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罩我去战斗-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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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木呆呆回到皇叔卧室,榻上之人已然饱睡一觉,面色和缓而好看,正坐着阅一本书,此时打书中抬头含笑望她,简直令人错觉岁月静好。
麒麟的面色却大不好:“皇叔您至少骂孤一顿解解气也好啊?”
“想要我骂什么?”卓颂渊放下书册笑,“过来。”
麒麟行至他跟前,恨恨探问:“听闻燕南屯兵用的粮草亦是陈国公封地上的牧场所出?皇叔近来替孤筹谋至此,为掌控粮草竟是赔出自己的城池,孤还不起的啊……”
卓颂渊气极:“这是谁说的昏话?薛云鹏?你无须听他危言耸听,我难道不能是为了北疆太平?想这么多本来于事无补,你不是一向只顾三天之内的事情?”
以地易地的事情本来寻常,然而薛云鹏非说他这是土豪所为。他能给的不过这些,云鹏非将此事为麒麟所知,只恐平添笑料。
岳麒麟却是犹自悔恨:“孤发现自己就是该多动动脑子,孤负气出走,害您日奔夜袭,毒发遭罪,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哦?那你来云阳作甚?”
岳麒麟听无念说,皇叔早年也曾派人北上苦寻神医数回,屡屡无果,早已绝了此念。此番麒麟真不想令他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定要将一个完整且靠谱的神医踏踏实实呈送在他面前,才敢和盘托出实情。
这会儿她默然半天,胡乱抢了句:“为甚来云阳?哼哼,孤不喜那陈婉秋……也不喜欢您那身绯色的锦袍子。”
他脸一黑:“因为看起来老?”
岳麒麟没过脑子,听了急得淌泪:“因为压根看不到正脸!”
卓颂渊一把将人扯来,拉近了好抹泪,动作自然且寻常:“那这回的教训可要牢牢记着,耳听为虚,眼见未必为实。为君者更应以此自勉。”
麒麟使劲点头:“嗯嗯,明白了,都是虚的。”
这人居然借机说教!她的头皮都听麻了。
“虚虚实实。有的物件看不见抓不着,听来或许还很可笑,譬如人之信念,有时却能如黑暗中的烛火,为人点亮前路。”
麒麟猛想起皇叔自己,不知他数年来,又是怀着一种怎样绝望的心境度日……她心下一酸,速速驳道:“孤要什么烛火?皇叔所在之处,便如日中天。”
麒麟正想着怎么才能哄他睡着,而后再占一回便宜,那滋味真是上瘾……却听无念在外敲门道:“太子,老李做的菜也太咸了,还不听劝,您要不要来说说他?”
这是她与无念事先约定的暗号,无念晚到一步,褚良春已然不在宁阳寺了。
51云涛寺
曹大人说的事;王爷交代是绝密,太后觉得肯定是在瞒着她
岳麒麟哪敢惊动皇叔;做戏做全套,假模假式先将厨子李抓来训了一顿。
无念带回来的信中提及,褚良春下一站乃是云涛寺。云涛寺出云阳沿运河北上,快马一夜可至。
这一天为了将人早早弄睡着,麒麟简直将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
皇叔许是补了一个白天的眠,入夜兴致颇高;非让无尘翻两册书来;说要考较她的经史。无尘好死不死搬了一册《公羊》;一册《燕史》。
春秋公羊便也罢了;她记性好,最近李师傅所教磕磕巴巴大半尚能背下。
皇叔偏生又提了燕史来问;岳麒麟哪堪这般折磨:“我家祖祖辈辈弯弓射雕,到了孤这一辈,父皇兴了书院,自楚国请了鸿儒做先生,燕人方才识得所谓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百来年的燕史,皇叔竟是如数家珍,孤怎么翻来翻去,却总觉得无甚可看的呢,西征北征,打打杀杀,马背上征服的天下而已。”
卓颂渊一本正经,说了好一番诸如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的大道理:“麒麟怎可信口菲薄祖先?夺天下易,守天下难,若非守业有方,这百来年的燕史由何而来?”
论及此处,麒麟倒是眼神稍亮:“老祖宗自有老祖宗的大道,孤的祖训,对人不过一个义字,对事,不过一个勇字罢了。”
原本连这个勇字,麒麟都是想不明白的。她自问贪生怕死,可这一刻望着皇叔墨玉般的双眸,心中的勇气竟是鼓鼓满溢,只怕戳一下,便足可爆一个飞花四溅。
她一定得亲自去将褚良春接到皇叔面前!
卓颂渊哪知她满腹的心事,指着那册燕史:“一看便是偷懒不曾详读,哪里是你说的这样。你看,燕昭皇即对孝悌之义著有长篇训示……麒麟,我闻燕朝之中,颇多老臣?”
岳麒麟心不在焉答:“嗯,确实养了不少年迈老将,皆是早年伴我祖父西征之臣。那些老臣矜功恃宠,当年父皇亦很为这些人头疼。”
“他们各自都是什么背景?子弟手中兵权分布……”
岳麒麟快哭了:“皇叔啊,这个可以说到天亮的。”
卓颂渊毫不以为意:“便自徐德亮说起。”
要了命了:“您……您怎么连人名都知道。”
这么下去聊个通宵毫无难度,麒麟忽然很残忍地,有些想念皇叔毒发时候的模样。一个人总是为别人顶天立地活着,也会让人觉得他示弱样子比较可爱。他握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只依靠她……哪有徐德亮那老儿什么事情!
麒麟拼了力气将皇叔硬生生按倒在榻上:“您这典型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生了病哪有这般操心的。”
卓颂渊也不抗拒,含笑躺了,漆眸晶亮:“那我明日再问你。”
岳麒麟着急出门,趁势便起了身:“孤看样子也得去歇一觉,不然明天还不知如何应付您呢。皇叔也别太劳神了,若是睡不着,闭上眼睛数会儿羊也是好的。”
卓颂渊眼神黯去,面上笑意竟亦是渐渐淡了:“去罢。”。
岳麒麟只道着急说错了话:“皇叔不高兴了么?”
“无事,离京二日,竟是有些思念皇上。”
岳麒麟暗自嘀咕人家到底叔侄情深,怏怏正要撤走,无念恰巧进来奉茶,看似无心地接了句:“说起来皇上真是至孝的好孩子,近来每回将王爷留宿宫中,皆是手捧诗经,在王爷床头念到王爷睡着呢。”
岳麒麟回过身大为惊愕:“这般孝顺!”
无念斟过茶水,又探了皇叔额头,暗道这小太子真管用,王爷今日的烧去得倒还算快。待无念走了,麒麟复又坐下,给皇叔喂了两口水,笑得有些局促:“孤的脑袋里也无那许多诗……”
卓颂渊偏过脑袋,移开眼睛,仍是不大痛快:“太子去罢,本王可以自己数羊的。”
皇叔如今但要唤她“太子”,自称“本王”,这不用猜便是生气了。岳麒麟暗暗憋笑,仍是好声好气:“孤给皇叔哼首燕国民谣可好?”
卓颂渊嘴硬:“不必。”
岳麒麟不管不顾已然哼唱起来,民谣很长,这歌谣温婉柔细,极能助眠,她又故意唱的胡语,皇叔听不明白词义,多少便能迷迷糊糊入睡了。
不想卓颂渊听完,睁眼缓了神色问她:“这调子唤作什么?”
岳麒麟濒临崩溃,病榻上的人有兴致问,她也只得好脾气地答:“雪夜歌。”
“那个雪人,天亮之后……化作了水?之前的故事是……”
岳麒麟觉得自己真是找死,皇叔对胡语竟是半通,居然勉强听懂歌词大义,早知她便哼首启国的无字歌岂不省事?麒麟耐着性子:“嗯。这调子原是燕北的小歌谣,词中唱的是,阿西堆雪人啊,雪人会说话,阿西和雪人去滑冰,雪人带阿西去游历。他们上天揽月,他们下海捉鳖,阿西得意不凡,回家睡得香甜,梦里四处炫耀。天亮时起来找雪人,雪人化作一滩水。”
燕北苦寒,半数山脉终年白雪皑皑。麒麟的本意是想挑支柔缓的调子好助眠,这支调子燕国孩子从小便哼,如今说完了故事再咀嚼,方才蓦地惊觉,这词曲之中竟然蕴含这样一种悲凉基调。
“好听,再唱一回罢。”皇叔很不客气。
“孤……”麒麟急啊。
卓颂渊冷下脸:“那我自己数羊。”
麒麟哪里忍心:“孤再给皇叔哼一会儿,只是您闭上眼睛安心睡,不许再说话了。”
卓颂渊合了意,依言阖目,在麒麟低叹浅吟的雪夜歌中,缓缓入了眠。
夜色深浓,窗外大半盏瑶台镜悬挂中天,可怜的小太子从未伺候过什么人,这夜哼曲哼到喉咙微干,榻上之人呼吸终于渐趋沉静,睡得极是安稳。
相较之下,白天的那个角度太过糟糕,实难轻举妄动。而这会儿她只需轻轻俯身,皇叔刚毅却出尘的面容,便这般尽入眼底。
岳麒麟自言自语:“陈婉秋有没有眼光啊?哪里老了,孤倒是觉得皇叔十分水嫩可餐。”也不管这陈婉秋不过只是她的假想敌。
麒麟似在小心仔细赏看一件宝物,忍不住点唇触了一几他的鼻尖。皇叔许是觉得痒痒,脑袋略侧了侧,麒麟不及预备,双唇结结实实便滑在了他的唇上。
她觉得实在并不足够,轻扫过皇叔下唇的那一处伤,探出舌尖轻轻撩了撩。
“这便是加盖了蜡印的意思,闲人免近,什么陈婉秋赵婉冬,胆敢打一回主意看看,想要启封者,有能耐先来寻孤说话。”
说完依依不舍,便又啄了啄,细细叹了一声,方才心满意足出得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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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无念岳麒麟心情大好:“无大人可要好好照料皇叔,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孤回来时皇叔若还是高烧不退,便要拿你是问。”
岳麒麟不得不叹服自己的机智。若非花了大力气哄他入睡,这会儿的便宜到哪里去占?当然此事还得谢谢无念。
无念莫名其妙:“小的自然尽心,只是方才,王爷的烧已然退了啊。”
岳麒麟也没深想:“哪里退了!孤再清楚不过,无大人护主之心是好的,就是太不够仔细。孤只知皇叔中毒,孰料病势如此汹汹,要不是无大人拖延,孤决计老早就亲自抓神医去了,岂能拖到今日?”
无念亦是很悔:“是的是的,小的生怕挨他责罚,一向说得太不详尽了。”
此时厨子李前来急催:“太子,云涛寺此去甚远,再不上路只恐天亮都到不了。 ”
岳麒麟无暇再训无念,跨上马背再次郑重吩咐:“无大人费心了。”
夜骢走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