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孤儿-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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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之撩襟坐下,将剑放在桌上,“这么短的时间,二哥查到这些已是不易了,更难得还得了一柄子归山所铸的兵器,”略一沉思,“不妨我给二哥一个建议。”
“什么?”
倾之胸有成竹地微笑,“去查一个叫杜宇的人,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杜宇……”行已轻喃,忽然想到,“你说的是锦都王宫的铸剑师杜宇?”
倾之笑着点头。“他是什么人?”去罹问。行已道:“杜宇是当年锦都王宫最年轻的铸剑师傅,我听父亲说起过他,以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然小有名气,算来,当年的铸剑名师如今正值壮年的,据我所知除他之外也无旁人了。”
“正是。而且,”倾之眼睛里闪过一丝神采,“‘子归’和‘杜宇’,本就是一回事。”“嗯。”去罹略一沉思,“若是这样就好了,子归山有三千精壮,如果能将这支势力收为己用,对付商晟,我们就有了自己的力量。”
“不,子归山的人必须死,”冷厉,“一个不留!”
“为什么?!”行已、去罹吃惊地瞪大眼睛。
没有回答,倾之倏然一道寒光扫过去,警戒的盯了门口。行已、去罹见状,知道定是倾之发觉有人偷听,也默不作声,小心警惕。
花影摇曳。
推门而入,“说说为什么?”是颜鹊——他并不经常回来。其实倾之早也猜到,无奈地翻下白眼,腹诽道:师父您能不能不总这么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商晟让我回锦都不是顾念我的思乡之情,亦绝非纵虎归山,他是不放心我,一来不敢把我放在身边,二来是为继续试探。陆子归盘踞子归山,与黑甲军对抗多年,若能一举将其挫败,不但除了商晟的心头之患(。wrbook。),还证明了我对他的忠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回到钰京,入中枢,接近商晟,实行复仇大计。”
颜鹊挑了眉毛,“以三千条性命为代价,值吗?”
“值!”倾之没有犹豫,“师父不要忘了,这并非我一家之仇,而是锦都的仇。”
颜鹊锁眉。“除了为首者,其余人招降不行吗?”行已也不愿大开杀戮,何况子归山与他们同乡同根,同仇敌忾。
倾之握拳,“要做就做彻底,要么就不做!”商晟多疑,取信于他并不容易,若因一时心软,不能成事,反而白搭进去许多性命,那才真叫不值!
“我不同意!”颜鹊陡然提高嗓门。
“师父这是……”妇人之仁!
“花倾之,”连名带姓,“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做,跟商晟有什么分别!”
跟商晟有什么分别!
沉默。倾之黯然地垂下头去:愧疚?怀疑?难道他……错了?
“你好自为之吧!”颜鹊撂下一句话,起身拂袖而去。
门没有关,夏末入夜的风,有些凉。
良久,去罹略带责备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说你这个决定太过草率,三千条人命岂同儿戏?他说得对,我们不是商晟。”
行已单只叹气。倾之手指抚过冰凉的剑身,依然沉默。
“怎么连门也不关?”正这时初尘端了粥,盈盈地走了进来。三人齐齐望过去,看得她莫名其妙,“怎么了?”哪里不妥吗?
“没什么,”去罹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接过托盘,问道,“你怎么来了?”
初尘边拿起勺子盛羹,边笑道:“晚上的菜清淡,见你们都没怎么吃,饿了吧?我和小花儿做的瘦肉羹。”端了一碗递给倾之,“尝尝看。”
倾之脸上恢复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情全没发生,一手接过碗,一手拉了初尘在他身边。初尘扭捏了一下,行已、去罹对视一眼,只当没见。
“嗯,好香。”去罹赞道。
“还是小花儿手艺好。”初尘也不居功。
倾之撇起的一勺放进碗里,将碗置下,蹙眉迟疑道:“小花儿……”
初尘摇摇头,“我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全不记得了。”
“怎么了?”行已、去罹好奇。初尘便将父亲信上的内容和她今日询问小花儿的情形如此这般说一遍,二人惊讶,一时也做不出判断。
“琼华公主可是骄横得出名,我倒觉得小花儿更好。”
行已驳去罹道:“这可不是谁好谁不好的事,骨肉血亲哪能乱认?”
“是谁最先让我们认定琼华就是我妹妹?”倾之忽然开口。
“是师父啊。”行已脱口而出,想想,“可他没理由骗我们。”
“不对,”初尘道,“是商晟!”——商晟最先让你们认定琼华就是花窈莹。
行已、去罹恍然大悟。“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还让人认为这孩子是他妹妹的女儿?”
“为了牵制我。”倾之蹙眉,“当年我和窈莹下落不明,窈莹是女孩儿,流落在外并不对他造成威胁,可我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将窈莹养在身边,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我要对付他,他便可以用窈莹威胁我。”——商晟,果然老谋深算。
去罹点点头道:“如今我们知道了琼华是假的,而商晟不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便占了先机。”
行已却提醒他,“可我们并不确定琼华就是假的,小花儿才是真的。”
“大哥觉得姓花的人很多吗?叫花窈莹的人也很多吗?”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姓花叫窈莹,年龄也相符,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可问题是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小花儿的身份,而倾之虽不介意多认个妹妹,却不能轻易否定琼华。既然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倾之便道:“这事就先搁一搁吧。”转对去罹,“二哥,我这儿有两封信需要你快马加鞭送往钰京。”
醪糟圆子
【章十】醪糟圆子
“古之治乱,在乎人,而非天。雨雪风灾,皆天不仁,恤民抚忧,乃有明君。前朝帝熙在位,风调雨顺而天下空乏,何也?予之寥寥,取之无度。穷天下之财,八风台起,用天下之力,黩武穷兵,是故亡常氏者非天也,自取之。陛下御极,轻徭薄赋,节用爱民,使仓廪实而衣食足,百姓爱之,天下以兴。然观天下田赋,三十而一,何独锦都十之税一?使锦都之子民非陛下之子民耶?岂有亲疏厚薄乎?惑矣。……”日曜殿内,右相狐韧身着紫色官服,昂首阔步于朝堂之上,慷慨陈词,质问同僚,质问帝君。他人极干瘦,只那一双眸子,明星煌煌。
商晟听狐韧旧事重提,心下不豫,但也懒得理睬,于是以手支颐,阖眼假寐。无非是天下苍生大到不可能有错的道理,罢了,任你慷慨激昂,我自岿然不动。
商晟听与不听,爱不爱听,从来不是狐韧考虑的问题,即使陛下心不在焉,他犹自说得抑扬顿挫、感情饱满,“或曰地力有不同:北地苦寒、南土贫瘠。诚也。或曰民风殊相异:海都重商,锦都重农。亦诚也。然谁为陛下献此言?吾请诛之。是陷陛下为天下之陛下,而独为锦都之帝熙也!”
“帝熙”二字格外刺耳,商晟虽没睁眼,却猛地拧起眉头,沉下脸色——锦都赋税过重一事狐韧上本提过两次,却从未这样言辞激烈。
常熙——那是亡国之君!
殿内有人拎起袖角擦汗,心中佩服之至:右相大人果然是言官出身哪。
对迫近的压力狐韧并非毫无察觉,然而他却是那种顶得住商晟威压的人。
“锦都之地,有贫有富,寓军屯于富,寓民耕于贫,使民耕贫土而纳富赋,百姓苦之。此其一也;昔年战乱,多死壮年,徭役繁重,不就农时……”
“且慢!”商晟悠长而威严的声音从大殿上方落下来,不大却足以撼动每个人的神经。缓缓地睁开眼,缓缓地坐正,帝王眼中深深的疑问缓缓凝结成一种自信的笃定:狐韧从前讲的都是“仁君”、“仁爱”、“仁政”那些笼统的道理,打不到点子上,随便两下便能被他挡回去,可这次不同——狐韧的话,有理有据。
“呈上来。”商晟道。
狐韧闻言面不改色,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双手递给小跑下来的侍臣。
商晟展开,直接看向最后——“花倾之,再拜,谨上。”一瞬间,被愚弄的愤恨,放虎归山的懊恼,将眼前的奏折连同“花倾之”三字一起撕碎的怒火在商晟胸中疯狂肆虐,而与此同时殿上的臣子们却觉得气氛倏的降到了冰点。
然而商晟终究是心思秘而不露、喜怒不行不张的商晟。片刻失态之后,他将奏折不轻不重地撂在身前玉案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找个合适的姿势倚在御座上,脸上挂上了戏谑的神情,“右相侃侃而谈,朕还以为是你自己的想法。”
“臣觉得写得好,所以背过了。”狐韧不以为意,也不看商晟又有些转阴的脸色,持笏躬身一揖,续说道,“请陛下容臣说完。”
“朕看过了,心里有数。”敷衍、轻慢和丝丝的不耐。
“但臣以为后面说的更好,奇文当以共赏。”狐韧显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商晟被二度激怒,双拳暗暗握紧,目眦张开,精纯深黑的瞳孔仿佛他随身佩剑上的黑曜石闪着嗜杀的光彩,脸部线条紧绷,刀刃齐斩的山峰一样。
狐韧却将商晟的不置可否当做默认,朗然道:“昔年战乱,多死壮年,徭役繁重,不就农时,望今日之垄上,黄发扶犁,妇人挽耧,稚子挥镰,始不及其高,向有富土,难有丰产。此其二也;复农耕,在民力,复民力,在生育,使韶年稚子口赋与成丁同,古未之有也。民有不堪其负者,生子而溺,其悲也哉。长此以往,有地无耕,蒿蓬遍野,地以之贫。此其三也。……”
“当!”商晟拂落了玉案上的笔架。
狐韧充耳不闻,“伏望陛下慎查之,薄赋税,轻徭役,解民之忧。初至锦都,无有寸功,愿辞三千食邑,以实国用。身无官品,敢言天下,非妄也,悠悠我心,拳拳赤诚,陛下明鉴……”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回音。
“哐!”这回直接踹在了玄玉案上。
狐韧也终于闭上了嘴——因为,他说完了。
从上望下去,逆光中,狐韧的身影不高大却很挺拔,商晟捏了捏眉心。
季妩每年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