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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缘灭长安-第214章

小说: 缘灭长安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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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仁急道:“那个方子没用错!你当时心下急满,人事不省,脉多细数,老夫当然要先为你祛瘀止血,佐以益气。”

“啊呀?你竟然……还……误诊我……有瘀血?”赵长安吃了一惊,“糟了……糟了,你是不是……还用了……佛手散……和失笑散,以……补而逐之?”见王子仁点头,他万分地痛心疾首,“难……怪……我会……心悸,肢冷汗出,两目识物模糊,原来,你还……用错了药!”

“你,你当时已经郁冒,老夫那样施救,原是正办!”

“唉!你竟是……连……我的症候……都看错了,那方子……和药……又怎会……不错?《金匮要略》称:郁冒,症头晕……目眩,不能起坐,心中……满闷,恶心呕吐,痰涌气急,甚则……神识昏迷,不省人事……若不……急救,易致暴脱,是谓郁冒。而我那天……则是面白,脉浮大……而虚……”

“可你还虚脱!”

“更错!我那是……气脱,气脱者……《内经》有云:冷汗淋漓,脉微……欲绝,宜……回阳固脱,方用……救运至圣丹……或白薇汤。你症……看错,药用错,那……我又怎能不……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你!”王子仁愣了半天,忽悟,“什么时候又对医理这般精通了?”

赵长安又笑:“那是……三年多前,我……睡不着,为了……入睡,就……找了些医书……来看,结果……睡觉的……方子没找到,倒把其他的……脉案……药方,看了……许多进去。”

发现他比自己还精擅医理,王子仁陡然生出了一线希冀:“殿下既然清楚自己的伤情症候如何,可有方治?”

“本来……是有的,可后来我……又连受四刑,每刑之后,你的……救治,均是……失当,以至于……我现在已是……气血两脱,无可……措手了。”

“那再拖上两天呢?”

“简神医,莫非……到现在……你还没瞧出来?我现……已至危证,两目识物……模糊,已是……无药可救。”

“你,你已经视物模糊?”望着他明澈清亮的双眸,王子仁连连摇头,“《灵枢·决气》云:精气衰败,目视无神是病势垂危的征兆,脏腑精气衰败,不能上行于目,则两目内陷,暗淡无光,瞳仁神光自散,目不识人。可现在你这眼睛,根本就没有那些症候!”

“这恰恰……证实,我已……命不久矣!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心中不便……唇淡……无华,肩项身冷,破困脱肉,真藏……见目不见人……立死,其见人者……至其所……不胜……之时则死,我离死……不远矣!”

王子仁整个人都傻了,不知过了多久,忽嘎声道:“其实,老夫误诊、药方用错,殿下早就心里有数,却为何不早早告诉老夫?任由老夫一错再错,而终至于今天的无可挽救呢?”

赵长安不禁失笑:“我若……说出来了,那你我……岂不是……真的要……拖到……一年以后?左右……都是赢,又何必……拖……那么长……的时间?”他凝目前方,目光似已穿透了重重石壁,到了那水流花开、笛声悠远的去处,“我这……一生,恶战……无数,获胜也……无数,可……唯有……这次……跟王刑吏……的……一战……胜得最是……酣畅淋漓,痛快过瘾!在……辞别人世之际,还能……这么畅快地……赢上一役,我这一生……无憾矣!”

“哼!”王子仁咬牙笑了,“赢不赢,还两说着呢!”他打开白缎,将一块扁圆形带锯齿的黑铁片举到赵长安眼前,可他自己却转开了头,避免目光与黑铁片接触,“殿下,今天,老夫就让您瞧瞧,老夫倾注毕生心血制成的这件杰作,这件集天地所有灵气及精华的刑具,万刑之王!”

“哦?”赵长安仔细瞟了瞟黑铁片,轻轻笑了,“这件东西……既有……这么好,王刑吏……却干吗……不早些……亮出来呢?哦……明白了,是不是……若我一感受到……它的威力,那……我也就……赢了?”

王子仁双手颤抖:“只要你断气前叫的最后一声是‘饶命’,那也还是老夫赢!”

赵长安依然在笑:“这个……东西既……如此厉害,莫如……王刑吏现在就……用它,看看……我……临咽最后……一口气时,嘴里喊的……会是……什么?”

王子仁双手沁满了冷汗,全身冰湿黏滑,衣袍早紧紧地贴在了身上,可他却不动。

赵长安费力地斜睨着他:“怎么?还不动手?哦……明白了,你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吧?因为……这已是你……最后的……一招了,毫无把握的……一招,一招……出手,赢……不一定,输!却……很可能!不!绝对是输!因为从你……亮出它来……到现在,我敢……一直看着它,可你……万刑之王的主人,却自始至终,也不敢……看它一眼。就凭……这一点,你心里面,也已经明白……你输定了!唉!真是……丧气呀!穷毕生……之力,呕心沥血,制成……的‘杰作’,最后换来的,却是这般……收场。反正……这个东西……在我……身上,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与其……浪费掉,莫如……你还是留着……自己来……享用它,倒还……更……值当些!”

王子仁神思恍惚地直起身子,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喃喃道:“是呀!左右是个输,老夫却为何要把一生的心血就这么轻易地浪费掉了呢?”他灰色的瞳仁望出去,只觉自己已被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永恒的黑暗包围了。他高高地举起了黑铁片,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瞟它一眼,它实在是太邪恶、太恐怖了!

“咔嚓!”伴随着铁器啮人人体时令人牙疹的声响,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嚎,丧魂夺魄的惨嚎。那是濒死的野兽在咽最后一口气时才会有的惨嚎,一种闻之足以令人呕吐、抽筋的惨嚎声,在空旷寂静的石殿中久久回荡。一滴黑血飞溅过来,从赵长安眼前飞过,随后融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望着一闪而逝的那缕腥光,赵长安舒心地笑了。就在这时,有人曼声而歌,歌声温柔委婉,缱绻缠绵,令闻者又怎能不销魂?然后,他就看见了温婉雅静、清丽如梦的子青。

子青着荷衣,系蕙带,持白绢扇子,袅袅娜娜地穿透了那浓得化不开、驱不散、无边际的黑暗,轻盈地来到了他身旁,拉起他的手:“赵郎,我又来了,来唱歌给你听,跳舞给你看,陪着你,永永远远地陪着你,永永远远也不分离。”

他粲然笑了:“呵,子青,好子青,你又来了?来陪着我,再不把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里了?呵,太好了。”他紧紧握着子青软嫩光滑、柔若无骨的小手,“子青,我们走吧,找我爹我娘去,跟他们一同到那水流花开、风吹云绕的地方,唱歌抚琴、赏月听泉去!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赵长平坐在御案后,望着案上堆摞得近一人高的奏折发傻:天天都有这么多的奏折要批阅,要回复,要当即拿出妥当的应对之策来,真不知当年赵嘉德是如何做到的。他竟能只用一下午,就把这上百本奏折全批复完,然后歇一觉,晚上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可自己从称帝的那一天起,就从没在更敲四鼓前上过床,这其中还有七八次,当群臣上朝的传宣声都已经响过三遍了,而自己眼前却还有几十本未及批阅的奏折摊放着……

而那些大臣们,自己本要倚为肱股的文武大臣们,竟都是些狡狯奸诈、贪财怕死的小人们!他们常常在冠冕堂皇、言之凿凿的煌煌大言中,不知不觉地就让自己上了他们的圈套,批准了他们搜刮巨利、鱼肉百姓的奏章。赵长平不须想,也几乎能看见那些因蒙骗而得到好处的大臣们背地里脸上轻蔑的笑容,听见他们心中的那一份鄙视:哼,就凭这副德性,还想统御我们,做个千古一帝,留下万世的英名?也不掂掂自个儿的那一点子斤两!

他先是愤怒,可怒无从发泄,紧接着是恐惧,恐惧上朝,恐惧那些臣子。这样如履薄冰地挨了十多天后,他就厌倦了:这哪是当皇帝?根本就是在做囚犯,还是受大刑的囚犯!可是,“刑具”却是自己费尽心机给自己戴上的,又怨得了谁?

于是,殿外值更的太监、宫女不止一次地在夜静更深、万籁俱寂之时,听到后殿里传出的那一阵阵断断续续、尽力压抑着的啜泣声。不久,整个皇城中就都哄传开了:文宗景皇帝的在天之灵回来了,他伤心爱子——仁慧的长安殿下在受苦,于是夜夜都在乾清殿的后殿中哭泣。

传言越来越离奇,越来越令人心浮动。最后赵长平只得下旨,搬离乾清殿,把寝殿另选在长春宫。他沮丧得暗暗咬牙:做了皇帝,竟是连偷偷地哭都不成,这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此时,望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他左前额又在突突地胀疼了。正当他拿手按住额角时,殿外太监奏报:花尽欢请求觐见。

“哦?”他精神一振:他终于熬刑不过,交出传世玉章了?

等一见到花尽欢,他暗吃一惊:这人是谁?只见眼前这人面色惨白,眼神恍惚,脚步虚飘,如一个游魂走尸般愣愣地到了御案前,也不下跪,径直道:“赵长安死了!”

赵长平茫然地望着对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你……你的脸色,怎跟个死人一样?”

花尽欢机械地重复:“赵长安死了!”赵长平浑身一哆嗦:死人了?谁?谁死了?赵长安?他,他好像是在说赵长安!

赵长平大吼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殿内殿外的太监宫女先听到赵长安的死讯,无不惊愕,紧接着又听到这声大吼,猝不及防,全吓得一个激灵。

花尽欢仍像个木头人一般:“今儿个一早,辰时二刻,按例,该把他押到祾恩殿受第十二种大刑,可臣到地宫里一看,他躺在石棺床上,已经硬了。”

“啪!”面肌抽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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