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缘-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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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说话的声音,突然从离船一丈远处,哗啦啦地冒出个头来,再接着,就是同样清脆的笑声:“看来还是我道行不够。怎么就没唬过去?”
玉梭大张了口缩不回去,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船上那人先不理会水里,只笑眯眯地问祈男:“小姐眼光犀利,怎么看出来的?”
祈男也早笑了起来,盈盈巧笑,嫣然开口:“这还用说?繁表哥请人来是为热闹,若不会水还叫你们上船,出事就没乐子了。再者,见同伴落水你不动不拉,只叫嚷又有何用?就算怕水,那头听见了,又为何不荡舟过来相助?定是知道你二人水性极佳,方才放心不理。”
水里那叫红菱的女子本已扒在船边,听见祈男的话情不自禁击掌大笑:“小姐好伶俐的口角!条理清晰,道理分明,难怪我二人合起来也骗你不过,不是我们浅了道行,倒是小姐本事深了呢!”
船上那人也附和着笑了,远处荷花荷叶堆里,传来人声:“你们玩够了没有?苏公子请过去说话呢!”
玉梭总是一听见公子两字就开始犯怵,这时忙拉祈男:“咱们还是走吧!出来半天了,太太要寻,没得话回!”
祈男也有此意,便从地上拾起一朵开得正好的红莲,冲那两名女子宛尔一笑,盈盈冉冉转身,轻盈洒落地走了。
她正转身时,不想池中又荡来一艘小艇,清风袅袅,花气氤氲之中,一名高大清瘦的男子,直立船首,一身青衫,素面无纹,英朗面庞上,朗目修眉,悬鼻薄唇,一双幽眸似寒星深邃莫测,此刻却略弯出弧度来,轩轩然,看住了祈男。
此种风度翩迁,秀气成采的身姿,祈男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宋玦!
这人可真是属水银的,怎么到哪儿都有他?
祈男心里有些忿忿的,却又不自觉地有些安心。看起来他不是鬼,如今正值天光大作,日头高照,水面上无一遮拦,此人既敢乘船出行,想必不怕阳光,自然也就不是鬼了。
不是鬼就好!
祈男将玉梭拉住自己的手,轻轻推开,昂首直腰,斜眼睇那将来的男子,清丽黛眸中露出玩笑的意味来。
“九小姐!”船未到眼前,宋玦已略躬身,向着祈男行了个礼,近身再看他,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奕奕逼人而来。
原本停在一旁的另一搜小舟,并上头两名女子,此时皆收声静言,连水花也不再溅起,仿佛宋玦一到,世间一切都该屏神凝息地,给他让道。
玉梭本来欲拉祈男快走,此时竟也似中了魔咒,不止凭祈男将自己的手推开,且还将身子后退几步,仿佛要避开迎面而来的灼人气息,如惊雷将到,不得不让。
却唯有祈男,不偏不倚,小腰板挺得笔直,宛如那悬崖上傲雪寒竹,虽闭口不言,脸色却深沉自敛,风雷不惊的,如水双眸更是不动声色,正正对对面而来那男子,昂然对视。
见船将到,祈男凝足目力,眼神里精光一闪,一双俊眼水汪汪的就活了过来,巧笑流波,瞳神欲活,左顾右盼,宛转关情,随即更开口轻呼:“你不是会飞?又何需篙杆累赘?”
原来小舟上后方另有一人,正奋力撑划,欲使船靠岸。
宋玦闻言大笑,本自仙骨珊珊,清华贵重的一个人,恣意大笑起来却又同换了个人似的,男子气概十足,又狂傲不羁,仿佛不将本在面前沉睡的万物惊醒,誓不罢休一般。
随着笑声而起的,是他翩然如飞的身姿,果然如祈男所言,傲然从舟首拔起,一袭长衣风中飘逸,如青云腾空,似春烟凛起,好似蜻蜓点水,荷叶随风,转瞬之间,便身姿端挺,笔直如剑地矗立在了祈男眼前。
水面波澜不惊,只略泛起几丝涟漪,柳树从其上拂过,漫不经心的样子。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因此人容颜精致,衣襟当风,又宛如神祗般从天而降,没人敢呼吸出声,唯恐亵渎其身。
众人,却不包括祈男。
叫你飞你还真飞呀!当着许多人不是卖弄又是什么?!虽然本小姐可以承认你长得英俊飞得漂亮,可是!你休想从本小姐口中听到一个赞字!
心里只是这样想,可祈男的脸上,却情不自禁,微微露出些笑意来。本是纤腰约素,款款随风立在柳荫里的一个清丽天然妙人,不笑也叫人见之倾心的,如今轻启朱唇,低开檀口,便愈发显得丰神绝世,妩媚可人。
六月的天气,日头大作,绿沉沉的扬柳,衬着池中波光一碧,微微的有些摇动,好似那轻罗薄觳一般,池水十分澄澈,水底的行藻纵横,便看得甚是清楚,就连岸上的人影倒入水中,都可须眉毕见,好象是面铜镜,将人心也照得透明。
水中自有楼台隐约,烟水迷离,嶂影涵青,波光漾碧,可除此之外,还照出了一双男女。
男的丰裁朗朗,仪表亭亭,身姿挺拔,俊颜如玉,不过一裘简单的青衣,却自衬得仪表天然,大雅不凡。
女的则肩若削成,腰如束素,蛾眉淡扫,星眼流波,亦是青碧底子彩绣花样镶领象牙白对襟长衫,不过略施薄粉,却更显得清丽都华。
“不知在下此举,可令九小姐满意?”
宋玦微微含笑,垂首细看祈男,低低问道。
祈男直面着他,挑眉勾唇一笑,声音清越如宝珠掉落玉盘,清脆悦耳:“雕虫小技,何必再提?上回已经昭示过了,人总说,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宋公子博学多才,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吧?”
宋玦忍俊不住。他见过的女子不算多,可究竟也不是少数了,一般在他面前,总是殷勤献媚的多,间有害羞退避的。也有故做姿态,以求他青眼的,或是欲擒故纵,不过这二种到最后,总是自讨没趣。
☆、第百二十七章 宋家公子
不是他宋玦不动凡心,也不是他另有异癖,不过世间之事,连同男女之情在内,一般总不能令他动心。
可惜难得的,却唯有她了。
她是不怕自己的,这一点上次西院外书房里见时,宋玦就已经看出来了。苏家九小姐,深藏闺阁,虽则他也曾听闻过些艳色,到底不曾见过真面。
因苏家出了位贵妃,城中登徒子们少不了对其姐妹有些想象和议论。五姨娘未嫁进苏府时,也是算是城中小有名气的美人。
因此对九小姐的想象,便愈发百奇众生,以至于到了后来,竟有这样的传说,只说祈男生得华容绝代,每于花下闲行,便有百蝶随舞。因此到了春天,杭城便少彩蝶,便是都去了苏府的缘故了。
这样的话自然宋玦也听过不少,他总是一笑了之。有什么了不得的美貌?他只是好笑,红颜总敌不过时光,到后来还不是枯木骷髅?
前头说了,世间俗务,他总是能免则免。
能再活一世,老天对他的眷顾,绝不只是让他再轻染红尘,堕入纨绔轮回的。
可他活了两世,竟还是忘记了一个极为浅显,却总是公论的道理。传说起于口舌纷乱,真相,却总叫人措手不及。
祈男长得极美,这自不在话下,也不是他宋玦关心的重点。只是她的态度,她对他,总是不卑不亢。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尤其是在他宋玦面前,却是绝不容易的。
这并不是他有意浮夸自赞,而是多年经历得出的结论。生世身家且不论,他宋玦亦是花丛中走过的人,难得的是,衣袂间,总不沾红粉。
贵族名门的小姐。他也见过不在少数了。面上比外头女子自是矜持许多,规矩礼数更是齐全不少,可她们的眼神出卖了自己,说到底。她们对他,一样只是渴求,渴求,还是渴求。
祈男心想这人是不是刚才落地时摔傻了?看着动作轻盈地很,应该不至于吧?可怎么半天不回应自己的话?
直直看着自己又是几个意思?长得帅不代表就可以随意觊觎本小姐!
“宋公子?”祈男春柳腰身,莲步轻挪,将自己身子略让开一侧:“这里莫不有好风景么?”
这已经是婉约派的说辞了,其实意思就是,你怎么傻愣愣看个没完?
宋玦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他最近总是想得太多。也太容易走神了。
“在下失礼,” 宋玦立刻垂眸轻语:“不过小姐刚才的话令在下心有不甘。在下不过顺从小姐的意思,以免船家疲顿,怎么就成了显摆卖弄了呢?”
祈男略吃一小惊。敢跟本小姐斗嘴!不过随便一句话,怎么人家不飞偏你要飞?
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另一搜小艇上,那两名小优戏子艳羡自己,敬仰对方的目光,顿时心里就明白过来。
这不是孔雀展屏是什么?!
“原来如此,”祈男说话的声音越发冷冽,嘴角看似温婉无所谓的笑容里,隐约有一丝讥讽。和鄙视的神情:“竟是我错怪了公子。原来公子不是显摆给我看的,谁想我意随意评论点评起来。也难怪公子不忿,原是我谬会公子的意思了!”
真是看走了眼!原以为这人是个。。。
是个什么?祈男想到一半突然脑子短路。
眼里只有自己?!她被自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为什么要他眼里只有自己?他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自己在,吃。。。
不不!
宋玦饶有兴趣地看着祈男,阳光此时大盛,近午的日光正正自他头顶上方洒落,点点金光浮动在他面上。长长密密的睫毛半垂着,似拢入了金粉之中,睫毛投下的阴影中,本来深邃如海神秘难定的双眸中,突然升腾出些许玩味之意来。
“红菱,粉桃,”出乎祈男的意料之外,宋玦突然出声,不过头没偏转过去,依旧只看着祈男:“刚才是谁让你们送花果来于小姐的?”
这问题来得突然而奇怪,红菱愣了一下,是没想到宋玦会跟自己说话,粉桃从旁推她一把,她方反应过来,急急回道:“是苏大公子,说有礼有还,方是大家规矩。原是玩笑,不过苏大公子硬逼着,我们也就紧着过来了。”
祈男这才看出来,原来这是宋公子有意撇清自己呢!
谁在乎!!
想是这样想,可嘴角还是情不自禁微微上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