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三啼-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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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这位权倾当今的一代奸宦,由不住发出了令人毛发悚然的一串狞笑。
“那可就全看咱们的了!”
说白了,那意思便是,楚王朱华奎的这条性命,一多半都抓在他的手心里一一只待消息证实,便不愁他楚王爷不俯首称臣,任凭自己的予取予求。
“井天铃!”马步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眼前的心腹:“这件事全靠你的了,只要能收服了这个王爷,论功劳,你就是第一,我说话算话,保你一份三品的功名,外加黄金千两一一绝下食言!”
“卑职谢谢王爷!”
井玉铃深深一揖,忍不住脸上漾起了贪婪的一丝微笑。
风吹、竹动。
似有似无地传过来一丝极为细小的声音,那声音说明着一只夜鸟的振翅,当然,也可能是夜行人的衣襟飘风之声。
若是后者,那可就事态极为严重。
井天铃浓眉一剔,叱了声:“谁!?”
随着他脚下的一个抢步,已扑身窗前,一式“推窗望月”,呼地敞开了窗。
不愧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姓井的身躯看似后收,其实腾身而起。
活像是穿天而起的一只巨大蝙蝠,井水铃偌大的身子,似乎是不闻其声,已腾身而起,翩翩乎已飘身窗外。
一轮夜月,照见着紫辰阁宽大的回廊,翠曲琼翘,叠栏重轩……一切都似先时的寂静,座落在夜月天星以及无尽的皑皑白雪之中。
深夜寂静,但只见回悬紫辰阁楼阁四周的一圈鳌山宫灯,与当空的灿烂明星衬托得极是生趣,风引竹摇,飞叶如矢,寒夜更深,哪里见着个人影!?
井天铃愣了一愣,顺着楼上回廊绕向右侧。
两个锦衣卫士,倚廊而立,看见井天铃的人影,各自一振道:“什么人?”
井天铃摆了摆手,二人看见是他,俱都现出恭谨模样,不再吭声。
除了马大人随行的四十名锦衣卫士之外,王爷为示尊重,更拨有他属下亲军“夭卫营”的一百名侍卫,散立紫辰阁内外各处。什么人胆敢轻与冒犯?就算他是个非常身手的人物!
井夭铃可是真够心细,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心里盘算着,顺着回廊来到了紫辰阁后侧方——
这一面,一样的不敢疏忽。
除了自己随行的锦衣卫士之外,到处可见王府的亲军,那是什么人,有这个胆子?
有这个身手?
井天铃独立长廊,回想着刚才所闻。
凭着他三十年闯荡江湖黑道的历练,他不信自己会听错了?
兹事体大,可不能走露一点风声:
两只手在腰上紧了一紧,井天铃向后收了几步——这种“藏力两膝”的内劲功夫,堪称独步武林,时到今天,还不曾听过江湖上有谁能出其右。
井天铃一经收力两膝,像是一支箭样的,已射身而出,嗖——落身于对面瓦脊,真像是飞天鹞子般的快捷轻飘。
瓦面上早已为冰雪所覆盖,如没有极上轻功,简直不易站立。
自此而看,整个紫辰楼内外俱都在视线之内,却是看不出一些儿夜行者的来去动态。
天风冷冷,吹荡着他一身肥大的长衣。井天铃却依然不肯死心,捞起了长衣下摆扎在腰带上,决计要四下走走,看个究竟。
时间早已是午夜之后。
王府内外,除了几处必要的照明设施之外,俱都已经熄灭。
井天铃身法至为灵巧。此来之前,在天卫营的侍卫的带领之下,假借马大人安全为由,早已把王府上下各处观察一清。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来了,他决计就到郭王妃所下榻的赏心小苑走走,若是就此能查出王妃的来龙去脉,是否即是马都督急于要知道的郭维之女,此事至关重要,非要立刻查一个明白不可。
郭维者,前任之内廷都督是也,因涉嫌勾结五军都督府内谋叛逆之罪,早已身死九泉,此案的侦破,马步云独揽大功,正是由于如此,郭维正法之后,马步云乃自摇身一变,以当日副职身份,填补了郭氏所遗留的都督正缺。
朝中对此案,传说已久,风闻郭维之死,全为马氏有计划的陷害。事实上郭马之不合内讧,也已是尽人皆知,郭维为人正直刚烈,马步云居心诡诈,如此差异,焉能共事?
一个站在明处,一个藏在暗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朝变生肘腋,为自己手下所陷害,郭都督之死,真正死不瞑目了!
井天铃在暗中绕了一圈,直切进赏心小苑的西边的落地罩门。
灯光婆娑影里,正有个身着厚棉罩甲的卫士,腰佩长刀。站立在门内。
这种天气,这种时候,执行这样的工作,自然是极苦的事情,只是今夜王爷王妃俱都下榻这里,自是防范森严,丝毫疏忽不得。
井天铃贴墙而立,默察少顷,乃自身上摸出了一枚制钱,抖手打出,“叮!”的一声落于附近树丛。
这个卫士正自倚墙发怔,聆听之下,登时为之一惊,慌不迭纵身而前。
便只是这瞬息的当儿.并天铃已闪身进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身院内。
现在,井天铃自侧面打量着赏心小苑的主楼,发觉到阁楼内灯光仍未全熄。
这正是他所盼望,证明着主人尚未歇息。
当下他匆匆取出了一面特制的夜行网帽,连头带脸整个罩定,身上亦多加了根丝绦紧紧系牢。
既是王爷下榻这里,不用说防范一定严谨,设非井天铃自恃极高,焉敢有所造次?
在一丛爬墙葛蔓掩护之下,井天铃施展出极是杰出的轻功造诣——壁虎游墙,一路揉升而上,黑夜里简直全无异象。风吹叶摇,发出甚是自然的一片窸窣之声。
这声音正好掩饰了一切,配合着他谨慎轻灵的身形,应是天衣无缝。
偏偏暗影里就有人放他不过。
这人存心守株待兔,加以心思灵巧,似乎算准了有人要夜探赏心小苑,甚而攀登之处,都猜了出来。
井天铃巨蟒起伏的身子,眼看着已掩向楼窗,黑暗里忽然闪出了个人影叱一声:
“打!”
随着这人的出手,一溜银光,直循着井天铃身后袭来,竟是口二指来宽薄刃飞刀。
井天铃弓身欲起的一霎,自不曾料到有人自背后施以暗袭,此时此刻,无论反身招架,或是闪身而开,俱是不及,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出了他为外界所传颂的极特殊功力。
柳叶飞刀正中井天铃背后要害,发出了“铮”的一声脆响,声音竟似击落在山石之上一般,随即反弹而坠。
井天铃以其极杰出的内功金钟罩影之术,躲过了眼前一步杀身之难,却是为此一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逗留。
当下身子一个倒仰,借助于脚下的一踹,一式“倒剪金波”把身子反纵出三丈五六,直向五丈来高的阁楼下倒窜飞落。
井天铃这一身轻功绝技可真不是“盖”的,即在他一双脚尖方自触落地面的一霎,整个身子已自第二次腾起,施展的是轻功中极为上乘的“晴空飞羽”身法,一连三四个起落,已置身十数丈外。
眼前一片翠茵,四周松柏为障,原是赏心小苑内最称清幽僻静之所。
井天铃匆匆来到,待将由事先早已盘算好的出路进出,偏偏有人放不过他。
“井大人,这是干什么来啦?”
话声一落,来人已猝然现身眼前。
却像井天铃一样,头上扎着一方黑巾,连头带脸,缠了个严丝合缝,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用以窥物,身子那么快速地闪了一闪,已到了井天铃身前。
井天铃霍地为之一呆。
倒不是来人的这般身手令他吃惊,却是对方口里的那一“井大人”吓住了他。
他此来极是谨慎小心,之所以蒙面出没,正是惟恐被人识破了行藏,累及身后的马都督,却不曾料到这番苦心竟自白费,何以一上来即为人看破!?
井天铃不愧是久经黑道的老江湖了。
一惊之后,紧接着他压低了嗓音,冷笑一声道:“什么井大人河大人,一派胡言,看打!”
话声一顿,双手一分,疾若电闪地直向来者蒙面人双肩上拍来。
蒙面人“嘿!”了一声,双臂一挡,取势招架,却不待井天铃抽换之前,双掌乍合,直向对方脸上击落下来。
井天铃哼了一声,身子一个快闪,“唰!”地来到了蒙面人左侧,“呼!”地击出了一掌。
蒙面人骑马蹲裆,硬硬地接住了他的一掌,顿时只觉着一股绝大的劲道,直由对方手上逼迫而来,力道之巨大简直出乎想象,几至难以招架。
以蒙面人之精湛功力,竟自无能承受,足下一个打闪,几乎坐倒在地。
这么一来,他才知道了厉害。
敢情是这个姓井的,果真身负绝学,较之传说更有甚之。
井天铃一式得逞,更不手下留情,脚下一个切步,快速抢身而进,右手抖处,一双手指直向着对方两只眼睛上点挖过来。
蒙面人身势未曾稳住,井天铃杀着又到,却是危险万分,急迫中却听得身侧树丛哗啦一响,跃过来一条快速人影。
妙在此人也是头扎面巾,一身灰白长衣。由于四下落雪,这个颜色较之黑色更具掩饰之功
灰衣人身子一经切进,也同井天铃一般快速,呼地直向着蒙面人身边来到。
井天铃不觉一怔!
灰衣人乃得抢先一步,来到了蒙面人身边,右掌一吐发出了强悍掌力,后者为避其锋,不得不窜身跃开,这么一来可就避开了井天铃的一双手指。
眼前情势,紧迫之极。
并天铃受惑于灰衣人的乍然出现,不觉手下略慢,竟至为蒙面人逃逸一边,不觉大是震怒,却是来人亦不是好相与,冷笑一声,旋身而进,一式“春风送爽”,双掌齐扬,反向着井天铃正面袭来,掌势疾劲,俨然大家之风。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灰衣人掌风再出,井天铃已识得厉害,偏偏他自恃极高,决计要予对方一个厉害。
一惊之下,继之以内力灌注,四只手掌便自接触到了一块儿。
“嘿!”
几乎是异口同声。双方同时吐气开声,估量着确乎是极具实力的一击。
像是一双猝分的燕子,蓦地两个人同时分开。
一式交接,也就足够了。
三个人似乎谁也没有恋战之意,却是别具用心,谁也不希望暴露自己身份,要不然也不会各自蒙面了。
对于井天铃来说,这种心态更是如此。虽说是心里极不甘心,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即时全身而退。
蒙面人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