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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金雕盟-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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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千钧一发中,楚云冷然道:“饶了他!”

语声轻沉,却铿锵有力,清晰异常,大漠屠手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猛力缩腕泄劲,相隔两丈之遥的一株古松,已吃他偏出的掌力击得粉碎飞溅。

智狂士梁晋大口的喘息着,白须抖索不停,他的两手抚着胸口,尽量减少血气的激荡壅塞……

大漠屠手迷惑地望向楚云,楚云淡淡一笑道:“库环主,三狂土已去其二,这一位,留着也罢。”

尽管大漠屠手一心一意要格毙对方掌下,此刻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答应一声,唯唯喏喏的退到一旁。

楚云凝注着眼前已经衰颓不堪的智狂士梁肯,缓缓的道:“梁殿士,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早已一再言明此场拼斗的结果,但是,贵方却固执己见,纠缠到底,阁下号称智狂士.但是,可叹的却是阁下这次竞想差了,而且,差得也太不可收拾……”

梁胥望着楚云,嘴唇翁动,喃喃无语,楚云背负双手,在原地蹀踱了几步,轻沉的道:“梁殿士,请告诉在下,眼前这些死伤的人命,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的代价又何在?”

智狂士梁胥的眼睛有些糊模的向四周环注,颤抖的呻吟着:“完了……莽狼会的精英……弟兄们今昔的血汗……”

楚云冷森的一笑,道:“在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天下之事,非要一定看到它的结果才去追悔,为什么不在事先详加考虑,预留退路……”

说到这里,一声凄厉的狂笑已忽而在空气中传荡,接着这声狂笑之后,是狐偃罗汉的暴喝及金铃的脆响,这些声音,组合起来,有一股尖刻而阴森的韵意。

各人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一条人影,正摇晃不稳的向这边走来,是的,走来。

这人,是卧云仙张复,他那如鹰的双目已经黯淡无光,面孔死灰,四肢在不停的抖索,全身血迹斑斑,嘴巴无力的大张着,假如你的眼力精确,你可以发现他的身上,正有七个可怕的伤口,大股的鲜血,如泉水般往外激涌。

剑铃子龚宁若一尊魔神般卓立在晨雾弥漫中,手中铃剑血水滴滴住下坠落,狐偃罗汉的身形已经恢复了原状,一张胖脸却红得似火炙一般。

卧云仙张复艰辛的立定,一只手臂抬起,指向楚云,又指向梁肯,脸上的肌肉在急剧的抽搐,嘴唇张合,目光散乱而悲切,缓缓的,他又极为困难的往前迈了一步,喉头咯咯作响,于是,他摇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是号叫的发出一声令人不忍卒闻的声音,扑通倒在地上,伸出的手臂犹未垂落,仍然僵硬的指向前方。

楚云悠然道:“他想诉说什么?他心中有多少悲愤?”

迅速的,楚云又自己接上:“没有什么可说的,更没有什么值得悲愤的,张复死不甘心,死不悦服,这是一定的,而这些感触的总合,说穿厂,全是个恨字。”

大狼冷刚亦低沉的道:“然而这个恨字,原是可以消弥的。”

一丝森寒的笑意,淡淡地浮上楚云的唇角,他这一抹占怪的微笑,已包含了太多的答复,仿佛,仿佛是在无言的讽刺这场杀伐的愚蠢。

忽然,楚云别过头去,沉喝道:“季铠,且请住手!”

快刀三郎季铠的弯月长刀正挥到激烈之处,闻言之下,他手臂用力一震一绞,将敌人双钩左右荡开,自己则倒射而出。

玉虎霍良呆了一呆,随即丢弃了手中双钩,痛哭失声,涕泪纵横的扑向九轮君子古凡的尸身,跪在尸前,泣血般嚎啕起来。

大漠屠手双目一寒,不屑的哼了一声,楚云朝大漠屠手微微的摇头,平静而又悠远的道:“亲仇难报,悲愤不消,势竭力尽,郁怨未申,除了超人,谁都会难过,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这也不能怪他。”

大漠屠手知道自己盟主话中之意,他那粗悍的面孔起了一丝红云,默默垂首无语。

沉重而蹒跚的,智狂士梁胥移动了脚步,慢慢走到玉虎霍良身旁,轻轻蹲下,辛酸无限的拍着这位年轻人的肩头。

于是,空气中的悲愁韵息,随着逐渐明亮的光度而加浓了,鸟在语,花在香,但是,却消弥了这无形的,沉厚的翳闷……

楚云转过目光,遥眺清晨微曦下的湖面,粼粼水波之上轻雾薄薄,迷迷蒙蒙,有着清新,但是,这清新,却又未免有些寂寥。

良久……

智狂士梁肯仰起那张老泪纵横的面孔,哀哀向苍天号叫:“天啊……你的眼睛看得见这一切么?看得见满地的尸体,残存余生之人血淋淋的心么?到底天下还有没有真理,有没有是非?到底我们千里迢迢,费尽心机的追踪寻仇是对了还是错了?天啊,你告诉我……”

玉虎霍良亦哽咽着位道:“叔叔的血就这么白流了?亲长兄弟们的仇恨就这么永埋黄土?他们的双目如何能瞑,他们的灵魂怎得安息?”

蓦地——

楚云转过脸来,他那英挺而深刻的面孔上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湛湛光影,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烈,他有力而肃穆的道:“上天的眼睛无刻不在注视人间的一切,不论是善是恶,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偿,是非曲直,都逃不过冥冥中的因果,你们的同伴,你们的亲人,在你们来说,是在追索旧怨,但是,他们实在是变相的追求血腥,真正的目的,是要以他人的鲜血与生命来炫耀自己的成就,以杀伐的手段来求取心灵上的平安,他们的途径走错了,错得太大,因此,他们便得到眼前的惩同,丝毫不爽!”

玉虎霍良忽然跳了起来,如疯狂般冲向楚云——

大漠屠手展唇一笑,闪身截拦,喝道:“本环主早知你这小子寿命该绝!”

说话中,他已准备痛下杀手,楚云却迅速的道:“库环主,且退。”

这时,玉虎霍良已奔至大漠屠手身前,毫不畏惧的怒瞪着他,尽管这年轻人的眼眶中依旧泪痕隐隐。

金雕盟的第一煞手——库司,不由得一头怒火,但又不能出手泄愤,只气得重重哼了一声,退到旁边。

玉虎霍良满眼红丝,面色苍白,他瞪着楚云,怨毒的道:“楚云,你有一张灵巧善辩的嘴,但是,你不能颠倒是非,混淆黑自,我问你,当初,你为何主动与莽狼会结仇?”

楚云冷冷的道:“并非楚云主动,而是因为莽狼会过于赶尽杀绝,白狮门己瓦解覆灭,凄惶不安,莽狼会犹追骑四出,斩草除根,楚某善意劝阻不听,只得诉诸武力。”

霍良又恨声道:“大柳坪一战呢?”

楚云断然道:“莽狼会助纣为虐,使用群殴罔顾武林道义,且是主动的向楚某等挑衅。”

霍良怒叫道:“你的手段太过狠毒,难道非以杀字便不能止战么?”

楚云生硬的道:“不错,楚云已尽力委屈以求全,但莽狼会自始至终,便是不休不饶,若楚某不以杀字阻战,则莽狼会必以杀字视之顾及楚某及天下人!”

说到这里,楚云蓦然厉声道:“霍良,你们心自问,假如今朝双方互易其位,楚某等是否会有一人生还?假如在血战之前,你方力量较为强,尔等是否亦会尽量容让,忍气吞声至极限?横尸之前,楚某早已预睹此情,横死之后,更证明楚某言之不虚!”

他顿了一顿,又道:“楚某自来不愿流他人之血,但是,亦要在他人不欲流楚某之血的相同情况之下,若有人必欲取楚某之性命而后己,那么,楚某便不会稍留退路,须这存心之人付出代价,霍良,尔等为人亲、为人子,为人侄、为人友,楚某亦是相同,尔等有血有肉的情感,楚某亦无迥异之处!”

楚云双手互搓,深刻的道:“在江湖之中闯荡,过得更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的生活,受的便是仇恨与友爱的相互组合,经的全为刀山剑林,刀头舐血的生命不算什么,财物更不算什么,知道公理,明白道义,才是真正的江湖好汉!”

说到这里,他吁了口气,语声放得十分缓和的道:“楚某言尽于此,再说,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了,老实讲,你我年龄相差极近,但是,楚某却希望你能似楚某这样衡量世事,今后的日子极长,愿楚某再见你时,你会以友善的态度相待。”

他又对智狂士梁胥一抱拳道:“日远流长,异日若有缘份,当可会见,那时,梁殿士,想阁下对‘智狂士’之名号已可当之无愧!”

智狂士梁胥嘴角抽搐,面色木纳,心中万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之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的后到底是对了呢,抑是错了。

楚云回身向天狼、大漠屠手等人微微点头,数条人影,已迅速向远远的,一排就着山势所筑的草厩奔去,那儿,有六乘骏骑正在等着他们。

玉虎霍良嘴唇半张,似有心事,却又只字未语,他讷讷地,有着无限愁苦的注视着六条人影逐渐隐没,再听到蹄声得得,逐渐远去,冥寂,远去……

梁胥长长的叹了口气,抹去脸上泪痕,幽幽的道:“经历人生沧桑数十载,受到的折磨与坎坷也数不清了,但是,唉,这却是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次……”

玉虎霍良悲切的望着满地残尸,两眼凄凉,哀痛的道:“梁叔叔,全完了……”

梁胥的老眼茫然,他低沉的道:“我们都太糊涂,太鲁莽,看着这遍地惨像,实不禁要问问自己:得到了什么?为的是什么?”

霍良惊异的看着他这位憔悴的老叔,道:“梁叔叔,这……这是那楚云所讲的话啊……”

“啊?是……是的……”梁肯一阵惶然,若有所失,若有所悟的清泪再淌,半晌,他喃喃的道:“罢了,罢了,良儿,在这名湖之畔,让我们安葬了他们吧,是的,安葬了他们,人,再强的,也逃不出这个永远寂息的命运……”

于是,二人噙着瞒眶泪水,互相搀扶着行向遗尸之处,背影落寞而孤单……

六条铁骑,在旭阳的光辉沐照下,不缓不疾的奔驰着,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疲惫,只是,深浅各自不同。

楚云为首,他的旁骑是狐偃罗汉,大罗汉神色委顿,面色带着病黄,他唉声叹气的用手反复抚揉背脊喃喃低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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