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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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的人见省厅的处长话说得既强硬又激动,便也表了个态:“如果是速战速决的话,倒真是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口气与其说是赞同处长的意见,不如说更多地是劝说老潘别和上面搞僵了,“老潘,这个大学生不是在你们这儿都干了快一年了吗,你看看到底行不行。这案子搞到现在,今天确实是个机会。你看着安全上有没有大的问题。至于那个家伙会不会逼着小安搞那方面的勾当这个问题,我看倒不大可能吧,谁会在逃命的时候想这个事。人的生存需要第一位的是温饱,第二位是安全,先有温饱而后思淫欲。连温饱安全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那个方面不可能有多大的兴趣。”
潘队长见这事越说越成真的了,他成了少数派。公安内部的规矩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又争了几句,口气上已不能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冲。处长和市局干部还是一通分析解释,他坚持己见也没有用,他就问声说了句:“你们做领导的,再好好考虑考虑吧。”省里的处长见他的态度如此固执,索性不理他了,转脸和市局的人进一步谈开了细节。老潘脸上挂着情绪,一个人走出会议室抽烟。他对那处长很抵触,就出来抽烟。抽了两口烟,看见队里的一个侦查员从对面的茅厕里出来,他脑子突然转了一下,开口叫住了那个侦查员。
“小王,你过来一下。”
小王过来了,老潘说:“你去队部办公室,叫安心到审讯室把审讯笔录给我拿过来,记了多少拿多少。”
小王说:“我去拿吧。”
“你叫安心去拿,她知道拿什么。”
潘队长吩咐那个侦查员叫安心去审讯室,他看着安心从队部出来,往审讯室去了。审讯室里几个人正在突审毛杰,安心一进去,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那就是毛杰看见了安心。他目瞪口呆地,看见安心突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并且和审他的人嘀咕着说话,然后他们把前面的审讯笔录整理了一下页码顺序,在桌上磕齐了交给她,她拿了就出去了。他呆呆地看她进来,又呆呆地看她出去,然后,那几个警察接着审他,他们又问他什么他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潘队长的目的于是达到了,他掐了烟,扔在地上,又跌上去搓了援,把可能还有的火星搓灭,然后回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处长和市局的几个人正讨论得热烈,方案越来越详细,已渐渐成形。见潘队长进来,市局的人便把他们刚才议的方案跟他说——怎么假装把安心和毛杰一起押到看守所去,路上怎么制造意外让他们逃脱……等等,听起来天衣无缝。而市局的人在口气上,也听得出还是想争取老潘转变态度。尽管者潘在这屋子里职务最低,但他资格者,操作方面经验丰富,而且,执行这个方案得靠他的队伍。所以他们都希望他思想上能通,大家思想一致下面的行动才会进行得顺利。
潘队长听着,没有再说一句反对的话,默然点着头,表示服从。于是市局的人便决定就这么办了,他们马上让人通知者钱他们终止审讯,然后把队里的几个头头都叫到会议室里,布置任务。大家都来了,听市局的人介绍方案,下达命令。不料市局的人刚一开口说了没几句,刚才一直负责突审毛杰的副队长老钱就打断了他:“不行啊,安心和这个家伙刚才已经碰过面了,他知道安心的身份!”
省里的处长脸色马上变了,沉不住气地叫起来:“他不是不知道吗,怎么又知道了?”
“刚才安心到审讯室去取审讯笔录那小子看见了嘛。”
“取什么笔录啊,谁叫她去的!”
“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想安排她打进去啊,再说安心干这事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不要低估了女同志的勇气和智慧,今天你们这个诱捕行动她不也是头一次参加吗,人家干得很好嘛!”
“哎哟,这个任务跟那个可不一样,这个是要她一个人深入进去,孤军作战的素质她有没有?……”
一通互相的争辩、埋怨和指责,但一切都为时已晚,都没有了任何意义。这场戏的导演者——潘队长,光在一边抽烟来着,什么话也没说。那位处长一开始还怀疑地斜了老潘一眼,老潘也装没看见。
接下来,他们把安心叫到了会议室。由处长、市局的人,还有潘队长和钱副队长,一起又问了她一遍——和毛杰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对他都掌握些什么……等等。其实安心仔细想想,她对毛杰什么也不掌握,除了他的激烈的个性,他自称帮家里做点生意什么的,其它所知不多。她知道他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但这些人安心都没见过。倒不是毛杰有意瞒着什么,而是她后来并无深入了解毛杰的需求。她和他只是短短的一段插曲,她曾预感到这插曲要不早点结束终究会给她带来麻烦,只是没想到麻烦最后来得这么大!
在安心提供的情况中,惟一有现实价值的,就是毛杰的家庭住址。老潘建议,必须立即行动,搜查毛杰的家。毛杰已经被捕三个小时了,如果他有同伙的话,他接了货迟迟不露面肯定会引起同伙警觉的,说不定他们已经在销毁和转移罪证。
老潘的这个意见,省里的处长马上同意了。于是人马出动,由安心带路,分三辆汽车,十几个人,乘夜色,风驰电掣般地直扑毛杰的家来了。
安心只去过毛杰家一次,就是他们头回见面的那次,那次也是夜里,在夜色中她还能找到一些当时的印象。她带着那几辆车子,和车里塞满的全副武装的警察,穿街过巷,亮着明晃晃的大灯,在那些旧的带着些温情的印象中开过去。
她印象中毛杰的家在劳动剧场的附近,他们的车子在那一片街巷中转来转去,终于,她找到了那个地方。一点没错,她想起来那是个挺大的独院,门前有好几棵参天大树,黑夜中只记得树的华盖黑压压的一片,把小院庇护得里外三层,感觉很隐秘的。
她记得毛家的正门挺大,院里还养了狗。那天安心眼毛杰来这儿因为不想让狗半夜三更叫起来,是从后门进的屋。
她把他们带到了后门,四周很安静。警察们熄了车灯,下了车。潘队长指挥部分人往前门去,另一部分人去守住东西两边的围墙,潘队长自己则带人去敲毛家的后门。
后门刚被敲响,前院的狗便狂叫起来,叫门的缉毒队员不得不加大力量,把门敲得更响。没敲几下突然前院响起了枪声:“啪!啪!啪啪啪!”枪响得没有规律、很仓促,连潘队长看上去都有点意外。他马上冲身边的队员们喊了一声:“撞开!”几个队员一齐上去,用肩膀用力地撞门。但后门和前门一样,都是铁门,以肉撞铁,如卵击石,那门纹丝没动。
前边的枪声很密了,连安心都听得出来,已经是一场混战。
潘队长就更听得出来,哪些枪是我们的“六四式”、“七九式”手枪的声音,哪些不是。从枪声上他可以判断,我们的人占了优势。这时有人建议增援前门,老潘没有理睬,但他只留了两个人继续虚张声势地撞门,其余人都去加强对四面院墙的包围。他让安心马上回车里去,后门也很不安全,他命令她马上离开,自己则冲到前门去了。
安心没想到,她一点也没想到会发生战斗。她听到了这激烈的、近在咫尺的枪响,仿佛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都不是误会,不是虚惊,一切都是真的。这场突然爆发的没有任何预备的战斗让她很难与那个扮相新潮,很精神、很酷、很直爽、很热情、很追她的男孩毛杰连在一起,但这一切却如此迅速地,让她不及思索地发生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车上躲着去,她向车子隐蔽的地方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个案件中一个需要保护的证人,而是缉毒大队的一名战士,在战斗中她不应该躲到安全的地方苟且输生。可她不回车里又能去干点什么?她连抢都没带,她冲进去什么作用都没有弄不好还添乱还得让人保护她。她一时不知进退,下意识地翻回身顺着院墙往正门那边走,脑子里并不明确要去正门干什么。天很黑,她几乎看不清这一段院墙有没有人把守,就在这时,枪声像是很整齐地突然停了。
枪声停了,整个院墙里突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安静,这安静似乎表示战斗已经结束。据后来队里的同志讲,整个战斗从罪犯先开第一格算起,一共只进行了一分多钟,但在安心的感觉上,似乎打了整整半宿。
和警察们武力对抗的罪犯实际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毛杰的爸爸,一个是毛杰的妈妈。毛杰的爸爸听见有人敲后门就开前门准备出去,与前门的缉毒队员正巧相撞,随即开枪。一分钟后,他在自己的卧室被击毙。而毛杰的妈妈被击伤腿部,然后被擒。
在被抬上汽车时她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喊的什么安心一句都没有听懂。
这场战斗我众敌寡,不算艰苦,但打得比较突然,有一个缉毒队员也挂了彩,一颗子弹在他的大腿根部擦出一道血泡,虽属轻伤,但比较险。那个队员恰恰新婚不久,这颗子弹差点绝了他的后。
负伤队员和毛杰的妈妈一道被送到医院去了。毛杰的妈妈一条裤腿全是血,但到了医院才发觉也只是皮肉之苦,未伤筋骨。
送走了伤员,警察们随即搜查了整个院落。周围邻居中一些年轻胆大的人在枪声停止半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探头深脑地出来看热闹,但战斗的现场已被警察封锁,看热闹的群众只能很不过瘾地挤在隔离线外面向这院子远远张望。
搜查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在毛杰家的储藏间、灶间和一个地窖里,都找到了隐藏着的毒品,量不大,有海洛因,也有鸦片膏,数量加起来当然也够判死刑的。
当他们把这座院子交给当地派出所封门保护然后撤离时天都亮了。回到队部先吃饭,吃完饭大部分人找地方打盹睡觉,潘队长和钱队长他们几个继续审毛杰。这次审毛杰一上来就告诉他他家已在昨夜被抄,抄出什么了你知道吗?你趁早交代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