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展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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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鹦鹉还在编戏词“调戏”凤大公子。
两人说话间,那边已经进行到了“偎红倚翠浅斟唱”了:“……春情难遣心似绻,奴为你募地里心怀幽怨……”锦锦编得兴起,从屋檐上跳到紧闭的窗户上,爪子紧紧抓住雕花的窗棂:“清减了玉脂,宽松了黄金钏……”
“呯”的重重一声响,怪里怪气的念白声嘎然而止,窗子被大力推开,曦展怒吼:“凤曦宁!明日再收拾你!”
窗子又“呯”的关了回去,曦宁僵在那里,看着那一团彩色毛球缓缓从窗棂滑到地上,再转头看看嬴太玄,眨眨眼。
重门开处拜凤池
秋天的清晨已稍微带了点寒气,第一缕晨曦透入窗棂时,凤府内勤劳的丫鬟嬷嬷们便已经起身了。
“大家都安静些,别吵醒了主子。”绿云和彤云笑眯眯地沿着长廊走过来,一路吩咐着廊上捧着梳洗用具、衣物妆奁的丫鬟们。在凤府内,绿云管内府女眷们的银钱用度,彤云管主子们平日的杂事,本来这些事情都是主母管的,但凤夫人长年与凤老爷云游在外,老夫人年纪又老,所以她们就分管了。如今大公子娶了妻子,这些事也要交于新夫人。
“是,知道了。”路上来来往往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丫鬟们也悄声应着。
两人来到新房外,绿云轻轻将房门拨开一条缝向里面窥视,只见重重红帐直垂到地下,一件件红衣凌乱的扔在地上,帐中尚没有动静,绿云重新合上房门,窃笑着和彤云离开。
日上三竿,新婚夫妇终于起身了,长辈们聚集在凤老夫人屋里,说笑着等新妇来行家礼。
“给您请安。”茉莉接过彤云手里的茶盘,恭敬的跪在软垫上,虽然脸上仍有羞涩,但已经落落大方
“嗯。”凤老夫人含笑接过茶盏,暗暗点头。不愧是经历过风雨的女孩子,聪明坚韧,足配曦展。
“给父亲、母亲请安。”茉莉正待跪下,却被凤夫人托起:“不必跪下了,常礼足矣。”
茉莉浅笑摇头:“谢母亲怜惜,但礼数所在,不敢轻慢,况家礼也就这一次,请让儿媳尽心。”
凤夫人微微点头,亦含笑受了礼。接下来轮到曦宁,她穿着桃红色锦缎正装,戴着金璎珞,被一旁曦展的眼刀剜得躲躲闪闪。
“给小姑请安。”茉莉忍住笑,蹲身行礼。其实今日家礼,她原本是很紧张的,但一看到曦宁一脸可怜兮兮、提心吊胆的惨状,再想起昨晚曦展被一只鹦鹉调戏的事件,就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不敢不敢。”曦宁忙接过茶,将自己准备的精致小荷包放到茶盘上,也向茉莉蹲了蹲,拼命使着眼色:嫂嫂你要救我。
茉莉回以眼色:放心,会帮你说好话的,但有没有作用我就不保证了。
家礼完毕,凤老夫人说是有些闷,和紫云去逛花园;凤老爷和凤夫人说要收拾行李,待曦展三日后陛见袭爵后就继续游山玩水去;绿云彤云说要交接给茉莉家中事务,三人去了花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曦宁也想偷偷溜走,却被两根手指拽住了后衣领,动弹不得。
“怎么,想溜?”曦宁慢慢回头,看见曦展面无表情
“呵呵,不是,”曦宁讨好地笑:“人家是想起来,房里还有女红没做好,要回去接着做。”
“哟,可真稀奇,要回去做女红?怎么,凤二小姐终于决定要做个千金淑女了吗?”曦展挑眉,那口气怎么听都觉得透着一股讽刺味儿。
“是是是,”曦宁点头如捣蒜:“我回去做女红,顺便去读那些个《女箴》、《闺训》什么的,还有很多事要做,请问哥哥可以放开人家了吗?”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曦展微笑,松手。
“请说,请说。”曦宁点头哈腰。
“今日中午,我要在午膳中看到一道汤。”曦展扬起下颚,慢慢踱步。
“什么汤?我马上亲自去厨房吩咐他们做。”曦宁谄媚地望着哥哥
“汤的名字嘛——嗯,就叫‘巧舌如簧祸从口出汤’好了。”曦展似是很满意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右手握成拳轻轻在左手上锤了一下。
“……啥?”曦宁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做法是弄一只又肥又大的鹦鹉,最好是五彩的——先喂给它泻药,再灌清水,这样反复几次。等它把肚里的脏东西都排干净了,再喂给它草药和酱料。喂上三天,一根根拔掉鹦鹉的毛,再杀了它洗剥干净,用滚水焯过,填入配料,文火慢炖上三个时辰,出锅后就是一道‘巧舌如簧祸从口出汤’,你觉得如何?”曦展露齿一笑,俊朗无比。
“……为什么要一根根拔掉鹦鹉毛而不是一口气烫掉?”
“因为我要留着鹦鹉毛给我家娘子做毽子玩。”
屋里半晌没有动静,屋外候着的丹朱担心地朝里看看,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时,曦展出来了。
“回头吩咐宁儿,把《女箴》和《闺训》各抄一百遍,绣十幅牡丹图交上来。”
“是。”丹朱福身行礼,急忙进去,看见自家小姐呆站在那里。
“姑娘,早叫你不要淘气了,这下可好,惹恼了大公子……姑娘?……哇,姑娘,你怎么了?”
她石化兼灵魂出窍了。
雍德帝十一年时历八月十八,天色未明凤府祠堂已开,明晃晃的灯烛火把映得内外通明。仆人们将一犊一羊一彘奉于祠堂中,凤府的主人们按辈分次序分列两旁。
曦展手捧玉璧奉祀于祖先灵位前,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茉莉落后他半步跪下,也行了大礼。凤老爷上前,手捧印鉴册宝,递给曦展:“吾子奉皇命、承宗祀,克谨恭敬,慎修己身己德,百世其昌。”
曦展肃容再拜:“小子敢不承命。”
仆从们上来,脱去曦展身着祭服,捧上一叠新的衣裳配饰:发冠八梁,中折香草五段,前后嵌小小玉蝉,白纱中单赤罗衣,紫罗绶带云头履,青丝网结白玉环,最上面是一把象笏,笏面温润流光。
曦展穿戴整齐,向祖母半跪辞别,便迈大步退出祠堂,入朝陛见。今日是他正式袭爵的日子,也是中秋过后第一次大朝,百官齐聚,新任凤国公第一次正式觐见雍德陛下。茉莉送至府门,看着他入轿中远去,心中骄傲之余又有微微的担忧。
“少夫人别担心,大公子不是第一次觐见了,这次不过是正式一些,不打紧的。”绿云安慰道。
“绿云说得是。咱们回吧,主子也该准备了,咱们今儿照样有场仗要打。”彤云扶住她手臂。
“嗯。”茉莉振作起精神,向府内走去。没错,今天她也有场仗要打,凤国公夫人,一品诰命,今日须进宫觐见贵太妃和各位妃嫔娘娘们,该回去梳妆准备了。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漫回,檐牙高啄。金林玉树,奇花瑶草,集三秋之芳麝;桂殿兰宫,明楼琼宇,夺天宫之壮丽。茉莉跟在宫女身后,走过一条又一条宫廊。
走到谨福宫宫门处,宫女退下,两位女官上前来:“夫人,请随奴婢来。”茉莉点头,跟在她们后面,到正殿门外。女官示意她稍等,便进去通报。茉莉整一整头上二十四片翠云间攒着珍珠牡丹的庆云冠,撩一撩挂住发丝的流苏珠串,真红大袖衫上绕着的珠翠蹙金翟文霞帔坠着玉坠子,弄得她有些不舒服。
“请。”女官们回来了,引领着她往正殿内走去。
“臣妾沈氏,拜见贵太妃并各位娘娘。”茉莉在软青垫子上行了大礼,悄悄向上一瞥,觉得一阵珠光宝气。正座上的贵妇,头上是九翚四凤的冠帽,身后是孔雀百花的折屏,威势凛然。
“夫人请起,请坐。”申贵太妃抬抬手,立刻有人上来扶起了茉莉,引领她往一处绣墩坐下。
“且慢,”一句清脆却又懒懒的声音传出,茉莉闻声望去,只见贵太妃下首一个靠在椅子里的年轻女子慢慢坐正了身子:“本宫既不是‘贵太妃’,也不是‘娘娘’,凤国夫人初次进宫觐见,就如此怠慢吗?”的
茉莉瞧瞧那女子,一身素青色家常穿的褙子绫裙,发髻间未用珠钗,只绑了一段串珠头绳,和贵妇人们的华丽截然不同,明眸瞥过来竟似一片霜雪,心里已知此人是谁,回身拜下去:“臣妾请罪,拜见山阴大长公主殿下。”
“不必了,起吧。”嬴太素重又懒懒靠回椅中。
“凤国夫人可要仔细了,公主娇贵,头次也就算了,再有怠慢,小心公主严惩。”申贵太妃微笑,嘴里慢慢说着“严惩”两个字,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换了个姿势。
“是,臣妾记住了,今后必当恪守礼节。”茉莉垂眸应道。
“哼,凤国夫人聪明伶俐,从罪臣之女到今日的一品国夫人,岂会那么容易就让本宫逮到什么错处?贵太妃多虑了。不过,您这顶新冠上的翚做的还真是不错,精巧极了。”太素漾起一抹甜笑,申贵太妃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按礼制,皇后冠上用凤,皇妃冠上用翚,申贵太妃朝思暮想皇太后之位,被太素屡屡拿来讽刺。
“我听说,凤国夫人的娘家是镇平侯府,那就是罪臣了,不知夫人用了什么手段,一步登天呢?”太素朝茉莉挑眉。
“回公主,一品国夫人诰封,非天子不得册命,然自雍德陛下即位至今,臣妾之前仅有六位。如今臣妾三生有幸,蒙陛下恩典得封诰,臣妾愚钝,虽万死而不敢揣测圣意。公主乃陛下姑母,何不亲自去问一问呢?”茉莉恭谨回话。
太素眼光一闪:“本宫还听闻,夫人未嫁之时,以卖花为生,常出入不洁之地,且婚前便出入凤府,是不是?”
“回公主,常言道‘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臣妾一介弱女子,不如此不足以维生,是无可奈何之举。出入凤府,亦是因聘为小姐女教习,薪资丰厚,聊以糊口。此皆未嫁时事,如今臣妾既已嫁入凤府,必将谨遵圣人之言,侍奉翁姑,谨慎持家。”
“哦,谨遵圣人之言?不知是哪几句?”太素饶有兴趣。
“回公主,圣人有言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茉莉稍稍放重了语气,说着“圣人之言”,眼光缓缓扫过满殿的内外命妇们,又垂下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