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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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救你……”
她一只手托住小翠的头,另一只手哆嗦着检视小翠脖颈上的伤口,想要试探着将那暗器拔下来。
可是,她猝然间发现,伤口处虽无血液渗出,却已开始发黑,并且迅速扩散,晕痕已变得拳头大小。
她头嗡地一声发懵,“是毒……见血封喉的剧毒……”
小翠轻轻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住了她冰冷刺骨的手,口中已说不出话来,只微笑着看她。
黎鸢突地感觉到,手心里小翠的指头在缓缓蠕动,似乎是在勾勒某个字的形状,她流着泪默默感受,恍然间明白,她是在写三个字“我无悔” ……
写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头颓然垂下,眼眸还微睁着,流溢着抹淡淡的温柔……
“小翠!”黎鸢悲凉地哀叫一声,突地就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双臂将小翠死死抱在怀中,而眸光停驻在空中一点,眼底空洞无物,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一停下来就会被溺死在水中一样……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抑住了胸口的起伏,转眸看向依旧垂立在旁的四位,冷声道,“是谁?谁发的暗器?”
灰衣人和黑衣人同时抬头,眸光一滞,嗫嚅着不敢做声。
“我问你们,是谁发的暗器!”黎鸢突地爆发,厉声吼道,眸底一抹嗜血的凌厉。
有一名灰衣人鼓了鼓勇气,“喉中的细针是他们发的,背上的飞刃是属下发的。”
“还有飞刃?”黎鸢一怔,忙擎起小翠的身子一看,果然左背正对心脏的那处,一把飞刀直没到刀鞘,有血在滴溜溜地转着流下,而自己膝上的白襦裙已被血迹浸得湿透。
“为什么……为什么……”她先是喃喃自语,后来倏地转眸看向四人,声音绝望而凄厉,直入云霄,已经分不出是发泄还是在质问……
灰衣人沉声道,“她趁乱杀了大王妃,属下这还不知回去该如何向王爷交差呢,自然要她以命抵一命。”
而黑衣人则滞了会,才闷声道,“她不按律令行事,暴露了身份,已算背叛了主子,留她不得。”
“呵呵……呵呵……”黎鸢凝视着他们几人,突地发起笑来,脸上神情却痛苦难摹。
诸人见状不知所然,眸底皆轮番闪烁着疑惑。
她笑了一会,就不再理睬他们,只用尽全力将小翠的尸身抱起来,踉跄着走向马车。
几步之内,摇摇晃晃,分外艰难,那几人见状都要上前帮忙,她却冷然一声,“滚开。”
诸人讷讷住手,眼瞅着她将小翠搬上马车,撤下门帘,四人互看了眼,还是灰衣人率先问道,“郡主,咱们现在回王府吧?”
黎鸢端坐在车内,木然地看着被微风轻轻掠动的缎帘,半晌,沉声吐了几个字,“去皇宫,我要见皇上。”
黑衣人讶然片刻,喏了一声,就要上前驾车。
灰衣人却急道,“郡主,为何不回王府?王爷他……”说到这里,似有顾虑般,止住了口。
黎鸢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却漠然道,“你们回去替我转告他,我本就是皇上的人,现在任务已完成,自然是要回皇宫复命。”
灰衣人大惊失色,“郡主,此话何意?”
“就是表面所指的意思。”黎鸢冷道,“另外还有,大王妃是小翠和我协作所杀,也便是皇帝指派,庞氏一族,尽可来找我等复仇。”
灰衣人会意之余,仍是难以从命,讷道,“可是王爷他不会……”
“废话!”黎鸢断喝一声,“王爷早就恨我入骨,让你们天天来跟踪我,现下我杀了他的结发之妻,更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我心里十分清楚,他不会饶了我。不必你们赘言。”
灰衣人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又见黑衣人虎视眈眈地一旁看着听着,只好咽下口中所有的话,两人转身携起庞氏尸身,迅速飞掠而去。
而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牵来了一匹骏马,驾上车辕,两人换了平常车夫装扮,向皇宫急驶而去……
待二位灰衣侍卫回到王府青凌堂时,端王正伫立在院中,对着一株花开正盛的合欢树发呆。
听得背后有动静,他眸光一闪,并未回头。
“王爷,属下无能。”那两人噗通跪下。
端王一惊,匆忙回头,急道,“你二人怎么回来了?她……她呢?”
待他一眼瞥及地上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麻袋,立时眸子瞪大,面如土色,身侧的手指握拢成拳,口中却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向他袭来……
那两名灰衣侍卫见状意会,忙摆手解释,”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郡主她没事。”顿了顿又觉不妥,“王爷……咱们去隐蔽处叙话,属下罪该万死。”
端王轻舒了一口气,抬袖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指尖仍兀自微微颤抖,素来倜傥不羁的俊雅面孔,晦暗如暮……
待那两人携了麻袋,跟随端王进了一间密室,仍是一下匍匐在地,叩头请罪。
端王蹙了蹙眉,指着麻袋,“这里面装的人是谁,值得你们如此?只要她没事,纵有千罪,一并恕了。”
为首的灰衣人,仍是战战兢兢,回身将麻袋拖过来,颤着手打开袋口,露出个尸身的头颅。
端王一瞧,骇得几乎跃起来,“庞氏?!怎会是她?”眸底一片震惊。
那人低头,将事情从头至尾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端王的脸色随着他的讲述越来越阴沉,到了最后,几乎暴跳如雷,吼道,“废物!怎么不早点救援?非得等到事情不可收拾了再出手!”
灰衣人低声道,“只因暗中跟随郡主的,还有皇帝的暗卫,卑职不敢贸然惊动,怕暴露了王爷对郡主的心意。”
“糊涂!”端王怒不可遏,拍案斥道,“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孤王连命都没了,心意更是一览无遗,你们多少脑袋能换得回?”
二人伏在地上连连叩头,端王急喘了几口气,半晌,挥了挥手,“都起来!”
灰衣人忙站起来,躬身候着。
端王沉吟了会儿,眸底一黯,“小翠说,这庞氏乃郡主的灭家仇人?”
“嗯!”那人点头,又详细重复了一遍当时情景及小翠的原话。
端王眉心蹙成了一团,须臾喃喃道,”会有这种事?”接着他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黯然一叹,“她因此不愿意回来见孤?”
灰衣人又突地忆起黎鸢临别前的交代,忙原原本本地向端王转述完。
端王听了,早已呆怔成痴,心中百味杂陈,眸底泛出一抹泪光。
这个傻丫头……
她以为庞氏不明所以地死了,庞府人就会不依不饶地寻仇,若是再回王府,定引来庞家与我割席断交,对我不利……
她是要归附了皇帝,令外人以为是皇帝指使暗卫帮她杀了庞氏,将事端矛头指向他,为他惹事,为我避祸……
想到这里,端王垂下眸子,手握成拳,缓缓砸向胸口,好半天才抑住心中起伏,蓦然又想到一事,眸光一凛,“不好!丫头有难了……皇帝必是以某些条件来与她交换,她还压根未曾完成任务,怎么能就此复命!”言及此,神色灰败,手指在身侧毫无章法地重叩了几下,又陷入了沉思。
等到他面色重新恢复平静,已近小半个时辰。
二位灰衣人暗自松了口气,拱手问道,“大王妃的事,怎么料理?”
端王向地上斜睨了眼,沉吟道,“对外说是暴病身亡,对庞府……就按照郡主交代的执行。”
两人齐声称喏,端王挥了挥手,淡倦道,“下去吧,孤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携着装庞氏尸身的麻袋,出了门去,只留下端王落寞的身影,黯然的眸子,在灯光下,飘摇不定……
驶往宫内的马车上,满身血迹的黎鸢,怀里揽着气绝身亡的小翠。
她的心似乎已痛到麻木,望着这个跟了她一年多的丫头,这个她从未将她当做奴婢的侍女,即便最初是有心的利用,即使后来生了些许怀疑和提防,但贯穿始终的,却从来都是真心的呵护和相濡以沫,到了最后,她与她共患难的瞬间,彼此再无间隙,却也就此走上了缘分的尽头……
她的眼眸依旧微睁着,黎鸢轻轻一抚,她就永远阖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从此后,再也听不到她唧唧喳喳,说着四处打听来的悄悄话,再也看不到她娇憨的模样,欢快的笑容。
黎鸢再一次意识到,人死是一件这么无力,这么可怕的事,只需一根淬毒的细针,只需一把寸余长的利刃,就能将一条鲜活的性命葬送,魂魄无依……
“她有什么错……”黎鸢望着她已逐渐变冷的躯体,喃喃自问,无人可以回答,多希望仅仅是个玩笑,她睫毛一眨,重新睁开眼来,冲她一乐……
可是黎鸢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得来,她依旧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动亦不说话……
须臾,她用袖口仅余的一块洁净布,拭了拭她的脸庞,突地就起了一个念头,多么希望此刻躺着的是自己,而小翠还活着……
仇怨已报,心愿全达,她却涌起从未有过的颓乏,面前已无路可走,马车通往的前方,是篝火鼎盛的祭台,而她,必将变成高盛于盘上的牲品。
倒不如就此死了,洁净利落,也不会给他……添一丝累赘,可是,小忆哥,师傅和姨妈,会不会因此伤心落泪,会不会因此痛不欲生……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来到了皇帝寝宫。
早有人通报了进去,皇帝惊讶,疾步跨出殿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黎鸢一身白纱衣,裹着纤弱的身躯。染透了淋漓鲜血,大片大片的污渍,已辨不出本来颜色,就那么凄凉地在风口簌簌作响,怀中还吃力地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整个身子摇摇欲倒,像是一棵风雨中飘摇欲折的树,却倔强地不让任何人去接去碰,就那么立在宫门口,无声无泪,却满脸悲愤……
皇帝愕然地张开了口,心似乎被针痛扎了一下,他一下奔了过去,蹙紧了眉问,“这是怎么回事?”说着转眸瞪向那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口中嗫嚅,而黎鸢却突然冷冷地开了腔,幽灵般阴森,“小翠死了,我把她带回来了,是你的人,再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