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青灯行-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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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这间客栈名为咏竹楼,开得颇大,前庭后院,又厢房亦有茶厅,茶厅坐落在二楼,一间一间卷着帷帐和帘幕,青灯与堪伏渊便坐在茶阁里,青灯遥遥望着皇宫朱红的宫墙,有些发怔。
堪伏渊坐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青灯转头见茶阁门帘都未被撩起,而常封却已立于一边,不禁再次惊讶于常封的身手。
等等,难道常封一路上一直跟随?
那又为何此时出现。难不成是夜凝宫出了什么事儿?
常封低头行礼:“宫主。”
堪伏渊微微眯眼,神情罕见地凝重几分,停顿了一会儿才起身,摸摸青灯的头发:“坐好了,莫吓跑。”
青灯笑着点头,“好。”
语毕,她本以为他转身就走的,毕竟他是行事迅厉的风格,哪知他却在面前站了又站,目光锁在她面庞上欲言又止,青灯推推他,笑道:“我没事儿啦,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不会乱跑的,你去吧。”
堪伏渊这才转身走了,常封沉默地在前头带路,一晃眼轻功起步,速速来到京城外的一片森林中。
堪伏渊抬眼,这正正处于皇宫的城后森林,树木密集高大,一条河流蜿蜒流过,再往南走些,便是皇宫中日常物资进出的通道。
“宫主,这边。”
常封立于河滩一块大石后,堪伏渊双手负于身后踱过去,随着靠近,大石背后便露出一双脚来。
是双男人的脚,穿着已经被水浸泡得破烂的黑靴,却是识得出那时上等的黑曜云纹金丝靴,皇家御用。
他往前走了些,便看清了石滩上男尸的面容,金边白衣,面容即便泡在水中已经微微变形也不减皇室风度威严。
白澪。
已经成为浮尸的白澪。
堪伏渊立于原地注视着,眉宇间多了一丝阴霾。
“这是布在皇城附近的眼线发现的,深夜子时顺着从皇城里内河漂出城外,天亮些时下头的人见此人衣着不俗便拖上岸来,哪知……”
常封后头没说了。堪伏渊微微眯眼,上前蹲下撸开赤红的衣袖按在白澪胸膛上,闭上了双眼。
常封正欲阻止,却见堪伏渊极快地催动了功法,九霄盘龙印的赤红花纹散发着夺目光芒,如一条血红的蛇,盘缠在他手臂上,沿着慢慢爬进白澪的胸膛中。
须臾,躺在地上的男人身子一抽,竟咳出一口水来。
常封一震,连忙上前,堪伏渊伸手示意他稳住,道:“只是问些话罢了。”
微风吹过,白澪的嘴唇苍白异常,他缓缓睁开了眼,绯矾囵檀看见堪伏渊低垂的脸,极是冷漠的模样,滞了一滞便拉开嘴角咧出一丝干裂的笑来,似乎对他的到来未有多少惊讶。
“你来了。”
他一边说,寒冷的河水一边从嘴巴里冒出来。
“谁做的。”堪伏渊不动声色地问。
白澪笑着,笑得苍白而嘲讽,浮肿的脸扭曲了,“徐孟天。”
堪伏渊不言。
“他没有死,堪伏渊,他没有死,我们都被骗了,他这么些年一直呆在宫里,如今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连宰相都得忌惮几分的……哈、哈、哈。”
他每“哈”地笑一声,便有一大汪水淌出嘴角,连带着河水中的泥土与蛆虫漫出,身子抽搐了一阵,他才断断续续地说,“骨瓷护法在司天台,神枢谷巫主设有结界,三日后祭天大典他方才离开结界出现,主持祭祀。”
“好。”
他闭了闭眼,缓了缓,又朦胧地睁开浑浊的眼,似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小青灯呢?”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到现在这个文……一个长评也没有
SO SAD
这究竟是多么寒碜凄惨的是一件事儿啊,灯灯要哭了啊,千里要哭了啊TAT嘤嘤嘤千里不是你们的真爱吗?
……不长评收藏千里也可以呀,收藏千里可以咩QAQ扭~
千里很好包养的QAQ
☆、第七十二章
“她在城里。”
白澪恍惚地笑了笑,“你且告诉她,那年她成亲时派去杀他们的人是我。目标本是徐孟天,他们错手杀了她,是我未言明清楚的过失,我腰上有一枚玉佩,小青灯若扛不住,你戴着玉佩去找宋岐山七巫,他们会应你的要求。”
堪伏渊沉声道:“你为何告知与本座?”
“这不是为你;只是为她;她这性子使不得,喜欢谁就认定了;我晓得那么多年前经过酒馆那一夜,她便不再是我的了……无论如何挽回也不再是我的了。”
白澪眼中划过一丝微亮的光,似乎忆起了何等美好之事,又似乎是望见所憧憬的未来,而这缕光极快地散了,他缓缓闭上眼,喉咙里挤出两声嘶哑的笑声。
“本皇子……本想在夺得这天下之时……封她为后;可惜啊……可惜……”
最后的声息被冷风吹散;四周零散的松木枝簌簌抖动,发出婆娑的声音;细碎的;机械的;年复一年。
地上的男人已经没了气息;一丝笑意滞留嘴角。
常封低下头;堪伏渊伸手于他腰间摸出了那枚玉佩;便起身折返。
“宫主……”
“葬这儿附近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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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支着下巴坐在茶馆里,昏昏欲睡。
稍一不留神,她便趴在茶桌上打起瞌睡,明明知道不能睡过去了,明明是强打着精神,仍旧趴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手指,细白的手指,因为进了紫剑山庄后从小到大的劳作,有一点点茧。
看得见。
之前那一次睁眼的彻天黑暗仿佛幻觉。
支起身子,炉上的茶水已经凉了,窗外傍晚的橘红光芒透过纱帘落进来,浅浅地铺展在地板上,青灯喝着茶水,无论冷热待她而言无甚区别,慢慢地饮啜,望着窗外楼下街道的景致,对面是些小摊贩,正门口卖包子的大娘似乎养了个姑娘,这姑娘就蹲在茶馆正下方的街口玩儿皮球,梳着两个翘翘的小辫子,穿着鹅黄色夹袄,可爱极了。
青灯也无事,堪伏渊要她等他,她便会一直等,盯着小丫头拍皮球玩,没看一会儿却听一边隐隐传来骚动,紧接着还伴有齐齐马蹄声。
一个眨眼,那马蹄声便格外地近了。
楼下的人开始急急忙忙收摊子往两边挪,那马蹄声齐齐阵仗十足,想必来头不小,正这么想着便见一辆马车疾疾驶来,马车做工极为优良,又是靛青的暗纹花帷帐,四角缀金色流苏,贵气十足,而这马车前头是两匹鬃毛雄马,身配宝石,矫健雄壮,马车后头还有两人各骑一匹马紧紧跟随。
看这架势这排场,非富即贵。
“让开!”带头的人急吼吼道。青灯觉得没意思,正欲降下帷帐,却目光一瞟见那包子摊大娘正手忙脚乱地挪摊子,两边的行人又急忙躲闪,那大娘便松开了攥女儿的手,而那一推一挤之间,小女孩怀里的皮球掉落在地上,蹦跶几下滚落到大道中央。
那小女孩眨眨眼睛,啪嗒啪嗒跑过去捡。
黄昏红艳艳的,小女孩的皮球也是红艳艳的。
青灯听见那大娘的尖叫时,自个儿已经从二楼茶馆跳下,身子一瞬朝小女孩掠去,在她伸手抱住小女孩的刹那,那厚重的马车已行至眼前,车夫瞪大了眼睛赶紧勒紧缰绳,两匹高大的马受了惊,嘶鸣着抬起上身,扬起尘埃。
眼见这马蹄就得重重踏在她身上,青灯抱紧小女孩努力地用身体将她完全覆盖,闭上眼。
那车夫想来也是经事的主,死死勒着缰绳愣是不让这马踩下去,牟足了劲儿,一时间马儿嘶吼马车摇晃,旁边行人看得心惊肉跳,那身后随从更是白了脸,生怕自己主子出了三长两短,却又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青灯只听混乱纷杂的各种声音,揉碎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勉强将这两匹马侧了身,安抚下来,一身冷汗。
青灯睁开眼,见已无危险便松开了小女孩,小女孩呆呆的,无法明白刚才经历了何种变故,等她母亲面色惊恐急急忙忙扑过来将她搂进怀里时,她才大声起哭起来,怀里还死死抱着红色的小皮球。
青灯坐在一边地上看着他们,身上落了灰。
“喂,你这丫头活腻了不成?!胆敢拦我们大人的马车,你可晓得我们大人这是要进宫里的,耽误了时辰升上怪罪下来,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马匹上一个随从骂骂咧咧地指着她,趾高气昂,“你知道车里面的人是谁么?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赶紧滚一边去莫再挡道!”
青灯撇撇嘴懒得理他,拍拍身上的灰正准备起来,身子却不听使唤,沉沉地像是陷进冰坨子里。
“……”
这身子,怎么忽然就坏得这么快。
“你怎么还不起来,还赖在这儿不走了,啊?”那随从还在骂骂咧咧,越来越难听。青灯咬着牙努力地想站起来,她得缓缓,可她怕堪伏渊此时恰巧回来,看见她的样子。
不能让他看见。
她不能让他看见她变成废物的样子。
越是挣扎,越是站不起来,青灯心都凉了,随从还在骂,两边的行人便慢慢聚集过来。
青灯咬着唇,忽然一道清明声音落入耳中,是从马车里传来的:“究竟何事?”
声音淡然而温和。
青灯肩膀一颤。
她不会听错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声,她也不会听错。
那随从一听,赶紧扭头赔笑道:“真不好意思,叨扰到大人了,一点儿小事,不耽误……”
马车车帘被撩起,一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飞眉入鬓,温润如玉,他身穿竹月紫的锦衣,模样出尘。
路上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而他却将目光放在青灯身上,变了表情。
青灯也慢慢抬起头,对上男人的模样,她穿着浅水碧色的裙衫,雪白的小脸上沾了灰,那一双眼睛却更显明亮清澈。
此时那双眼睛却蒙上什么幻离梦境一般,又似见得世间不该有之物一般,呆呆地睁大了,双眸单单映出男人的容颜。
随从继续唠唠叨叨道:“这民女不懂规矩,估摸是乡下来的,徐大人莫介意,莫介意啊……徐大人?”
正说着,却见他慢慢下了车,然后慢慢走到女人面前,俯□去。
青灯扬起小脸看他。
徐孟天垂下眉眼,伸手用华贵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