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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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们宝玉到底说了什么话?人都弄成了这个样子?”
紫鹃也是吓得失了魂一般,她原本只想逗逗宝玉,叫宝玉常接姑娘回贾家,没想到宝玉是个呆子,怎么就动了肝火?紫鹃也跟着放声大哭:“我并没说什么,只讲了几句玩笑的话。”
众人又不敢造次去回贾母,只能差人去请李嬷嬷来,又派了小丫头去叫袭人和晴雯。一时李嬷嬷来了,看了半天。问宝玉几句话,也无回答,用手向他脉上摸了摸,嘴唇人中上着力掐了两下,掐得指印如许来深,竟也不觉疼。麝月急的问:“嬷嬷,到底怎么样了?”
李嬷嬷一拍大腿,哭道:“可了不得了,这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的心。”
宝玉这边闹腾的厉害,贾母那边怎么能听不见,住着拐杖,扶着鸳鸯的手,后边跟着浩浩荡荡一群的人就进了宝玉的屋子。一问情况,便眼内出火,骂道:“你这小蹄子,和他说了什么?”紫鹃忙道:“并没敢说什么,不过说几句玩语。”谁知宝玉见了紫鹃,方“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
众人一见,都放下心来,贾母便拉住紫鹃,只当她得罪了宝玉,所以拉紫鹃命她赔罪,谁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说:“要去连我带了去。”
第101章 膏粱锦绣附翼攀鳞
夕阳西下,黛玉用了晚饭,正和雁蓉她们沿着东园的湖散步,香卉远远的跑了过来,回禀道:“姑娘,罗大娘来了,说是贾家派人来和姑娘说件事,人就等在咱们繁花坞。”
黛玉一看这天色,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什么大事非要今天来?
回了繁花坞,贾家派来的不是别人,就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正小口喝茶,眼睛极不老实的四处打量,心里不断估算着,这个瓶子放到她们女婿的店里能卖多少银子?那个罐子能换多少亩的地?整个一掉进钱堆里的“钱串子”。
黛玉踏进屋子的脚步一顿,极不喜欢这个势利的女人,但是二舅母的陪房,自己又不能不给面子,只能客气的问道:“周姐姐,这么晚还来是不是外祖母那里有事?”
周瑞家的忙放下茶盅,凑到黛玉的近前,谄笑道:“给林姑娘请安,久不见林姑娘,姑娘的气色越加的好了,也难怪,这院子这么美,最是养人的好地方。听说姑娘是出去遛弯去了,这极是,常走走对姑娘的身子有好处。”周瑞家的拍了一通的马屁,却丝毫不能引起黛玉的兴趣。
黛玉的笑容中带着疏远,又不失端庄,“周姐姐过奖了,不知周姐姐来是?”
周瑞家的暗恨这林姑娘好不知趣,若是宝姑娘,早就拿着好听、软和的话来回应自己了,“哦,是老太太派我还和林姑娘说一声,因着一点事,想和姑娘借紫鹃使唤几日。”
紫鹃?
黛玉沉声问道:“紫鹃出了什么事?”
“姑娘别急,其实这事儿也怨不得紫鹃,还不是宝二爷?听了紫鹃的几句玩笑话就吓住了,如今拉着紫鹃的手不叫她走,太医去诊治,还说是得了什么急痛迷心,老太太没了办法,只好叫我来,说是和姑娘商量商量,先借着紫鹃用两天,姑娘这边若是短了人手,只把琥珀送来。”
黛玉听罢周瑞家的话,心里对紫鹃已经彻底的失望了,冷声道:“紫鹃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惹了宝玉,实在不像话,就烦请周姐姐和老太太说,让紫鹃呆在宝玉身边将功赎罪,老太太怎么惩罚她我绝不插手。”
周瑞家的被黛玉的几句话说的发寒,林姑娘怎么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坏了,难道真如二太太所言,林姑娘还惦记着他们宝二爷?这可不行,自己来的时候二太太可是万般的叮咛,决不可叫林姑娘动了回贾府的念头,于是周瑞家的忙说:“林姑娘放心,姑娘的话我一定带到。还有一件,紫鹃姑娘的奁盒衣物等还请叫我带回去一些,我们府上虽然有被褥,只是这衣裳……”
雁蓉闻音知雅,笑着拉着了周瑞家的,“这位就是周姐姐吧,请周姐姐和我来,紫鹃和我住在一个屋子里,我来帮着她收拾。”
雁蓉等人看出了黛玉的怒火,忙拉着周瑞家的出了屋子。黛玉坐在贵妃椅上,小脸发白,攥成个小拳头砰砰砰的直砸桌案。雪雁心疼的说道:“姑娘这是干什么?紫娟姐姐出了错,姑娘拿自己的身子发什么火?她服侍姑娘这些年从没犯过什么大错,这次咱们也不能偏听偏信,或是宝二爷真的得了疾,正好被紫鹃姐姐遇上呢,这事说不定说句大不敬的话,周姐姐那个人,说话只能听三分,还有七分要不得。”
这会儿屋子里也就只剩下黛玉和雪雁两主仆,黛玉也不再避讳,气道:“你知道紫鹃打的什么好主意吗?她……”黛玉的话音里竟有些发抖,可知气的着实不轻,她想留着点颜面给紫鹃,怎耐紫鹃并不领情。
“紫鹃姐姐是个死心眼儿的,她若是存了攀高枝的念头,姑娘就是再说什么话也没用,索性成全了紫鹃姐姐,将来大家就是见了面也不尴尬。”
雪雁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些,黛玉听在心里却是声声如警钟般,“雪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听说了什么?”
如今话到嘴边,也由不得雪雁不说了,严嬷嬷教导的对,姑娘单纯易受蒙蔽,真等到紫鹃铸下大错,姑娘岂不是更伤心?雪雁便说道:“倒没听到什么,只是我和紫鹃姐姐一同伺候姑娘这些年,彼此间也有了默契,她心里想的事情我也能略知一二。紫鹃姐姐原是老太太什么的二等丫头,跟了姑娘才有了如今的体面,宝二爷那时候常找姑娘玩,”雪雁说道这儿,悄悄的瞄了眼黛玉,“紫鹃待宝玉就不比常人,若说是丫鬟对主子?那也未免太好了些,宝玉有些寄名符儿、扇子套、荷包一类,紫鹃姐姐都收着不叫别人碰,锁在小箱子里,从京城带到扬州,又从扬州带到姑苏。姑娘,紫鹃姐姐的心意难道您还不明了吗?”
黛玉再也忍不住伏在桌案上大哭,慌得雪雁来劝。
好半晌,黛玉才改为抽抽泣泣的,满心委屈的对雪雁说道:“我待紫鹃如何,别人不知道,你这丫头是最明了的。没想到我却被算计了这些年,她打量老太太对我好,指望着我得个姨娘的身份,我还傻傻的在这里帮她想前程呢。”
雪雁扑哧一声乐了,看到黛玉瞪她,忙解释道:“姑娘可别怪我,瞧你这脸上弄的,都快成表少爷说的那个什么‘梨花带雨’了,你平日里一瞧见荣泽少爷哭就逗他,今日幸好表少爷不在,要不然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雪雁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噔噔噔的小跑声,门唰的一下子就从外面推开了,“姐姐。”,来的正是荣泽,后面跟着表小姐雪琪,春纤缀后,“姐姐,我晚上背了诗,哥哥送了我这个。”荣泽从怀里掏出个小紫玉,雕的是只灵猴拜寿。
雪雁挡在前面,容黛玉时间去擦眼泪,再说话时,黛玉的脸上还哪有悲戚的样子,“拿来我瞧瞧。”小小的紫玉就放到了黛玉的手里,猴子雕琢的灵动可爱,大蟠桃满是鲜肉,仿佛一口咬下去能挤出甜水般,“哥哥是疼你的,这样好的东西只给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荣泽乖巧的摇摇头,黛玉抱他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蹲下身,将小紫玉捏在手里,“这个叫紫云金玉,只在西南的羌夷蛮族那里才有,咱们和羌夷有隙,这种东西难得一见。荣泽别看它小,价值却不菲,你好好的留着,将来也像你哥哥似的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你的姐姐。”
荣泽一拍小胸脯,颇为自豪的说道:“我现在就是小男子汉。”他看众人笑,憋红了脸说道:“先生说的,你们别不信,先生还说我,说我,春纤,先生说我什么了?”
春纤忍着笑答道:“倪老说表少爷是聪明伶俐、福慧双修。”雪琪也接口道:“还有活蹦乱跳,踢天弄井。”
荣泽赶忙摆手,对着黛玉说道:“没有后面的,没有后面的,春纤说的对,姐姐说的不对,先生才没说那些。”倒像是什么大事似的,非要理论个清楚,雪琪抱着小荣泽,闷声直乐。
黛玉见紫玉上面拴的不过是个松花的小络子,荣泽平日里蹦蹦跳跳的,要是丢了也可惜,便叫雪雁找来绳子,“穿上这玉给表少爷带在脖子上,比怀里放着稳当。”
雪雁想了想,说道:“光是拴了绳子也不好看,带上络子才好,只是这松花的颜色和紫玉不衬,若我说,就打个金黄的攒心梅花式的,保管好看。”
这边黛玉暂放心结,和雪雁等人商量打什么络子,那边周瑞家的已经跟着雁蓉将紫鹃的屋子里“扫荡”了一番。周瑞家的口中啧啧称奇,不过是两个大丫鬟,就住的这般的体面,瞧那边的箱笼,正宗的南国鸡翅木,呦,周瑞家的趁雁蓉去打包袱,顺手摸了摸紫鹃床上的幔子,又闻闻两边缀着的香囊,眼睛里闪过的羡慕劲怎么也盖不住,“我说雁蓉姑娘,这些可都是紫鹃的?”
雁蓉用手捋顺额头上垂下来的碎发,将包袱弄好才直起身答道:“是啊,紫鹃的东西不多,不像是我们,南边过来的,恨不得将家底都搬来,周姐姐可别笑话我们。”
周瑞家的收回游移不定的眼神,这才专心看雁蓉,此时的夕阳余晖照在屋子里犹如破金洒银般,将雁蓉的脸映衬的越加的娇美,活脱脱的第二个东府蓉大奶奶。周瑞家的上一次去姨太太那里见到的香菱,美则美矣,不过小家子气十足,总是低眉顺眼的,好像欠了谁百八十两的银子。这位雁蓉姑娘可就不同了,哎呦喂,真是越瞧越像唉,周瑞家的想起来自己娘家还有个侄儿至今未成家立业,两个人相配岂不是正好?年纪也相当,长相嘛,她侄儿是沾了点便宜,但这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不就好了?周瑞家的可听人说了,林姑娘的衣裳都是这个雁蓉包办的,针线功夫可了不得,将来她侄儿娶了雁蓉,还等于娶了个钱匣子?
不行,这事儿她回去后可要跟自己的嫂子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