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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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恶战,没想到沈南枝大小姐脾气又不合时宜发作,评点起人家器物不够精美,立刻的一片笑声。
“咳咳”,苏旷也觉得这个打手扮演的不够漂亮,想起自己身份来,亮亮手中玉叶:“请战。”
周遭笑声更响,一个年轻男子声音道:“师父,这位仁兄是街头混混出身不成?没见打人,先砸场子。”
一个略苍老声音回答:“不可小瞧了他,你看他一柄长矛有刺珠之准,抡扫劈打之下,要砸酒壶绝不砸杯子,就这份准头,你还要再练十年。”
苏旷闻言一震,偷眼去看,见一个灰袍老者,腰间悬着一把越时古剑,颇有几分庐中笑谈天下的相国之气,门下弟子都是灰衣、道髻,古越剑式,看起来像棵老松树边围着一溜儿小松树。他已知究竟,横矛为礼:“点苍派虞先生到了,失敬。”
那老者抚须莞尔:“老朽多年不问世事,不想当今后辈已有如此英才。”
“哪里哪里,虞老先生的七贤剑我……”苏旷老毛病发作,正想卖弄博闻,按江湖礼节先颂扬人家武学两句,就见柳衔杯眼里不豫一闪而过,他猛警醒,临时改口:“我了结这头事情,改日再向虞先生请教。”
老者却几步走上前:“何须了结?庄梦蝶,你的玉叶早就被我一掌劈碎了,赖在雪山上不走,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那王子一样打扮的人原来叫做庄梦蝶,玉碎下山本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输了耍赖,那是人人都瞧不起的行径。庄梦蝶一手揽着天颜,踱步而下,强敌环伺,他神色不变:“虞舜卿,我不过是二十年前赚了你一跪,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我……”
“不必多言,依照规矩办事罢。”虞舜卿被他当众揭破前事,几分不快,手一让:“请吧。”
庄梦蝶充耳未闻,轻轻抬起天颜下颌,直视她的眼睛:“蝶君莫怕,你看此处山河长寂,冰清玉洁,可做得你我二人的寝宫?”
他说得深情几许,雪花拂过面颊,脸上脂粉消融,凝结在深深皱纹里,化成一道道妖艳的年轮。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装痴,虞舜卿哼了一声:“诸位不必理他,他扮了二十年的洛阳王世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昆仑如何放了这等妖孽进山?只管拿下他就是。”
只是天颜喃喃开口:“悲莫悲兮西陲白马,痛莫痛兮红楼相隔,既然回家了,我哪里还有走的道理?”
别人还好,冰雪三子可受不了,天笑第一个大叫:“小妹!”
沈南枝一把拦住他:“不成,她现在如在梦里,你这么惊醒她,恐怕有性命危险。”
“诸君笑我做梦,可知自身乃在梦中耶?”庄梦蝶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天颜,声音飘忽如巫咒:“如今我再不是世子,你也再不用扮我,他们既然不许我们再走下去,停在这儿,也不错,是不是?”
“他要把我妹妹怎么样!”天笑急得一把抓住苏旷,又转向虞舜卿:“我妹妹怎么了?”
“既然他现在是洛阳王世子,想必就要找一个当年的自己。”苏旷低声道:“当年洛阳王权倾一时,西域曾来人要求幼子为质,恐怕就是这么个由头,才找了个少年来扮作他。只是后来此事一直未成,直到北陲立威,王府以谋逆倾覆,满门抄斩……虞先生,瞳术可有破解?”
虞舜卿摇头:“一旦入梦,无法可破,除非这老妖怪良心发现放了这姑娘。要快,等他自己也堕入幻梦,那真是谁也没法子了。”
说是“要快”,但谁也不知道怎么快才好。庄梦蝶看着天颜,在她耳边呢喃着往事,他的声音很低,如同梦呓,只时不时随风飘来几句:“你记不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穿着单衣站在雪地上,只让漫天雪花失色?你记不记得你到书楼下看我,我去西窗下望你?你记不记得夫人罚你跪,我要陪你,你只说,恨不得天地合成一副冰棺,干干净净埋了我们才好?你记不记得你吹阳关三叠为我送行,二叠之后,泪落如雨?”
天颜痴痴道:“我记得,我记得你在夕阳尽处折马而回,你说,随他天下姓什么,你再不要听刀兵乱耳,拱手河山,只要我欢颜。”
他两人渐入佳境,天笑一步迈过去,想要揪着庄梦蝶的衣襟,又不敢,只叫:“庄梦蝶!”
三兄弟围成品字,刀锋剑尖指着庄梦蝶胸口,庄梦蝶眉毛也不动一下:“本王说了,繁冗琐事一概回绝,你没听见?”
他已经醉得深了。
天笑无计可施,抓把雪擦擦脸,挺胸道:“喂,你不是要少年?我总比你怀里那个强吧?”
庄梦蝶的眼睛第一次离开天颜,然后捂着脑袋“哦”了一声……眼前不是一个,是三个,而且是长得差不多的三个,或者说加上怀里的天颜,是长得差不多的四个,一样的年轻俊美,一样的冷郁苍白,不同的是,他们的眼里烧着火,有着年轻特有的活力和生气。
庄梦蝶闭了闭眼睛,鼻息有点痛苦,那个寻觅良人的庄梦蝶又醒过来,而世子还没来得及出去,他几乎半个身子倚在天颜身上:“你说……什么?”
“放了我妹妹!”天笑看着天颜,心疼得想杀人:“你要怎么样,冲我来。”
好像……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庄梦蝶已经没有精力再施展一次瞳术了,但他寻找了这么多年,忽然在最后关头看到更合适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兄弟三人脸上逡巡开来。
“别看我弟弟!”天笑更怒,双手一左一右把天怒天荡护在身后:“我是老大,你爷爷的,你爷爷的要上也先上我。”他毕竟还年轻,喊得又窘迫又悲壮。
庄梦蝶失笑:“你这孩子真可爱。”
“你这种没有手足兄弟懂个屁!”天笑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尖厉:“放开我妹妹啊……”
“你真幸福”。庄梦蝶深深看了天颜一眼:“去吧。”
他伸手一推天颜,天笑一把抱住:“死丫头!天颜!”
“哥……”天颜眼神依旧迷茫,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但她总是醒了。
天笑向后一推天颜,创的拔剑,他们兄弟的默契是可怕的,不用一声招呼,三个人一起亮家伙,他们已经气坏了,忘记了“兵不血刃”的规则……天颜跋扈是有道理的,随便哪个女孩子有三个同龄而强大的哥哥宠着,都会变得无法无天。
“不要杀他……”天颜惊叫一声,斜刺里直接双臂就向着天笑的剑刃上搂了过去,天笑哪里来得及收势,半空猛转身护着妹妹,天颜的身子撞在他后背上,剑刃已经切入胸口。天颜吓傻了,撕心裂肺地叫:“大哥……”
天笑咬咬牙,一伸手把剑刃拔了出来,血如泉涌,他寒着脸,自己颤抖着点住止血穴道,一个耳光抽在天颜脸上,“胡闹!”
天颜这才完全醒过来,她惊慌地四下看,见优门那些宫娥侍卫们一拥而上,苏旷已经冲过去拦住了天怒的刀,天荡长链锁在庄梦蝶脖子上,苏旷抓着链头不知说了什么,天荡才愤愤甩手,将庄梦蝶的身子扔了出去。三个人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既不敢下重手杀人,又不能任由他们围攻,只能一个个制住。
天笑第一次受这样的伤,止血的手法并不熟练,天颜按着他的伤口,大叫:“柳左使,快拿珊瑚红玉膏来!”
她一言既出,已知不妥,但是来不及了,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一个个正了神色,手按在兵刃上:“魔教?”
况年来连忙遮掩:“小老儿只是偶尔购得珊瑚红玉膏,以备不时之需,各位……”
柳衔杯扔给天颜一个小小瓷瓶,慢慢拔出怀中银剑:“大哥,算了。”他拱手持剑礼:“银沙教左使柳衔杯,携东海十六岛南海二十四岛总护法况年来,璇玑阁天工掌教圣女沈南枝,四方冰雪使者,海鹰双翼,四龙骑卫,十三血衣卫,奉教主法驾,见过各路英雄。”
沈南枝捣捣况年来:“我刚才封了个什么官儿?”
况年来压低声音:“这个……舍弟昔年是说书的。”
沈南枝回头看看,见大家都多少有点迷茫,但全数抱剑做出“嗯,那就是我呀,怕了吧?不要命的上来试试”的表情,她恍然大悟,也大为高兴地就任某某圣女一职,双足不丁不八一站,两手叉腰,眼睛恨不得看到天上去。
可怜苏旷打着打着,忽闻晴天霹雳,他回头,确定没有这么一大批高手杀上山,又默念了一遍刚才柳衔杯的顺口溜,人数都对,只多了一个教主,那应该就是区区在下我了。他见远远近近一道道目光渐渐汇集到自己身上,连委顿于地的庄梦蝶都大为吃惊,第一反应就是柳二叔啊柳衔杯,挖绝户坟踢寡妇门你毒啊你,这么大事情你也舍得跟我商量一声。然后明白过来,这里离山顶还远着呢,不拿虚名镇住人,恐怕半路上就得拐弯上黄泉路了。
可他又不是优门的人,教主也不是说演就能演的,他也索性摆出一副“呵呵呵呵呵,我倒要看看你们敢怎么样”的架势,反正俺堂堂一代教主,难不成你看两眼我就要说话?
而且此举果然有效,按说这等身份非要玉嶙峋或者丁桀出手才合适,自己一时冲动难免会被人当成立威祭器的牺牲,急切间大家纷纷看向虞舜卿,有点苍派掌门在此,自然由他出头。
虞舜卿脸上也有点发白,但他还是默默走了出来:“教主果然深藏不露,不知来昆仑何干?”
“昆仑铸鼎,我自来问之。”苏旷怕他搬出大道理舌战,趁老人家说话慢,忙开口:“我银沙教众一路兵不血刃,依足规矩而行,怎么说也算给了诸位面子。”
“自古正邪不两立,昆仑玉掌门未必就看得上这个面子。”虞舜卿缓缓拔剑:“老朽不才,请教银沙绝学。“
“不敢当。”苏旷悠然提起长矛,松手,长矛自半空直坠而落,丈八矛身尽数没入雪里,只有矛鐏还留在雪面上……他这手功夫纯属投机取巧,适才说话时候早已经力透雪层,长矛不过是落入半空之穴里,他上前一步:“虞掌门,咱们是文斗还是武斗?”
虞舜卿见魔教敢带着二十多个人就来砸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