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记-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用那么麻烦了,虽然是挤了点儿,不过相公说,等过了年开了春,还是叫我搬去他的院子。”
苍嘉点点头:“如此甚好。大哥看来对嫂嫂是颇为上心的。”
我有些羞赧:“嘉少爷,连你也来调侃于我么?”
“嫂嫂莫要误会,苍嘉绝无此意。只是素与嫂嫂详谈甚欢,苍嘉又是从小无亲无故,嫂嫂心底善良,又从无轻视苍嘉之意,在苍嘉眼中,嫂嫂与亲人无二般。”
苍嘉的身世我听吴婶提过,说是海老爷一个故友的儿子,因家中突变父母双亡而变成了孤儿。海老爷念及旧情,就将苍嘉带回了海家,认为义子抚养成人。
此时听他说自己无亲无故,我忽然想起了自己,虽然有爹娘也有兄长,可是于无亲无故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无亲无故。
我说:“嘉少爷怎么算是无亲无故呢?嘉少爷不是还有义父义母么?比我要强多了。”
“嫂嫂双亲难道不在了么?”
“在又何用?还不是将我卖了出来送死,还是第二次。呵呵。”我笑了两声,苍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嫂嫂现在不是也有大哥了么?”
“是呀,你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能这样持续多久。”
“吉人自有天相,嫂嫂且宽心。”
就这样说上一回话,苍嘉就会告辞离开。我会在晚上海瑾天回来的时候告诉他苍嘉来过了,带了很多点心之类,海瑾天总是“恩”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话题就会转开。
渐渐就到了初冬,早晚都寒冷起来,张妈也叫人来给屋子的大门钉上柔软厚重的棉布帘子,好阻隔室外的寒冷。
这一日忽然起了大风,刮得天昏地暗,落叶大片大片的打着旋儿在半空中飞。我跟张妈吴婶都缩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只是守着一盆通红的炭火说说话做女红。
海瑾天这一日好像特别忙,回来的很晚,晚饭都热了三次,幸好主菜是瓦罐炖的鸡,一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我给他盛了一大碗,他却只吃了一口就放下来了,说是没胃口。
我说:“是不是在外头吹了风了?喝些汤水就去休息吧。”
“恩。”他依言喝了一盏参汤,然后就去洗洗躺下了。
我见他不太舒坦的样子,自己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饭也就放下了,跟他一块儿早早歇下。
睡到半夜,我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呻吟声,好半天清醒了一些,意识到不大妙,赶紧一个骨碌坐起来,看向旁边。
海瑾天全身都缩成了一团,脸色发青,嘴唇煞白,神情异常痛苦的样子。我伸手推推他,呀,好烫!
顾不得披上衣裳,我随便套上两只鞋就往外奔去,然后使劲敲打张妈她们住的那两间小屋子的门。
“怎么了这是?”张妈的声音传来。
“张妈!相公发烧了!全身滚烫!快去请大夫来呀!”
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了,张妈蓬头垢面的出现,衣裳也穿得乱乱的:“我去请史大夫!”
张妈拿下房檐下的一盏灯笼,往院子外头奔去,我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这时候才觉出冷来,也赶紧回到屋子里去,一件一件将衣裳穿好。
然后,我握住海瑾天的手,他也用力握住我的,颇为艰难的睁开眼睛,半眯着看向我:“不用担心,这是旧疾复发,不碍的不碍的。”
“怎么会不碍的,你看你,都这样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仍旧道:“每年都会这么一下,真的不碍的,大夫来了,就好了。”
我正要说话,却听外头一片噪杂的声响,张妈大声嚷嚷着:“史大夫到了!”
15
15、痛苦的过往 。。。
随着一阵杂乱仓促的脚步声,史大夫打头走进了里屋,他衣衫凌乱,棉袍子的外头来不及系上腰带,就那么散着。跟他一起来的小徒弟更是夸张,把中衣穿到了棉袍的外头,可见他们来的有多着急。
我赶紧把床边的位置让开,看着史大夫给海瑾天把脉,很快他就冲小徒弟吩咐道:“照老方子煎药,要快!”
张妈赶紧领着小徒弟到外头准备煎药去了,而屋里的史大夫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整齐的牛皮包袱,在圆桌上轻轻摊开,原来是一整排亮闪闪的银针。
他对我说:“少奶奶,劳烦将少爷的上衣除去,老夫要为少爷施针。”
“是!”一直处于心慌意乱中的我听到他的话倒是镇定了一些,赶紧将海瑾天扶着坐起来,然后动手脱掉他的上衣。
海瑾天见我双手在微微颤抖,说:“别担心,没事的。”
我心里难过,嗓子眼里堵得紧紧的,居然说不出话来。
“少奶奶不用担心,待老夫施针过后,少爷必无大碍。”史大夫开口了。
海瑾天说:“你看大夫也这么说了,你别担心了,帮我打些热水来,一会儿我定会大汗淋漓,你帮我用热水抹身。”
我见他强自镇定的安慰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慌了手脚,于是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我这就去。”
然后又对史大夫说:“劳烦您了。”
史大夫很客气的说:“少奶奶且宽心,一炷香之后将热水送进来即可。”
我走出去,关上了里屋的门,然后去两间小屋子那儿找到张妈他们。那小徒弟已经将衣裳换了过来,蹲在地上十分谨慎地守着一个炭火炉上的小药罐。
见到我,张妈说:“少奶奶是要做什么?”
“来煮些热水。”
“已经在煮了。”张妈道。
我见角落里的铜壶已经冒出了热气,小桌子上也摆了齐齐整整的铜盆和几条干净的布巾,就说:“有劳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您是少奶奶,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您来帮的。”
“我知道的。可是看到相公那么难受,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挺难受的。”
停了一会儿,张妈说:“少爷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子,每年天冷的时候都会发作个一二次,幸好史大夫是从小就照看少爷的,所以每回发病的时候都能很快的对症下药。”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了吴婶跟我说过,海瑾天似乎有什么旧疾,只是那回没有详说。
“请教张妈,不知道相公落下的是什么病根呢?”
“少奶奶想知道的话,请自己去问少爷吧。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懂这些。”张妈又道:“方才史大夫有说什么时候能进去么?”
“哦,说是一炷香之后。”
张妈不再说话,只是走到一个矮橱边,从里头拿出一只大碗并一只瓷勺,然后放在一个托盘上。
这时候外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稀稀疏疏约莫三四人的样子,张妈一听见就迎了过去,当头的一人问道:“张妈,少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听出这个人的声音,知道他是一向跟着海瑾天的小厮五顺,往外看了一眼,见到五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纪大的家里人。
“史大夫正在用针,我们一会儿会把药送进去,你们先别惊动了老太太。”张妈说。
“只要少爷没事儿就好,我可担心坏了!”五顺说。
“你担心?我瞧你睡得死猪一样,这么晚才赶过来。”
“我这不是去叫几位管事的大哥了么?我一个人担待不起啊。”
“呸!少浑说!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守着!”
五顺赶紧应承着,然后往小屋子里头走,冷不丁迎面看见了我,他愣了一下,才低头唱喏:“见过少奶奶。您一定受惊吓了吧。”
“倒也没有。”
五顺跟着海瑾天颇有些年头了,在这海家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不过对我倒还挺客气的,这时还安慰我说:“头一回见到少爷发病,受惊吓也是正常的。您别看少爷挺壮实一人,可再壮实也扛不住这病啊痛啊的。不过甭太担心的了,少爷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恩,我只希望菩萨保佑,让他快些好起来。”
五顺笑笑:“那您可要多替少爷祈些福,少爷一定好得快些。”
“五顺,时候差不多了,过来帮手。”张妈插嘴道。
“好嘞。”
张妈往铜盆里舀了一勺凉水,再拎起铜壶将滚烫的热水倒了进去。那小徒弟也用抹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把黑乎乎的药汁倒进了大碗里。
我说:“我来端药吧。”
五顺说:“那可不成,有我们在,哪能让少奶奶亲自动手呢?”
我只能作罢,跟他们一起回到主屋里。史大夫已经扎针完毕,正在动手收拾银针。
我一个箭步就奔向了床边,只见海瑾天满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的面色不再发青,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精疲力竭了。
这扎针的过程,到底有多痛苦?
我咬住下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帮你擦身。”
很费力地深吸一口气,表情略见轻松:“好。”
从张妈手里接过铜盆放在床的踏板上,然后浸透布巾,拧干,很小心地开始帮他擦身。
从脸开始,再到颈脖,再到胸膛,再到双臂,我能感觉到他本来强健有力的身躯充满了力尽之后的虚脱感。
我几乎不敢大力,生怕弄疼了他,让他痛苦上再加痛。
“少奶奶,少爷该喝药了。”史大夫在身后道。
“我来喂吧。”我把布巾放回铜盆里,接过张妈取来的干净内衫给海瑾天穿上,然后在五顺的帮助下扶他坐起来,一勺一勺喂他喝下药。
“好了,让少爷睡吧,一觉醒来,应该就轻松很多了。”史大夫说。
“是,多谢您了。”
“少奶奶何须道谢,此乃老夫的本分。您在此间陪着少爷吧,我们在外间守着。”
张妈道:“史大夫去那头歪着吧,我给您拿些毛褥子来。”
“好,好,再有些热乎乎的宵夜吃就更好了。”
五顺说:“早叫人备下了,史大夫尽量吃尽量喝。”又回头问我:“少奶奶想吃些什么,一会儿我给您送进来。”
我摇摇头:“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
“是。”五福笑了笑,跟众人一起出去了。
我只觉得全身一软,就倚着床沿坐下,然后看着海瑾天昏睡过去的面容。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敲门。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