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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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停下来,四下张望,喘着气说:“赶快找个电话!”
我们又跑起来,四处找电话,跑的方向是向着火车站的。在火车站的屋顶进入我们的视线时,突然又看见一辆巡警的汽车停在马路的对面,我们不约而同地奔了过去。
几位巡警正在车上喝水聊天,听了安心话无论决的报案,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安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那边,那边有个杀人犯,你们快去抓他!就在曼龙寺那边,他现在可能都跑了……”
我站在一边,尽量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镇定,替安心做着补充解释:“那个人叫毛杰,大概二十三四岁吧,个头好像跟我差不多高……”
警察以为我们是一对受了惊吓的小孩子,便用大人的语气安抚我们:“别着急,别慌,你们慢慢说。不用害怕,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杀了谁?”
到底怎么回事,谁杀了谁,这该从何说起呢?我看安心,安心也张口结舌。她说:“你们有电话吗?”
巡警说:“我们这是警用电话,不对外随便借用的。你要往哪里打?”
安心说:“我要报案。”
巡警说:“报案?你跟我们报就可以。你报案嘛就要把情况说清楚,你说哪一个是杀人犯?”
安心说:“我是市局缉毒大队的,请让我用一下电话,我要找缉毒大队!”
几个巡警互相看看,那表情没一个相信的。为首的巡警问:“你是缉毒大队的?你有证件吗?”
安心掏了半天,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来。巡警接过去看了一下:“何燕红?”他笑笑,“这是个身份证嘛,这个不行。你有民警证吗?”
安心稍稍语塞了一下,说:“我现在退役了,现在不在缉毒大队了。但这个逃犯是以前缉毒大队负责通缉的,情况要马上告诉他们。”
那位巡警疑心地看看安心,然后说:“你等等。”说完他上车拨了车上的车载电话。我和安心站在车外,也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没多久他就钻出警车,手里还拿着安心的身份证,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缉毒大队从来就没有何燕红这个人。”
安心说:“你跟他们说,我叫安心,你问问他们以前有没有一个叫安心的!”
巡警看她身份证:“你不是叫何燕红吗,怎么又叫安心了?”
安心说:“你就问他们吧,你问他们有没有。”
巡警指使另一位年轻些的同伴,说:“你再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有没有叫……叫什么?安心,公安的安?心呢?一颗红心的心?”
年轻的巡警麻利地钻到警车里去了,没一会儿就又钻出来,说:“有!”
年纪大的这位巡警有些疑惑地看了安心一眼,再次钻进警车。他不知在电话里和缉毒大队的什么人交涉了些什么,再钻出来时,示意安心上车。
安心上了车,我一个人站在车外。看看那几个巡警,那几个巡警也看看我。其中一个开口问:“是谁看见那个杀人犯了?是她还是你?”
我指指车里,意思是她。
巡警问:“她看清了吗?”
我也说不好,只好说:“她说她看清了。”
“看清了怎么说不清啊?”
我无话可答。
安心和那位老巡警一起从警车上下来了。老巡警说:“那就这样吧,呆一会儿就有一趟火车回市区的,你还赶得及。”
安心脸上一点没有轻松,心事重重地谢了那位老巡警,冲我低声说了句:“走吧。”
我们向火车站走去,身上的衣服还半湿不湿地贴在皮肤上。
头发在太阳的烘烤下已经基本平了,可脚上的鞋袜最是干得慢,沤在脚上很不舒服。路上安心告诉我:潘队长请假去大理了,钱队长和一位从丽江来的吴队长对调,刚刚走了半个月。刚才接电话的就是那位什么情况都还不熟悉的吴队长。吴队长在电话里搞不清安心说的那个毛杰的来龙去脉,叫安心回市里到缉毒大队来一趟当面谈。
我们一路沉默地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返回南德。来时明媚多情的风景,归时变得枯燥不堪。
回到市区,安心本来准备和我一起去缉毒大队的,走到一半时又不放心小熊,她让我先回旅馆看看小熊。我就先回了旅馆,缉毒大队地一个人去了。
我回了旅馆,到托儿室去看小熊。一进门看见小熊正坐在角落里眼泪汪汪一拍一抽地哭呢。我问阿姨:“哎哟,怎么啦这是?”阿姨一见我来了,如释重负地大叹苦经:“咳,你可回来了,这孩子从中午吃完饭就哭,非要找爸爸妈妈不可。可能是在这儿呆腻了,想你们啦,我们怎么哄都不行。我看他一定是以为你们把他扔了,不要他了,哭得可真是伤心啊……”
我抱起小熊,问:“是吗小熊,以为我们把你扔啦?以为我们不要你啦,啊?”
小熊话说不清楚。但他点头。哭的惯性还留在脸上,两只小手紧紧地箍住我的脖子,这让我内心挺感动的,发觉这孩子才两岁就已柔情万种,就已懂得爱别人和让别人爱他。我想,才两岁就会表达出对爱的需要大概和安心有关,和这孩子自己的经历有关。据说人一生下来就已经可以感受外界,每一样能刺激他神经和大脑的事情都将记录在他的神经元中,都将影响他成长后的感情反射和情绪表达的方式。受过苦难刺激,看多了母亲眼泪的婴儿长大以后,要么冷酷暴躁,要么脆弱柔情。
天黑以前安心回来了,我向她绘声绘色地说了小熊想妈妈的故事。这故事带有很强的感情色彩和恋母情结,这情结让我用成人化的心理描述出来,本以为能令安心大大的感动和惊喜,但安心没有。她脸色凝重,情绪低沉,她说杨瑞咱们今天早点吃饭早点题吧,明天一早咱们得早点走。
我一下也没趣了,问:“你去缉毒大队他们说什么?”
安心摇摇头,说:“者潘不在,老钱也走了。新来的吴队长不太了解情况,也就是听我说了说,问我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心理作用,是不是幻觉。弄得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也许我真的看错了。“
我说:“这种事,既然你去反映了,他们干警察这行的,应该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说准备采取什么措施了吗?”
她又摇摇头:“现在又能采取什么措施呢?他们也不能把人撒出去满山遍野地找去。”
我想也是。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小旅馆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是我从外面小店里买了些炒饵丝——一种用大米做的云南小吃——带回房间里吃的。我买饵丝回来时小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这些天他出门在外,一直过度兴奋,现在终于把精力耗得差不多了。我和安心并排坐在床沿上吃饵丝,吃得寡然无味。吃完之后,相顾无言。我收拾餐盒筷子,安心坐在床上发呆。我说:“咱们呢,干吗广安心说:“不干吗。“她不想多说话的样子,我也闭了嘴,站在窗前看山。天已经黑了,山看不太清。
那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早。我并没有睡意,我想安心也没有睡意。但在同居生活中,关灯睡觉是一种独处的方式。人有时需要独处。安心整个晚上沉默不语,只有我能明白她这沉默的原因。
毛杰的出现——且不论那是不是安心的幻觉——让她把自己人生中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又翻回来了,那一页不堪回首。我躺在安心身旁,尽量不去翻身,也不去碰她,好像这时候打断她的痛苦和焦灼也是一种骚扰。我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想来想去每句想出来的话都是隔靴挠痒,都是杯水车薪。安心在想过去的事情,她心里有很多悲伤和仇恨。人在快乐时往往渴望与亲友相聚分享,悲伤时往往愿意躲藏起来独自承受。很少有成年人愿意别人看到他心上的疤痕和灰垢。
我想,我应当给安心这样的空间,让她一个人静静地想念她逝去的爱人,想他们过去的那段生活。我和安心在一起时间越久,我越感到自己其实并非那位张铁军的对手。我不如张铁军成熟,不如张铁军专一(安心知道我以前是个花花公子),不如他有学问有文采(学工科的人如果不做本行,在知识方面总不及学文科的来得广博)。更重要的是,张铁军是她的初恋!初恋总是不可匹敌的,总是难以忘记的,总是不可替代的。
直到夜深人静,连窗下草丛瓦缝里那几只一直摘咕不停的虫鸣也更然无声了,我仍然没有合眼。我不知道此刻夜深几许,不知道我们已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了多久。我静息听听,以为安心睡着了,可随即又从床里传出一阵细小的响动,不知她在干些什么。我背对着她,听到她翻了一个身,紧接着她的身体轻轻地靠上来,轻轻地贴在我的背上。我惊讶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全裸的!她皮肤上的温暖、柔软、光滑,那种缎子般的厮摩并没有让我的身体马上出现反应,但她一声颤抖低回的:“杨瑞我爱你!”
却让我欲火狂燃!我忍着没动。我一动没动地让她抱着。她的一只手从我身下钻过来,和另一只手会含着环绕在我的胸前,又轻轻地在我的皮肤上滑动。她的手真是又细又薄,又细又薄让我觉得我的胸肌格外开阔,开阔得可以任她游走。那双手抚摸着我的胸脯和小腹,并不往下深入。我知道安心做爱,非常性感但从不委琐,那些低贱和淫荡的动作总是由我来做。我做,她不反感,我怎么做,她都行,都能逆来顺受。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有时让我都分不清她究竟是情愿还是忍受,是高兴还是痛苦。但无论是什么,我都渴望她呈现出这种受难般的表情和呻吟,那表情和呻吟一旦出现我便高潮奔涌!
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也抱住了她,用缓慢的力量去揉搓她细细的骨肉,用粗莽的亲吻去覆盖她娇小的脸庞。我发觉她流泪了,她在无声地吸泣。她的啜泣和她的肢体在我身上每一个依恋的颤抖都让我激动不已,让我确信这个美丽的女孩儿,这个孤苦的女孩儿,是属于我的。
我也想哭,我们都拥有用眼泪泡黄的经历,这经历让我们时时记得对方的恩情,这思情常常带给我们精神上甚至肉体上的巨大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