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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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一红,知道父亲故意避开,好让令狐冲醒转之后,和她
细叙离情。
令狐冲又听到了几下喘息,道:“咱们出去瞧瞧。”两人
走出洞来,见向任二人踏在雪地里的足印已给新雪遮了一半。
令狐冲指着那两行足印道:“喘息声正是从那边传来。”
两人顺着足迹,行了十余丈,转过山坳,突见雪地之中,
任我行和向问天并肩而立,却一动也不动。两人吃了一惊,同
时抢过去。
盈盈叫道:“爹!”伸手去拉任我行的左手,刚和父亲的
肌肤相接,全身便是一震,只觉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从他
手上直透过来,惊叫:“爹,你……你怎么……”一句话没说
完,已全身战栗,牙关震得格格作响,心中却已明白,父亲
中了左冷禅的“寒冰真气”后,一直强自抑制,此刻终于镇
压不住,寒气发作了出来,向问天是在竭力助她父亲抵挡。任
我行在少林寺中如何被左冷禅以诡计封住穴道,下山之后,曾
向她简略说过。
令狐冲却尚未明白,白雪的反光之下,只见任向二人脸
色极是凝重,跟着任我行又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知适才所闻
的喘息声是他所发。但见盈盈身子战抖,当及伸手去握她左
手,立觉一阵寒气钻入了体内。他登时恍然,任我行中了敌
人的阴寒内力,正在全力散发,于是依照西湖底铁板上所刻
散功之法,将钻进体内的寒气缓缓化去。
任我行得他相助,心中登时一宽,向问天和盈盈的内力
和他所习并非一路,只能助他抗寒,却不能化散。他自己全
力运功,以免全身冻结为冰,已再无余力散发寒气,坚持既
久,越来越觉吃力。令狐冲这运功之法却是釜底抽薪,将
“寒冰真气”从他体内一丝丝的抽将出来,散之于外。
四人手牵手的站在雪地之中,便如僵硬了一般。大雪纷
纷落在四人头上脸上,渐渐将四人的头发、眼睛、鼻子、衣
服都盖了起来。
令狐冲一面运功,心下暗自奇怪:“怎地雪花落在脸上,
竟不消融?”他不知左冷禅所练的“寒冰真气”厉害之极,散
发出来的寒气远比冰雪寒冷。此时他四人只脏腑血液才保有
暖气,肌肤之冷,已若坚冰,雪花落在身上,竟丝毫不融,比
之落在地下还积得更快。
过了良久良久,天色渐明,大雪还是不断落下。令狐冲
担心盈盈娇女弱质,受不起这寒气长期侵袭,只是任我行体
内的寒毒并未去尽,虽然喘息之声已不再闻,却不知此时是
否便可罢手,罢手之后是否另有他变。他拿不定主意,只好
继续助他散功,好在从盈盈的手掌中觉到,她肌肤虽冷,身
子却早已不再颤抖,自己掌心察觉到她手掌上脉搏微微跳动。
这时他双眼上早已积了数寸白雪,只隐隐觉到天色已明,却
甚么也看不到了。当下不住加强运功,只盼及早为任我行化
尽体内的阴寒之气。
又过良久,忽然东北角上远远传来马蹄声,渐奔渐近,听
得出是一骑前,一骑后,跟着听得一人大声呼叫:“师妹,师
妹,你听我说。”
令狐冲双耳外虽堆满了白雪,仍听得分明,正是师父岳
不群的声音。两骑不住驰近,又听得岳不群叫道:“你不明白
其中缘由,便乱发脾气,你听我说啊。”跟着听得岳夫人叫道:
“我自己不高兴,关你甚么事了?又有甚么好说?”听两人叫
唤和马匹奔跑之声,是岳夫人乘马在前,岳不群乘马在后追
赶。
令狐冲甚是奇怪:“师娘生了好大的气,不知师父如何得
罪了她。”
但听得岳夫人那乘马笔直奔来,突然间她“咦”的一声,
跟着坐骑嘘哩哩一声长嘶,想必是她突然勒马止步,那马人
立了起来。不多时岳不群纵马赶到,说道:“师妹,你瞧这四
个雪人堆得很像,是不是?”岳夫人哼的一声,似是余怒未息,
跟着自言自语:“在这旷野之中,怎么有人堆了这四个雪人?”
令狐冲刚想:“这旷野间有甚么雪人?”随即明白:“我们
四人全身堆满了白雪,臃肿不堪,以致师父、师娘把我们当
作了雪人。”师父、师娘便在眼前,情势尴尬,但这件事却实
在好笑之极。跟前却又栗栗危惧:“师父一发觉是我们四人,
势必一剑一个。他此刻要杀我们,那是用不着花半分力气。”
岳不群道:“雪地里没足印,这四个雪人堆了有好几天啦。
师妹,你瞧,似乎三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岳夫人道:
“我看也差不多,又有甚么男女之别了?”一声吆喝,催马欲
行。岳不群道:“师妹,你性子这么急!这里左右无人,咱们
从长计议,岂不是好?”岳夫人道:“甚么性急性缓?我自回
华山去。你爱讨好左冷禅,你独自上嵩山去罢。”
岳不群道:“谁说我爱讨好左冷禅了?我好端端的华山派
掌门不做,干么要向嵩山派低头?”岳夫人道:“是啊!我便
是不明白,你为甚么要向左冷禅低首下心,听他指使?虽说
他是五岳剑派盟主,可也管不着我华山派的事。五个剑派合
而为一,武林中还有华山派的字号吗?当年师父将华山派掌
门之位传给你,曾说甚么话来?”岳不群道:“恩师要我发扬
光大华山一派的门户。”岳夫人道:“是啊。你若答应了左冷
禅,将华山派归入了嵩山,怎对得住泉下的恩师?常言道得
好: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华山派虽小,咱们尽可自立门户,
不必去依附旁人。”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师妹,恒山派定闲、定逸两位师
太武功,和咱二人相较,谁高谁下?”岳夫人道:“没比过,我
看也差不多。你问这个又干甚么了?”岳不群道:“我也看是
差不多,这两位师太在少林寺中丧身,显然是给左冷禅害的。”
令狐冲心头一震,他本来也早疑心是左冷禅作的手脚,否
则别人也没这么好的功夫。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武功虽高,但
均是有通之士,决不会干这害人的勾当。嵩山派数次围攻恒
山三尼不成,这次定是左冷禅亲自出手。任我行这等厉害的
武功,尚且败在左冷禅手下,恒山派两位师太自然非他之敌。
岳夫人道:“是左冷禅害的,那又如何?你如拿到了证据,
便当邀集正教中的英雄,齐向左冷禅问罪,替两位师太伸冤
雪恨才是。”岳不群道:“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又是强弱不敌。”
岳夫人道:“甚么强弱不敌?咱们把少林派方证方丈、武
当派冲虚道长两位都请了出来主持公道,左冷禅又敢怎么样
了?”岳不群道:“就只怕方证方丈他们还没请到,咱夫妻已
如恒山派那两位师太一样了。”岳夫人道:“你说左冷禅下手
将咱二人害了?哼,咱们既在武林立足,那又顾得了这许多?
前怕虎,后怕狼的,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令狐冲暗暗佩服:“师娘虽是女流之辈,豪气尤胜须眉。”
岳不群道:“咱二人死不足惜,可又有甚么好处?左冷禅
暗中下手,咱二人死得不明不白,结果他还不是开山立派,创
成了那五岳派?说不定他还会捏造个难听的罪名,加在咱们
头上呢。”岳夫人沉吟不语。岳不群又道:“咱夫妇一死,华
山门下的群弟子尽成了左冷禅刀下鱼肉,哪里还有反抗的余
地?不管怎样,咱们总得给珊儿想想。”
岳夫人唔了一声,似已给丈夫说得心动,隔了一会,才
道:“嗯,咱们那就暂且不揭破左冷禅的阴谋,依你的话,面
子上跟他客客气气的敷衍,待机而动。”
岳不群道:“你肯答应这样,那就很好。平之那家传的
《辟邪剑谱》,偏偏又给令狐冲这小贼吞没了,倘若他肯还给
平之,我华山群弟子大家学上一学,又何惧于左冷禅的欺压?
我华山派又怎致如此朝不保夕、难以自存?”
岳夫人道:“你怎么仍在疑心冲儿剑术大进,是由于吞没
了平儿家传的《辟邪剑谱》?少林寺中这一战,方证大师、冲
虚道长这等高人,都说他的精妙剑法是得自风师叔的真传。虽
然风师叔是剑宗,终究还是咱们华山派的。冲儿跟魔教妖邪
结交,果然是大大不对,但无论如何,咱们再不能冤枉他吞
没了《辟邪剑谱》。倘若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的话你仍然信不
过,天下还有谁的话可信?”
令狐冲听师娘如此为自己分说,心中感激之极,忍不住
便想扑出去抱住她。
突然之间,他头上震动了几下,正是有人伸掌在他头顶
拍击,心道:“不好,咱们的行藏给识破了。任教主寒毒尚未
去尽,师父、师娘又再向我动手,那便如何是好?”只觉得盈
盈手上传过来的内力跟着剧震数下,料想任我行也是心神不
定。但头顶给人这么轻轻拍了几下后,便不再有甚么动静。
只听得岳夫人道:“昨天你和冲儿动手,连使‘浪子回
头’、‘苍松迎客’、‘弄玉吹箫’、‘萧史乘龙’这四招,那是
甚么意思?”岳不群嘿嘿一笑,道:“这小贼人品虽然不端,毕
竟是你我亲手教养长大,眼看他误入歧途,实在可惜,只要
他浪子回头,我便许他重归华山门户。”岳夫人道:“这意思
我理会得。可是另外两招呢?”岳不群道:“你心中早已知道,
又何必问我?”岳夫人道:“倘若冲儿肯弃邪归正,你就答允
将珊儿许配他为妻,是不是?”岳不群道:“不错。”岳夫人道:
“你这样向他示意,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呢,还是确有此意?”
岳不群不语。令狐冲又感到头顶有人轻轻敲击,当即明
白,岳不群是一面沉思,一面伸手在雪人的头上轻拍,倒不
是识破了他四人。
只听岳不群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我既答允了他,自无
反悔之理。”岳夫人道:“他对那魔教妖女十分迷恋,你岂有
不知?”岳不群道:“不,他对那妖女感激则有之,迷恋却未
必。平日他对珊儿那般情景,和对那妖女大不相同,难道你
瞧不出来?”岳夫人道:“我自然也瞧出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