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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缘灭长安-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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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安轻快地站起:“不过眨眼工夫,萧女史已连赞了我两次‘真不愧’,真叫我惭愧。不过,你话说错了,我虽受伤,却并不重,血也早止住了;晏二侠中的毒并不深,我几乎没费什么力,就为他驱净了毒。至于说到中毒嘛,呵呵呵,我若真中了毒,那早就毒发身死了,哪还能在这儿陪萧女史聊天?”

“大哥”一怔,笑得更欢了,笑声清脆,不复方才的粗哑:“殿下好耳力,居然听出了我是谁!”迷人的笑声中,覆面黑纱扯落,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来。晏荷影一看,这个金龙会的“大哥”,就是赵长平的东宫女史官——萧绚!

“你现在的境况糟不可言,又何必死撑?至于‘陵迟’之毒嘛……明白为什么叫‘陵迟’?那是因为这毒发作起来,如山陵般缓缓而去,绵延不绝,它会慢慢地麻痹你四肢和全身的肌肉,让你渐渐失去所有的气力,可头脑却始终是清醒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你会看到我的剑一分一分地刺入你的心口,你也无可奈何。哈哈哈,想来那种情形一定很有趣,至少,比赏月要有趣得多!”

晏云孝、晏荷影在甜美的笑声中悚然色变,而赵长安却神色如常:“萧女史让我中这么‘温柔’的毒,应该不会仅仅是要凌迟处死我吧?”

萧绚大笑:“哈哈,聪明!在殿下驾鹤西归之前,我还要请殿下陪我练一趟剑,听好了,是练剑,而不是过招,更不是决战。所以,可不能让殿下的气力太足了,不然,练剑变成了决战就麻烦了!唉,当今天下,要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来陪我练剑,也真是不容易呀!”

赵长安明澈如水的目光一扫萧绚身左的两个黑衣人:“哈哈!凭我的那点子微末道行,还可陪萧女史练剑?真令我三生有幸哪,不过……只有在所有事情都完成之后,我才能心无旁骛地陪萧女史练剑!现在,我还和这二位贵客有些事要办!”

身材稍矮的那人嘿嘿干笑:“殿下,素昧平生,我们三人能有什么事情?”赵长安笑得清浅如水:“错了,错了,其实,我跟尊驾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幸好,也仅止是一面之缘,而不是长达三四十年的过命交情,所以,也就不会直到惨死在了荒山野岭之中,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还死不瞑目!”

晏家兄妹一凛:他这番话,指的是二人的父亲,晏天良!

黑衣人一愕:“殿下说的什么?老夫不懂。”赵长安笑望他身边那人:“老子不懂?那做儿子的,总该心里有个数吧!”

“哧哧!”他拈着的那段树枝忽然断为两截,激射此人,然后两片碎布从这人身上飘落。他以断枝作刀,削去了对方右臂、左腿上的两处衣服,露出了他的肌肤。清明月色下,林中众人看得清楚,两处肌肤上,均有一道剑伤所致的疤痕。赵长安仍笑:“王玉杰王少侠,这两处疤痕是怎么来的,你肯定不会像你爹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这人一怔,笑了:“我没说一句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与身旁黑衣人齐伸手,揭下了蒙脸黑布。

晏家兄妹听赵长安叫他王玉杰时,已大吃一惊,这时不禁愕住了:这两人,正是王无涯和王玉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原来,这畜生父子都还没死,且还都是金龙会的人!

晏云孝细瞅王玉杰右臂剑伤,脑中电光一闪:想起来了:那夜,爹曾反手一剑,刺伤了假尹延年的右臂,此时,看王玉杰右臂上的这道伤痕,前深后浅,两侧呈凹陷状,正是爹“和风追月剑法”第六式“月高天旷”刺伤后才会有的独特创痕!

晏云孝的牙开始咬得“咯咯”作响。王家父子避开他的视线,王玉杰冷笑:“晏二侠,别这么草率,仅凭一道疤痕,定不了我杀人的罪名。”

“当然,仅凭一道疤痕,怎么能妄下论断?不过……”赵长安俯身,捡起一根树枝,“等我把那天晚上洛阳城外乱石山上的情形再复述一遍后,到底谁是罪魁,大伙儿就都有数了!去年秋,晏老前辈和江湖中人都以为传世玉章在我身上,是以便四处追寻我。这消息为贵会得知,于是,就定下了一个高妙的嫁祸之计,先用一封假信,诱晏老前辈和晏二侠离开洛阳,去往龙门。”

“可为何我爹一见那封假信,就欣然就道了呢?”晏荷影问。

赵长安一指萧绚:“因为那封假信,是由这位擅长模仿别人笔迹的萧女史提刀伪造的。当晏老前辈和晏二侠进到茶店中,早已尾随其后,扮作我叔叔的王大侠和扮作我的王少侠,遂用言语引动二位随他们进入深林,然后突施杀手。”

“难怪!”晏云孝恍然大悟,“我那一式‘暗渡陈仓’除了家人就只这两人知道!”他怒视神情自若的王玉杰,“那晚你佯装中了我一腿,然后再趁我不备,把‘大悲咒’毒针射进了我的后腰!”

“这也正是后来,假‘叔叔’何以能对晏老前辈的剑法了若指掌,且以一套左手剑制住了晏老前辈的缘由了。这桩事,说穿了一点儿都不稀奇,但当日里,这桩惨案却令我困惑了很长时间。”赵长安缓缓踱步,“从一开始,我就怀疑王大侠和王少侠。首先,假冒我和叔叔的二人,须曾见过我俩,这才能将我俩模仿得惟妙惟肖;其次,两人还要熟知晏二侠和晏老前辈的脾性,才能把他们骗入林中。符合这两条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二位。可何以晏老前辈在临终前要大叫‘姓尹、姓尹’呢?他老人家从未见过我,在那种时刻大叫我的姓,其中有何深意呢?显然,他老人家临终时大叫的这两声,不但是查明整个案情的关键,且是令元凶无法抵赖的铁证!可为何他老人家不叫‘姓赵’或者别的,而偏偏要叫‘姓尹’呢?直到有一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他忽然转身,亦未见如何动作,人却到了一直凝神静听的王无涯跟前,手一挥,树枝横削王无涯右肩,出手沉稳有力,招式精奇。晏云孝认得这一招,正是父亲“和风追月剑法”中最为精要的一式“云过天青”。

王无涯猝不及防,大惊,疾往上一撩,跟着一递,一剑疾刺赵长安咽喉。众人错愕的惊呼声中,雪亮的剑光已逼到赵长安喉前,但赵长安手中树枝变削为挡,已格住了这疾逾惊风的一剑。剑尖虽已触到了他的咽喉,却无法再往前递进一分。王无涯一愣,情知伤不了他,腕一沉,就要撤剑,但用力一夺,剑却如在树枝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诸位都瞧清了吧?王大侠当时就是以这一剑刺穿晏老前辈喉咙的!而由于王大侠是在情急之中不假思索地挥出他‘正气剑法’的第三式‘正义凛然’,因此,就暴露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而被晏老前辈一下认出来了,是以,悲愤恚怒中,他张口大呼了!”赵长安冷瞟额渗虚汗的王家父子,用姑苏口音嘶声大呼,“姓尹!姓尹!”声音凄厉疹人,暗夜中,乍闻这已变了声调的嘶喊,众人均不由得背上发冷,打了个寒战。

“对!”晏云孝叫道,“那晚我听爹最后叫的,就是这两声!”

赵长安面色沉黯,树枝往外一搡,把正在运劲的王无涯逼得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实际上,当时,晏老前辈喊的,是‘是你,是你’!因他在垂死的瞬间,已认出了这个用极其狠毒残忍的手段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正是自己曾救过他一命,并大力提携,还和他相交逾三十年的挚友!但因咽喉已被刺穿,发音不清,是以‘是你’喊出来后,晏二侠听成了‘姓尹’了!”

萧绚由衷赞叹:“唉,竟能从别人转述的临死之人的两声呼喊中就探知真相,真不知你是怎么想到的。”

赵长安抬头望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也曾两次遇到类似的情形。一次,是说的人发音不准,把‘卿’说成了‘宁’;而另一次,则是我听错了,把‘有了’听成了‘扭了’。因此我意识到,那晚乱石山上,也是同样的情形!而王少侠能杀晏二侠却不杀,为的就是要留下活口,好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制造这起血案的就是我赵长安。如何?王少侠,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就算是,又怎么样?”王家父子面不改色。

“畜生!”晏云孝悲愤交集,“我姑苏晏府,自问一向没对不起你王家的地方,你们为何要这样?”

“哈哈!”萧绚笑了,“晏云孝,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会问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你们姑苏晏府待他们岂止是对得起?简直就可以说是有天高地厚之恩,再生父母之德。可人活世上,最最紧要的是哪一条?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随时记牢了这一点,才能舒服自在,不然,早晚也会成今晚世子殿下的模样,伤心痛苦,远避荒岛,生不如死!”

赵长安笑得月白风清,似乎萧绚正在说的并不是他。

萧绚接着道:“况古人说过:恩大不报。并不是不报,而是没法儿报。他姓王的先受了你爹的救命大恩,后又被你爹提携,成了个富家翁。这种恩,你却让他怎么报?是也去救你爹一命,还是也让你爹发一笔大财,一笔他三辈子也赚不来的大财?试想想,你晏二侠要是受了某人的一份大恩,日日夜夜的,也想图报,可偏偏又报不了,从此每一见恩人,无形中就矮了三分,这心里会是种什么滋味?”

晏云孝怒道:“可我爹从来也没想过要他报恩!”

“唯其如此,才让受恩的人越发难受!越是不要报恩,越让施恩之人像面明镜似的,照出受恩之人的心有多狭多脏!搞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要想没这面镜子照着,最好就打碎它!只要恩人死了,那什么恩不恩的,也就都成了过眼烟云。所以,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是从不会去施令受者无法报答的大恩的,不然的话,受恩之人要没机会也就罢了,一有机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噬恩主,整死他才痛快!”萧绚瞥了瞥毕恭毕敬的王家父子,“怎样,我方才的这些话,可说到点子上了?”

王无涯躬身赔笑:“主人英明神武,无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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