦净:“我可以重新画一幅送给子琰兄。”

子琰似松了口气,而我眼珠一转:“不过有一个条件。”

以往出宫,总是要等到天黑以后。流光不是没有给过通行牌牒,我却不想用,出宫便是为了自由行走,若是一堆人前后跟着,哪里还有自由可言?钟子琰苦笑着看我装成他的随从,低着头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稳稳当当出了宫门。

出得道观,那么多事情压过来,也只有面对子琰,我可以没有秘密,全然信任。

钟子琰对京城的饮食场所很是熟悉,带我去了一处极好的馆子,环境餐食都是上乘,不知不觉就吃了十分的饱。于是在子琰的陪同下往皇宫方向慢慢步行,凉风习习,闻得到不知名的野花幽香,听着子琰说些京城趣事,渐渐放松了身心。

得友子琰,实乃幸事。

钟子琰提起一事:“齐王和皇上一向亲厚,近日却在朝堂上公开和皇上叫板,似乎与笑彤有关。子琰逾矩告知,你要小心。”

想到前几日收到的小笺,暗自心惊。

当年圆滚滚的有着因嫉妒而发红眼神的小皇子,如今已成为掌握天朝一半兵力,连麒麟白泽都透着勃勃生机的齐王,我怎能以为他还是心思单纯的弱冠少年?

流汐意欲何为?

略略分神间又走了几步,人烟渐少,离宫门已是不远。

忽觉身后劲风来袭,惊觉不妙,侧身堪堪避过,右臂已被划了一道。来人见一击不中,唰的又是一剑。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很久以前师傅教我武功时说,学了武功,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却还是他人保护了我。

那个人,是没有一丝武功的钟子琰。

钟子琰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身挡在我身前,我甚至听见了剑尖刺入他身体“噗”的一声。

“子琰!”我大恸!

那人瞬间竟呆了一呆,旋即施展轻功掉头便走。

已有几条黑影急急追上,也有人飞快来到我们身旁,我只紧紧抱着子琰,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渐渐不再明亮,看着他胸口汩汩而出的黑血,眼睛一黑便再无知觉。

******

眼皮沉重,费了极大的力气勉强睁开,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流光深深的眼。那双眼睛里满是焦灼,满是细细血丝。

顾不得难受,我急问:“钟太医如何?”

流光眼神暗了一暗,轻抚我额头,柔声道:“是我大意,你好好休息,别太难过。”

如坠冰窟。

初见时,你皱着眉头认真思索我何以知道你姓钟;

上元前夜,你陪我坐在廊子下吃馒头;

你说,你不追问我,我也不要说假话敷衍于你;

御书房里,你抢过我的书而后促狭的笑脸;

捧着我的画,你如获至宝的欣喜摸样;

而那一夜,你飞身挡在我面前,胸口汩汩而出的黑血……

子琰,你那么年轻,便已医术超群,名满天下。

你那么纯良,清澈的双眼没有沾染上任何尘埃。

你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遗言。

子琰,笑彤害了你!

心如刀绞。

我再度陷入无边黑暗。

我又看见了青鸾,它在青天上飞舞,清澈的眼里满溢着哀伤。

在你身后远远跟随的,模糊的影子,它的羽毛是那样华美动人,是谁?是你寻找的另一只青鸾吗?它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我没有听见你歌唱,那就不是它吧。

青鸾,你是不是也累了?想回到你爹娘身边?

我也看到我爹娘了,那么慈爱的面孔,我哭喊:爹爹!母亲!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丢下笑彤一个人?

爹娘抱住了我,他们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浓雾将我吞没。

谁在叫我?一迭连声的呼唤,那么急迫,那么恳切!

仿佛很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仿佛开天辟地这个声音就在呼唤着我,可是他是谁?

有一双沉稳的大手紧紧的握住我手,带我走出迷雾,给我沉静的力量。

好熟悉的感觉……

我渐渐平静,沉沉入眠。

昏昏沉沉之中,听得一星半句:

“为什么没有抓住活口?你们这帮废物!”

“流汐参见皇上!”

“回皇上,此毒乃几种毒药混合而成,目前只能压制……”

“笑彤醒来,流光以后陪你观荷赏月,再不让你置身危险,好不好?”

……

再次醒来,天空只极薄极薄的青色,分不清黎明还是傍晚。我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住,|Qī|shū|ω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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