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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桃花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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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雷凌空劈下。她呆望着窗外的凄厉的闪电。

天很黑,压得很低。雷把天也劈开来。盘旋着,轰鸣着,仿佛是一个召唤——

她果然下了床,一步步走近窗外的召唤。

怨怒的召唤,亡灵的召唤。她的归属,是否便是那黑漆漆的无底深渊?

她推开窗,携风带雨扑打而入。

一声声怒号,催促着,摆脱这永无止境的轮回苦楚。

她的亲人,她所有亲人。仿佛在天幕中张开手。

生无可恋。

窗突然合上。梓澜合了窗:“娘娘,您这是……”

“烧水。”她木然道,心冷如冰。

“这么冷天,您还……”

“烧得滚一些。”

水烧开,兑好。

她缓缓迈进去,水浮起她的裙裾。她向下坐,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袖子荡开,一把匕首。鞘脱去——

好利的锋。饮了太多血,太多太多亲人的血,锋还是那样利。

腕子露出水面。抵上去。

第一滴血,溶进水里,一丝一丝融散开。

更多的血融散在水里。

血在水中,不会迸溅。她怕啊,她见过太多的血,她怕那一次又一次惨烈的迸溅。破口一寸一寸豁裂开。她仿佛听见他们的呼唤,爹的唤,娘的唤,佛多稚嫩的唤:“额娘——额娘——”

一声一声,唤她回家。如果那才是她的归属,为什么却这样留恋。此时此刻,撕心扯肺的留恋。

血流逝,并不冷。热水维持着她的体温。意识却逐渐模糊,只有炫目的,耀眼的,锋利的刀尖……

真利啊,一挥下去,血溅尺方白素,他说,拿去敬事房备案……他说,以后,你有朕,再不用匕首防身……他把匕首递在她手里,脱下上衣背身趟下……他翻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你一身的冷汗……

所有的记忆,都是他。如今的模糊,以往的清晰,一切一切,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是他,全是他……这一生,别无可恋?她恨他,恨自己,可是,恨也已无力。

血汩汩涌出,另有血涌出在她的裙角,只是,她已看不见。

‘堂啷——’匕首掉在地上。

身体越来越轻,轻飘飘的身体和轻飘飘的裙裾。一池血,荡漾着这一池绚丽的绝艳……

第四十三章

佛说,人身难得;六情难具。得来难,死也难,终究不能解脱。

她能感到的自己,仿佛只是一堆枯槁的残骸,耗干了,耗尽了,零零落落。

偏有人执意拾掇,一片一片,不肯死心。逐渐的,逐渐的……

气息、光亮…… 一切的知觉,缓缓回来。触觉也回来,四肢麻木,躯干瘫软着,瘫软在另一个怀抱里。

第一次张眼,看得不清。第二次,她吃力的支撑住——他就闯进她的眼睛。他是那样木然,觉到她醒,甚至不去低头看。

眼又疲惫的合上。撑不住了,她无力再看,也无力想。却仍感得到,很烫的,一滴水。水从额上淌下来。那不是一个眼泪起源的地方,那不是她的眼泪。她的泪,早随血流干。可是一滴又一滴,源源不断,滚烫滚烫。

以为血冷了,却在滚烫的水中翻腾。

抱她的人始终不出一声。

他最后紧了紧怀抱,放开,起身离去。

她闭眼听他的声音,门角处,很低:“好生看护,一刻不许离开。再有差池,朕要你们全部殉葬!”

养心殿。

雍正的脸色很苍凉,仿佛流干血的,是他。

马尔塞就跪在面前。

“宫中,留备了秀女记录。芙惆的档案,当年,你呈给朕。呈之前,看过没有?”

“微臣不敢越礼。”

马尔塞默跪一会儿,斗胆问:“皇上……不曾御览?”

火苗簇簇,舔着金漆锦绣的文卷,陈年旧事,吞噬成灰……

雍正不说话。过一会儿,问:“芙惆是以包衣三旗籍入宫?”

“是。”

“传当年司职参领,入宫晋见。”

她无力抬起手来看,但知道,一定仔细的包扎过。不知敷了什么珍奇的药,手腕并不十分剧烈的疼,或者疼到麻木吧。

身上的衣服是干的……她略低眼——那是一件明黄的外袍。怔了。明黄色是那样的耀眼。第一个发现的,是他?怎么会啊,他怎么会来……

是雷雨唤起了最最久远的闺中私隐?她怕雷的,她知道,他知道。只有她和他知道。倏然闪过的念头蹿得血气一涌,太心酸……她哭不出了,只是心口生生的疼。

冤孽啊,冤家,终究是他。让她生不得,死不得,解脱不得,终究是他。

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她猝然心乱,心慌意乱的合了眼。

她听见他停在床边。却没再往前。他没碰她,没声息。好久,他坐下,坐在一旁的杌子上。

她紧张的合着眼。似乎她不醒,他便等。

很难挨。

她终缓缓张开眼,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神色很复杂,搅杂了太多,看不透,猜不透。

她只有默对。他们彼此默对。

很久,他长叹一口气。伸出的手僵了僵,却终不动声色的收回。他问,很平静,那种惊涛骇浪后耗竭的平静:“你来告诉朕,朕……该怎么办?”

她茫然张大着眼。

他带一些苦笑看着她,看得很深。那样直白的眷恋。那种直白是她所陌生的。仿佛烛结了花,油尽灯枯的最后一炫。她突然满心凄酸。

他终究是抚摸了她的脸:“你很特别。从第一眼,朕就知道,你的与众不同。有些事,‘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不知道为什么,朕从来不愿……或许,是不敢……”

他竟有‘不敢’,一个皇帝,竟有不敢。

“不敢追究你的过往。现在想来……”他苦笑了,“不追究,是对的。人有时,难得糊涂。”

她安静的、沉默的,听。

他又叹一口气,收整了满心颓倦,变得凌厉。

“你不姓苏佳,也不是三旗包衣。”

她并没大惊,历经生死,还有什么能让她惊?

“你说你姓苏,是因为,你是苏努家未过门的儿媳……”说到这,停一停,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疤。

“你说你叫芙惆。芙惆……复仇?你进宫,是来复仇?”他停住,顿了顿。沉着声,“如果,你来,是向朕复仇……你做到了。”

又是一阵难熬的寂静。

他重开口时,已不再是一个君主的咄咄相逼。

“你告诉朕……”迷离的怅然,“朕,该怎么做?”

她不出声。谁来告诉她,她又该怎么做?

他也不出声,蓄积最后的气力。

“你——走吧。”

第四十四章

凌空一劈,肝心若裂。原来,早已有了裂隙。走,不是不曾想,绞缠在心底苦苦挣扎……以前,有孩子,如今,还有什么借口……她呆呆愣在床上,茫然若失。

一句话,挖出了他心里太深太重的压抑,整个心也挖空了。

“当初,朕明知孩子委屈,还把她带去坤宁宫,带在身边,就是……就是怕,怕你随勒时亨一走了之。孩子在,你就不会走……”

他喉咙微微的抖动震颤了她,她的嗓间也是那样哽噎难受。

“现在,孩子没了。朕不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留住你……”

她把一只手伸出被,缓缓的,掩了脸。泪是热的,身体已没有多少热,还能支撑多久……

他旋身而至她身边,袍裾随而旋舞。他握住她的肩:“你告诉朕,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她用手支着额头,头微微摇,抑不住,哭出了声。

“你要复仇,要朕的命,不是没有机会,可是,终究下不了手。归根结底,你的心,太善了。”他长长叹一口气,握着她肩膀的手渐渐松开,“能做的,朕都做了……于事无补。”

他的心泡在她的眼泪里。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水从每个空隙渗入,浸润着。狠下的一条心,他不要心再软:“你走!从神武门、东华门西华门还是宣武门,随便哪一门。朕给你手谕。”他咬着牙,咬住胸中翻腾的一股气,提笔而书,飞快落下印,递过去。

她缓缓擦着眼泪,慢慢的,不再哭。掀开被,一点一点,挪下床。

递过去的手谕执在空中,微微抖。

她伸手接住。他执着一头,她执着另一头。她没有即刻抽出手。…

要怎样忍,才能忍住,不去握她的手?他狠狠滚动一下喉咙,仿佛吞下一把遍体生刺的刀。

缓缓的,纸抽出他的手。掌心握空,最后一瞬。

她抬起眼,也许,今生最后的对视。

水光闪在她眼里。他要聚起所有的力,所有的力都凝聚在眼眶,眼红了,他将脸转开。

她走了。他不去看,也听得到。突然之间好恨,他恨她的倔强恨她的哑忍恨她一言不发的服顺。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狂躁的心跳,一声一声,轰鸣在耳边,掩盖了她,她的声音,远去的声音……

他扭过头,他酣畅淋漓的看她,最后一次。她的背影。

突然的,她回了头。一辈子,哪怕只有这一次电光火石的心有灵犀……

泪倏然而下,相互吸引而下的泪,是日与月的潮汐。

一个人,在对方的泪中看到自己的泪,就再也逃不出去。

他几乎是冲到她身边,他拽着她的胳膊,很猛烈,甚至忘了她的伤。他把她楼进怀里,搂进的一刻,她紧紧缠住他的腰。

他抢过她手中的谕旨揉碎丢进炭火里:“这一世,你都别想走,别想离开朕……”

50

又是暴雨天。一样乌云滚滚不见天日,却不似往日阴霾。一样狂风骤雨雷霆万钧,也不似往日惶惑,心安定些,说不清缘由。

天越发黑,雨势不减。梓澜过来:“御膳房询问,娘娘晚膳用些什么?”

芙惆望着窗外,随口道:“从简便是。”有些心不在焉,这么大的雨,他会不会来……

一阵杂沓的鞋声。规规矩矩,一列太监进来,抬了不少东西。

梓澜识得其中几个:“公公们从养心殿来?这些东西,是……”

“奉皇上命。”

芙惆下了地:“这……”有些不过意,“我一个人,哪用得了这许多?”

“回娘娘,这些个,都是皇上平日随身用物。”

芙惆诧异,挑起幔子来看,有些衣物、笔砚、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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