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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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无鱼有好名声、现在人气高,南理和尚凭着一时热情帮她做些事情不难,可真要诸多名寺方丈、大德高僧站出来,宣布拥戴无鱼做‘圣法师’,奉她法旨以为佛号,何异痴人说梦。
说完之后,宋阳又补充了句:“您老莫误会,您说的这个事情,我巴不得它能办成,可我总得实话实说才行。”
无鱼示意了解,又微笑着说:“你可知,南理古时,也曾出过燕顶似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下子出了两个。”
宋阳眨巴眼睛,话题转换得太突兀,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无鱼则继续道:“南理佛徒中出现两个绝顶人物,他们的法号就不提了,姑且唤作阿猫、阿狗吧。佛学精湛、心智通天、手段犀利……阿猫阿狗都出色到不得了,几百年都不会有一个真正奇才,在三百年前一下子生出来两个,偏偏两个人都胸怀大志,都想一统南理佛家。”
“阿猫被信徒冠以圣僧之名、阿狗则被拥趸当做罗汉转世,后来两人的势力越做越大,开始互相倾轧,从暗斗到明争,两人才智相当,手段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今天你赢了,明天我胜出,这一斗便是几十年,那时可还没有南理国,整个西南境内的佛门几乎尽数牵涉其中,本应清静安宁的世外净土被两人搅得乌烟瘴气,与黑道、江湖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了……当然,这是我的说法,当时、当世的信徒们可不这么认为,所有参与之人都觉得自己在卫道护法,投身其中舍生忘死。”
“阿猫和阿狗虽然共生于世,但岁数毕竟还是不一样的,阿猫比着阿狗大二十岁,两个人斗得天昏地暗,可终归斗不过天,阿猫没输,但老得不行了……九十岁了,寿数将近死到临头,想不输也不可能了,临死之前他独自一人来到阿狗的大本营,菩提禅院。死之前阿猫想见阿狗一面。”
“阿狗已经胜券在握,不过他明白阿猫是输给了天,不是败在他手上。阿狗心里不怎么痛快,但是对阿猫,他也当真是佩服的,而天生对头、毕生大敌在临死前来找他,又何尝不是一份尊重。阿狗不顾门徒劝阻,亲自迎了出去,把阿猫接进禅院。”
阿猫命不久矣,没了争斗之心,在随后三天里,阿猫阿狗谈经论道,畅说佛理,再没了争执只是各抒己见,要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当世大德,各有精彩见识,相谈之下欢畅无比,当世菩提禅院的僧侣常常能见到两个老和尚谈到兴起时,会开心得放声大笑、手舞足蹈……
等到第四天清晨,阿猫的精神开始萎靡、倦怠,大限已到活无可活了,阿狗就守在他身前,黯然叹道:“若可以,我愿分你十年寿数,你我再斗上十年,然后携手并肩同登极乐,岂不快哉。”
阿猫不屑:“你就能肯定,你会如我这般长寿,活满九十寿数?”
阿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阿猫则继续道:“你我已经多斗了几十年,你当知足了!”
阿狗又愣住了:“斗了就是斗了,什么叫‘多斗’?”
“你不如我的。”阿猫声音虚弱:“不是说才学心智,而是……师门。”
阿猫出身名门古刹,阿狗则是野庙长大,论起出身两人相差极远。可阿猫这么一说,阿狗却笑而摇头:“你有师父教诲,有前辈见解可供修习,我却全靠自己摸索参悟,到最后你我旗鼓相当,这么算来,还是我比你更聪敏些。”
阿猫倦得很,不再辩驳什么,只是吃力笑道:“我有件礼物送你,过阵子才能送到了……与你相争半生,痛快得很……我不后悔……先不说了,出去出去,莫扰我睡觉。”
很快阿猫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回来。
阿狗以同门师兄之礼待之,召集弟子大做法事,阿猫弟子想来参与一概通融,到阿猫死后十天,他留给阿狗的礼物终于送到了菩提禅院,是一份地契。
阿狗狐疑不解,找到了地契所在之处,更让他意外的是,那是南理佛家名山镜儿岗脚下的一处池塘,面积不大,加起来不过三亩水域,他围着池塘转了一阵,表面看不出什么,干脆脱衣入水,潜下去看。
到他一入水,就惊讶察觉,池塘中的水奇寒彻骨。
镜儿岗山中溶洞,洞深处有一座冰寒深潭,与南理佛宗之中极富盛名。不用问,这座池塘是和山中的寒冷水脉相连。阿狗知道阿猫留给他的地契必有深意,在冷水中咬牙潜游,所幸他本身也是宗师高手,这才能勉强坚持,若是普通人一下水就会被冻僵。
池塘很小,阿狗潜入水底不久就发觉了异常,池塘泥底正中,居然坐了一口大缸,凑到缸口一看,其中有一只青色小塔,被铁链固定在缸底。
在看到那只小塔时,阿狗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闷响,几乎立时就明白阿猫临终前所说的‘师门不同、多斗了几十年’那些话的意思了……
南理受佛香熏染,禅宗兴盛千年,前后出过不知多少圣僧活佛,名人不计其数,但是要说起最最有名的那个,并非阿猫阿狗,更不是无鱼师太,而是远古时一位唤作瓶陀的高僧。
讲经时引得金龙现身、说法中天现祥光、修行过处白莲不败……有关瓶陀的传说不计其数,到他圆寂时据说他真身现世,得莲花宝座破空而去,直到那时天下人才知道他是佛祖亲传弟子、座下优波额黎尊者转世。
听到这里宋阳又想笑,而无鱼师太干脆已经笑了起来:“的确是有些离奇了,可还不是最奇的。”
瓶陀圆寂后,他的弟子拆看遗言,原来师尊生前就已经得知自己真身,前生今世所有轮回都被他参破,甚至连自己死后,会留下一枚舍利骨都算到了。
法旨明言,命弟子将舍利骨以青塔封印,沉入镜儿岗溶洞冰水潭,有朝一日优波额黎尊者还会再入轮回重返人间,届时他会取回自己的舍利。
弟子遵从师尊法旨,请南理无数高僧共鉴,将舍利置入小塔内,再将青空舍利塔沉入镜儿岗寒潭。
最关键的是,这个传说细节丰满,有关青色塔、顶舍利的描述详细异常,根本无法被仿造,有心人想造个假的出来,也无法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当时阿狗一见青色塔就大吃一惊,从缸中取出青塔,返回地面后将其打开,果然,其中安放着一枚顶骨舍利,光洁圆润、如明珠璀璨。
无论是塔还是舍利珠,都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听到这里宋阳茅塞顿开,而三百年前的阿狗也恍然大悟。
瓶陀或许真是位高僧,但他那些口吐莲花、尊者转世的故事,完完全全都是被人编造出来的。重要的不是瓶陀这个人,而是传说中的:谁能从寒潭中取出青空舍利塔,谁就是佛祖座下优波额黎尊者转世。
至于瓶陀传说的编造者,便是阿猫的师门了。
或许是前辈高僧早有预见,后世里的南理佛门会有纷争乱世;或许是担心,将来佛门中会横生妖孽,蛊惑信徒去做邪魔勾当。所以阿猫的师门前辈,编织传说,设下了这样一个骗局,并世代相传下去,真有一天佛门内乱,他家弟子只需先到池塘中取出青空舍利塔,再广邀高僧作证,藏好宝贝进入深潭潜泳一圈,等他再上岸,便是转世尊者了。
尊者重返人间,南理佛徒归心,不管当时有什么样的纷争都能被他轻易解决,自然风平浪静。
为了这件事,阿猫的师门前辈花费的苦心根本无法计算。炮制一个传说不难,但想要让这个飘渺传说变成南理佛徒心中一个根深蒂固‘印象’,就绝不是件容易事,非得积年累月的去传讲、一代一代不停去宣扬才有可能成功;把舍利塔养在镜儿岗水脉下,也同样是一份良苦用心,传说中的舍利塔藏于寒潭,经历无数年头,从青塔到舍利都浸润水色饱蕴寒意,非得如此,将来取用时才不会引来怀疑。
看着手中的青空舍利塔,阿狗忽然笑了,不是开心得意,而是自嘲……在与阿猫相斗时,他还曾多次动过心思,想要利用这个传说,找出或者伪造这件宝贝来拉拢信徒,不过都因难度太高不得不放弃,他可当真没想到,舍利塔竟然一直都在阿猫手中。
再反过来想,阿猫如果肯动用青空舍利塔,阿狗早就一败涂地了,哪还会有几十年的纠缠苦斗……他始终没动用宝贝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可能是阿猫觉得眼前局面不值得浪费这件宝物;可能是为了一己之私辜负师门苦心,让他心中有愧;也可能阿猫不求胜只好斗,棋逢对手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既不想靠借助外力也不愿结束‘棋局’吧。
阿狗自己更倾向于最后一个说法。几十年中,他时时刻刻都在求胜,为了对付劲敌绞尽脑汁,直到阿猫老死了,他得胜,但毫无开心而言,当然也没有太多难过,不喜不怒,只是觉得天地一下子广阔了,而自己却变得渺小了……空落落,无所依,谈不到寂寞,却稍有孤单。
这盘棋下完了。
阿猫没作弊,但却实实在在的让了阿狗。
阿狗设身处地,如果他是阿猫,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舍不得结束的棋局终于还是结束了,没了对手,雄心壮志似乎也失去了着落,眼前空有一座世界,可阿狗却再提不起兴趣做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阿猫死前仍对他喃喃咒骂、他宁愿阿猫死前没去过他的菩提禅院。
所以他改了庙名,菩提禅院易名别来禅院。
阿狗把青空舍利塔又放置回原位,就此返回禅院,放下所有事情,静静坐于佛堂,三年之后老僧面带笑容,没和任何人交代一声,起身离开禅院,再不知所踪。
阿猫阿狗的事情讲完了,宋阳眸子锃亮,紧紧盯住师太:“别来禅院?”
无鱼一笑:“不错,别来禅院。阿狗是我师祖。”
宋阳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了:“那个青空舍利塔……”
无鱼点头,笑容不变:“我知道它在何处,我还知道有关尊者转世的传说,如今仍在南理佛徒中流传着,分量很重……如非如此,你觉得燕顶为何会找上我?青木为何一直舍不得杀我?就凭无鱼那点薄名,冒充过来能有多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