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孤儿-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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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初尘忽从床上弹起来,“什么菜?”
小花儿一愣,不知有何不妥,复说道:“花蛤蛋汤,清蒸海蟹,芝草乳鸽……”
好啊,“花”“清”“芝”全齐了,初尘微微一笑,贞静娴雅。她起床整衣裙,理云鬓,优雅地跪坐在桌前,美目流光,倾国倾城。看得小花儿差点流出口水。
扫了一眼“花”“清”“芝”全席,捋红袖,攥银箸,大快朵颐。
看初尘挥舞着筷子汤匙“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小花儿心中暗道:这是吃饭,还是打仗?她也不敢去碰初尘专心对付的花蛤菌汤,清蒸海蟹和芝草乳鸽,只守着脆香笋片,桂花莲藕两道素菜填饱肚子,免得“刀枪无眼”,被人误伤。不过,偷眼瞧着初尘——她右手汤匙,左手蟹螯,心情好像忽的好了呢。
一天清辉,浮光如纱。
倾之随意摆个姿势坐在初尘住处的房顶上,竖剑身侧。也不知她的“花”“清”“芝”全席吃得解不解恨,想着不由勾起嘴角,浅笑醉月。
暗夜中飘来一抹魅影,倾之跃身扬剑,三尺青峰所指之人正是韩夜。
韩夜被人发现,反而笑道:“赵护卫怎么在这里?”
倾之冷眸清扬,“保护小姐是赵青的职责,但敢讨教韩公子为何来此?”
“我?”韩夜笑意更浓,从身后摸出个酒坛,“找人喝酒。”他坐在屋脊上,拍开泥封,悠悠道:“今夜月色撩人,我便上了观海楼喝酒,不过自斟自饮委实辜负了良辰美景,见这边有人就过来了,不想竟是熟人。”
倾之警惕地审视韩夜,后者哈哈一笑,“放心,我不是来找你家小姐的。”说完拎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将酒坛扔给倾之。
倾之反手握住飞来的酒坛,心中提防韩夜使诈。
韩夜望着倾之,唇角勾起一丝玩味,“怎么?不敢喝?怕我下毒害你?”
“赵青职责在身,不能饮酒。”倾之又将酒坛扔回给韩夜。
韩夜也不气恼,又喝了一口,对倾之道:“虽然你扰了我的好事,不过我想了这些日子,像你这样武艺又好,手段又狠的人倒是难得,不如交个朋友。”
倾之一笑,“韩公子可知狼与狈为奸,鸾与凤和鸣,物犹以类聚,何况是人?”
韩夜勃怒,“你凭什么断定我是什么样的人!”
倾之心下冷笑:你几乎奸|淫了我唯一的妹妹,还让我当你是好人不成?若不是此时杀了你唯恐横生枝节,我必要你为窈莹的名节陪葬!
倾之背过身去,韩夜见他一袭蓝衣,月下独立,说不出的风华绝然。他见过他的剑法,他的隐忍,感觉得到他们心有戚戚的孤傲,可他的正直……,韩夜摇头:罢了,他说的对,他们不是一种人……
海上摇摇曳曳驶来一艘小船,两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楚。
倾之拧眉:船上怎么挂着虎贲的旗帜?
“黑虎贲,绛火灵”,帝国军力半在左都、韩嚭之手。虎贲军的前身就是玄都赫赫有名的黑甲军;火灵军则由凤都主力及原钰京、海都所部整编而成。
倾之笑道:“韩公子不赶紧把这消息告知令尊吗?”韩左两家争斗多年,左都的一举一动,韩嚭必然关心。
韩夜啐了一口,“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无我何干!
韩夜似乎对他的父亲并不满意,对韩家的大事也不上心,然而他还是纵身而去,不知是不是去给韩嚭报信。倾之不愿多想无关之事,转身看着渐近的小船:深夜来人,必有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天凉,没开风扇,晚上隐约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不是俺自己的呼吸声),把俺吓得不轻,坐起来仔细听,原来是一高一低的虫叫。⊙﹏⊙b汗
别离
【章二十一】别离
“陛下。”虎贲军士跪于殿上。
“奏来。”商晟闻有紧急军情,披衣起身,匆匆赶至。傲参、韩嚭、左护、邬蛰等皆已候在殿上,躬身行礼而已。
军士自怀中抽出奏折,高举过顶,奏道:“陛下,南方焱部发动叛乱,二月以来连下十数城,如今正向彤梧进发。形势急迫,刻不容缓,天策左将军自愿请缨,荡平宵小,望陛下准奏。”
军士奏毕,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商晟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缓缓握起,骨节处泛起蜡一样的白色——众人看得出他在抑怒。良久,手掌张开,自然垂下。
左护将奏折转呈商晟,心道:凤都作战,韩嚭自是挂帅出征的不二人选。瞥一眼长身墨髯的天执右将军,后者手扶玉带,一双凤目微含轻慢,似对左都之请颇为不屑,更对此次的统兵权志在必得。
左护心下暗叹:他的父亲在世时曾为玄都筹划平定天下之策,颇得故玄都王和当今陛下倚重。他的哥哥左都与陛下从少年时便是过命的交情,后随陛下北战南征,屡立奇功。而他从十三岁起便跟随陛下左右,从侍卫做到统领,品级虽不甚高,但戍卫内廷,帝君以性命相托的信赖却是朝中重臣亦不能比。但自从商晟提拔韩嚭,遣散照夜军,左护就知道陛下开始着手提防他们左家了。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大哥能不明白?但陛下待人不公,他这昔日的兄弟又岂肯甘心?
商晟将奏折扫了一眼,“啪”的甩在地上,沉声责问,“二月之初发生的叛乱,至今已逾三月,何以军情奏报今日方至?”
比起南方小小部落的叛乱,真正令商晟着恼的是军情延误,渎职不报。居安不思危,长此以往,是不是哪一天叛军兵临城下,攻到钰京,他仍在酣睡之中!
“叛乱之初当地官员本意自行镇压,并未上报,不想叛军气焰嚣张,攻城拔寨打到彤梧,他们这才向钰京奏报请援。左将军甫接战报便命小将日夜兼程赶来云螯报知陛下。请陛下圣裁!”又一抱拳。
商晟掌撑扶手,左护上前将他扶起。
负手踱步:隐瞒不报者固然可恶,也必须重罚,就连他自己,身为帝君,选拔任用也有不察之过,然而当务之急却是解彤梧之围及将叛军一举歼灭。
军士又道:“据闻叛军绿发红面,身高九尺,士皆畏之,不能取胜。”
商晟站定,哂笑道:“绿发红面,身高九尺?”神情间颇不以为然。
韩嚭上前一步,奏道:“陛下,此不过是失职官员的脱罪之辞罢了。南方边陲之民也有披草为发,颜色涂面的习惯,不足为奇。而南人身材本不如北人高大魁梧,何来九尺一说?”
商晟踱到韩嚭跟前,点了点头:无疑,若论知己知彼,当属韩嚭。但他能安心将二十万大军的统兵权交付给这位前凤都将军,令他杀回凤都吗?
商晟眯眼打量韩嚭,轻轻一叹:韩嚭,你也是凤都人哪。
韩嚭目光坦然: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当竭尽全力为君分忧。
商晟微微一笑,欣然颔首:你的忠心,朕向来不疑。
“诏,”商晟转身走回御座,广袖生风,他扬声令道,“今命天执左将军左都为元帅,治军二十万,兵发彤梧,靖我南疆。”
左护心中既惊且喜,韩嚭面上则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扭曲。
韩夜走后夜间无事,天蒙蒙亮时倾之返回住处。他守了一夜,头发被海上潮气沾湿,粘成一缕一缕,又被大风吹乱——手扶上房门,打了个哈欠——梳洗梳洗,趁天大亮前补个觉才好。倾之不欲惊扰行已、去罹,轻轻推开房门,却见不但两人都已起了,屋里还多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以为尚在凤都的师父。
倾之顿时精神起来,几月未见,他对颜鹊也十分想念。负手掩了门,疾走两步上前,撩襟跪坐在颜鹊对面,笑嘻嘻唤道:“师父。”
颜鹊却沉着脸,不给徒弟好脸色,只抬了下眼皮扫他一眼,继续低头饮茶。
倾之从师父的脸上读出不悦,黑白分明的眼珠左顾右盼,看看行已,看看去罹,两位哥哥却都是“你自求多福,我爱莫能助”的表情。
倾之心下盘算:师父是为他们擅作主张来会商晟而生气?那似乎不该只责备他一人,可大哥二哥分明笑得事不关己。看来,只能是因为他的伤了。
“师父,徒儿的伤已无大碍。”倾之微笑。
颜鹊“砰”的将茶杯撴在桌上,喝道:“当你自己是麻袋吗?”他当然有理由生气,他一会儿离了眼,这小徒弟就不当自己是人生肉长。
倾之额角沁出一滴冷汗:也就只有他师父能如此百无禁忌,语出惊人。
行已、去罹闷声发笑,憋得俊脸通红,肩头轻颤。倾之横了两人一眼,端起茶壶,边毕恭毕敬的给师父斟茶,边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颜鹊哼了一声,哂道:“是啊,好好地顶着两个青黑眼眶。”
倾之的手兀地僵在半空,茶水溢出茶杯,“哗啦啦”倾了一桌。
去罹终于忍耐不住,大笑出声,行已也笑得前仰后合——为什么他们山岳蹦于前面不改色的三弟只要提起初尘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不就是在心上人的房顶上数了一夜星星吗,有什么好羞?
倾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撂了茶壶,坐在踵上闷声不言。
虽然倾之伤势才愈便去吹风熬夜,把自己弄得形容憔悴令颜鹊很不想给这不肖徒儿好脸色,但转念倾之对初尘的用心他却十分欣慰:一个是他的爱徒,一个是他的甥女,无论家世人品,样样般配,二人既有两小无猜之情,又有两情相悦之意,若结成连理,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初尘从傲参那里“抢”了过来?
分别多日,见三个孩子笑闹,颜鹊不想打扰:这样的青春年少,这样的兄弟无隙,若没有那一身的血海深仇,该有多好……
“师父可是随昨夜扬着虎贲旗帜的小船过海来的?”
颜鹊正色,行已和去罹也敛了笑声,正襟危坐。
“不错。”昨夜正愁如何登船时,见有军士乘船渡海,他便混了进去。
倾之又问,“怎么会是虎贲军,他们不该驻守钰京吗?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与兴奋:机会来了。
颜鹊点头道:“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便将南方焱部叛乱,三个月内连下十数城,即将兵临彤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