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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草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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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邵六就发现太子殿下提着笔,面色阴沉,也不知哪里说得不对,只见啪的一声,霍宸将笔拍在了案上,呼呼两下,将纸卷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把人叫来。”

邵六听不出是他还是她,只知道太子殿下是生了气,便陪了小心,怯怯的问:“叫那个?”

第 9 章

霍宸瞪了邵六一眼,面带不悦:“两个人都给我叫来。”

片刻之后,承影和含光进了霍宸的营帐。两人施礼之后站在一旁,半晌不见霍宸有何吩咐。

含光不解,看了看立在一旁侍候的邵六,邵六板着张脸,一副欠了他三百吊的模样。

再看霍宸,悬腕运笔在纸上书写,笔尖自上而下蜿蜒流畅,行云流水一般。灯光投影在他的脸上,剑眉星目,一副肃然英朗之气。

霍宸写好信,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案几前肃立的两人。

承影英气逼人,含光明丽灵慧,站在一起,虽无目光交流却如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他晾了晾信,封了口,对承影道:“今夜四更启程,天明前赶到庆州府,将这封信交给刺史钱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要亲自将信递到他手上,不得让第二人见到。”

承影上前一步,接过信,躬身退下。

含光心里一紧,这封信送到,即表明承影是霍宸贴身之人,万一庆州刺史有异心,承影孤身一人,如何脱身?

一念及此,含光转头对霍宸道:“殿下,让我和承影一起去吧。”

霍宸将她面上担忧之色尽收眼底,没有回答,反而一扬眉梢,问了句:“你担心他?”

“万一庆州刺史有异心,承影岂不是凶多吉少?”

霍宸垂下眼帘,将笔搁在笔洗之上,慢悠悠道:“怎么,你要与他同生共死?”

含光断然道:“那是当然!我们虽是异姓兄妹,却比亲兄妹情意更甚。”

霍宸容色一霁,唇边隐约有了点笑意,顿如春江冰破。再抬眼时,眸中也是一片亲和温婉。

“庆州刺史不会对本王有异心。”

“为何?”

“他见了信,便会和承影一道来城外迎驾。”

“殿下这么肯定?”

霍宸微微颔首,小小营帐之中,神色亦如俯瞰江山社稷一般,从容自信,一副天家气度。

含光心里便想起东阳关城外那一幕突袭,到底还是不大放心,便又追问了一句:“殿下,还记得洛青穹那一次是怎么迎驾的么?”

霍宸微微笑了笑:“自然记得。钱誉和洛青穹不同,洛青穹是因为家人被康王所胁,迫不得已。而钱誉,”

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住了,似乎不想往下说。

含光好奇,追问了一句:“钱大人如何?”

霍宸未答。

邵六斜睨含光,撇了撇嘴,一副嫌她孤陋寡闻的表情,“钱大人的长女,乃是东宫良娣。”

含光一怔,转而噗的一笑:“哦,原来钱大人是殿下的丈人,怪不得殿下如此确信。若是这一路殿下的丈人再多些便好了,定能平安抵京。”

霍宸眉头一蹙,面色冷了下来。

含光说者无心,只是高兴承影安然无恙而已,一时兴奋,便忘了霍宸的身份,玩笑冲口而出。

邵六惯于察言观色,见霍宸面色不悦,便微咳了一声。

含光这才看出霍宸面色不对,便抿了笑意,心里却还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那一句惹了他不快。

霍宸冷冷看了她一眼,从鼻端里哼了一句:“你倒是提醒了本王。”

含光施了一礼便道:“殿下早些安歇,含光告退。”

出了霍宸的营帐,含光在夜色中静立了片刻,进了虞虎臣的营帐。

赵大鹏正与虞虎臣叙话,见含光进来,知父女二人有话要谈,便起身出去了。

含光席地而坐,看见虞虎臣脚边放着一壶酒,便拿起来喝了一口。

虞虎臣忙把酒壶从她手里拿下,微叹了口气:“含光,自此以后,便要有个女子模样,不可再像往日在虎头山那般任性随意。”

含光笑中带涩,“爹,含光做不得大家闺秀,也当不了官家小姐,爹可以一夜间收敛锋芒,重为人臣,含光却,”话没说完,只听邵六在帐外的一声传唤。

“虞将军,殿下有事商谈。”

虞虎臣立刻起身,整整衣冠步出帐外。

帐内只剩了含光,夜色清冷,一灯如豆,平添了几分寂寥。含光拿着酒壶,一口一口的抿着酒,心像是浮在云端之上,极目之处,是一望无际的瀚海空茫。

方才去了惊风城,站在母亲抱着霄练跳崖的地方,那眼泪突然顺颊流下,汩汩不绝,仿佛积攒了多年,就等着这一刻破闸而出。承影不懂怎么安慰,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肩头,拍了拍她的后背。

两个人在那里都失去了这辈子最亲的人,但她痛哭流涕,承影却没有一滴眼泪,而父亲,仿佛根本忘记了那个地方那件事,男人的心,究竟有多硬,或是有多深?

酒壶空了,虞虎臣才回来。含光揉了揉发热的脸颊,站起身时,略有点头晕。

虞虎臣脸色有点严肃,“含光,你坐下,爹有件事想对你说。”

含光笑着嗯了一声,因略带三分醉意,一双眸子氤氲濛濛,直直看着虞虎臣,一如秋水明波,没有半分阴沉,只是一水的明净。虞虎臣竟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什么事?”

“方才,殿下叫我过去,问起你。”

“问我?”

虞虎臣点了下头,语气极是为难:“他,他想纳你为良娣。”

含光略带三分醉意,只当听见个笑话,闻言便笑出声来:“爹,你莫不是吓唬女儿吧?”

虞虎臣一脸肃色:“不是。”

含光笑容滞在脸上,脑中嗡的一声,似是幼年时在闲云寺里调皮偷撞了浑天钟,钟声雄浑,绵长不绝回音四绕,罩着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团罡气之中,酒意瞬间便醒了。

“含光,爹知道你不肯,可是君命难违,”

含光不及虞虎臣说完,便一掀门帘,冲了出去。

邵六服侍霍宸洗漱之后,正欲躬身退下,突然帘子一开,一股夜风卷进营帐,回身一看,却是含光。

“大胆!”他正欲担起内侍总管的架子斥责,霍宸却一挥手让他退下。

邵六一走,含光便道:“殿下是戏弄含光的吧,莫非是想报那日在虎头山一脚之仇?”她借着几分酒意,急切之下也忘了怕。

灯光之下,她面色绯红,气息急促,一双眼眸盈盈如水,瞳仁里却裹着一团火焰,亮的迫人。

如水,如火,亦如酒,这般女子当世无二,霍宸心念一动,遥想他日放在宫里,又是何等光景,不禁唇角含了丝笑,道:“我气量没那么小。”

“那便是因为我爹了。殿下放心,我爹对功名利禄一向上心,殿下给他这个机会,可以洗清冤屈,重振门楣,他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殿下,绝不会有二心。”

含光的言下之意是,虞虎臣不同于任何朝臣,他已经退无可退,不必再用她来牵制笼络虞虎臣。

霍宸蹙了蹙眉:“我从未怀疑过你爹的忠心。”

含光不解:“那你为何?”

霍宸凝眸直直看着她:“因为你。”

含光一愣,瞬即明白了他的心思,这回京一路凶险,他看上了她的一身好功夫,留在身边,明为良娣,实为他的贴身护卫。

当下含光便道:“殿下放心,含光绝不会半路离去,也不会贪生畏死,一定会将殿下安然送到京城。求殿下收回成命。”

霍宸不语,面色阴沉。

含光以为霍宸已经答应,施了一礼便要告退。

不料,霍宸一声低喝:“我让你走了么?”

含光停住步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留下。”

含光愕然,脸色悄无声息的褪了轻红浅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霍宸也不看她,脱了靴子,躺在榻上。

帐内一片安谧,静的连他的呼吸都闻不见一丝一缕,她默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吩咐,也没有什么举动,便轻轻在地毡上席地坐下,心里一团纷乱。

酒意时起时消,在体内缓缓涌动,一漾一漾的像是凉风拂起的清波,她隐隐的头晕目眩,一时间觉得方才那一幕似是做梦,一时间又觉得不是,恍恍惚惚的不甚清明。

良久,突然霍宸侧过身来,问了一句:“你读过书么?”

含光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起身回答:“读过。”

霍宸坐了起来,一脸肃色:“可知道三纲五常?”

“知道。”

“你过来。”

含光缓缓上前,莫名的有些俱。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因为在虎头山,那里是虞虎臣的天下。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妇德妇功,什么皇室贵胄,俱天高水远。她和虞虎臣不同,虞虎臣身为人臣数十载,对皇权君威从骨子里敬畏,君要臣死,死而无憾。而含光在虎头山七载时光,如处云天之外,并没有切身感受君威皇权的浩荡与可怕,所以,即便她那日猜到了霍宸是太子,她也没有怎么怕他,还敢戏弄他两句,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不再是虎头山的山匪,她是大商的子民,一句三纲五常,瞬间点醒了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君,她是民。他若是真的要她,她除非死,别无他法。

想到这儿,她的一颗心砰然乱跳,脑中更是乱云飞渡,不知如何是好。

霍宸道:“为我更衣。”简短的几个字含着不容置否的威慑之力。

含光心头一阵狂跳,看着他不怒而威的容色,深不可测的眼眸,微微伸开的胳臂,她仿佛看见了一张巨网,铺天盖地而来,要将她的羽翼紧紧缠住,永别青天。

第 10 章

纵是面对千军万马,枪林箭雨,含光也不曾这样畏足不前,他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俊美无俦的男子而已,但那君威却如高悬烈日,让人脊背暗生幽凉。

含光缓步走上前,榻前屈膝跪下,伸出的手指竟然微微轻颤。

咫尺之间,闻得见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没有抬眼,亦能感觉到他明澈犀利的眸光锁在她的脸颊之上。

她并不是第一次解开他的衣衫,但此次和上回决然不同。这一次,她无法抑制的紧张,脑中飞瀑一般流过自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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