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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岁月如歌-第13章

小说: 岁月如歌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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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一辈子的人,怎么着也得沉稳一些!”“可我——”展风欲言又止,只能道,“你自己当心一点。”雁飞嘴角撇出一抹笑,拍了拍展风的脑袋:“小弟弟,我自己心里有数。”
展风听这话别扭。“我不小了!”“比我小。我只当你和小云是我的弟弟妹妹,所以才愿意照顾你们。你得给我好好的,不可对不住小云。”雁飞扳了面孔,“晓得了吗?”展风被她的气势镇到,心底纵有千言万语也被生生压下去。娘姨上来找雁飞:“小姐,藤田先生的车已经到了门外。”雁飞站起身子来,手被展风拉住。“千万要小心!”他在关心她,她却不需要,轻轻抽出手,摇了摇:“再会。”开门,再阖上,身子消失在展风的视野内。展风看着自己的手好半晌,犹有雁飞手上的余温。他把手伸到鼻下,闻出点点梅花香。
就在那一夜,他带着满身的血,被两个同事架着要送回家,他只摇头,不愿意回家吓着父母。王老板便做主把他送来这里。雁飞穿着白色丝绸睡袍,睡眼惺忪地下楼梯,头发也蓬乱,揉着眼睛,像一个迷失前途的小女孩,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样出现的她却是来救他的,她很快镇定下来,对客厅里的众人吩咐道:“把他抬到三楼里厢的房间,再把门口的血迹擦干净,找王老板的私人医生过来。”有条不紊,一丝不乱。不像他,被人一激,就暴跳如雷,把好好的计划打乱,害得自己和同事一起受伤。
虽然不是伤了什么要害,但流血过多也让他昏昏沉沉了好多天。每天清晨,她会坐在他的病床前,手里端着药喂他喝。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把这药的苦也淡了。她唇角也带着淡淡的讥诮:“这般容易毛躁,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来,怎么做大事情?”
他惭愧万分。的确只是简单的事情,只不过帮忙押送上海这些商界大老板们的生产物资和古董藏品从吴淞口出发海运去重庆。但因要避着日本人的耳目,所以还需慎重仔细。他就是那么不慎重,被两个日本浪人跑来一盘问,就起争执斗殴起来。他担心自己的冲动惹大祸。雁飞告诉他:“东西没事,幸亏其他人机警,装着喝酒闹事,方才没出大乱子。”这位雁飞小姐,不过比他大个一二岁,却行事度势犀利许多。她不是归云,也不是归凤,她真是这个十里洋场里培养出来的千伶百俐的花样人才。他可以看到那些晚上送她回来的小汽车,和那些男人们讨好的声音。她红,红在百乐门,也红在这些围着裙子转的男人们的心头,日子过得热闹而纷呈。
只是在夜里,他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指间夹着细长的烟,一个人陷在一片雾里。他想她对他有收留之恩,也想给她解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和我说出来好了!”
她把香烟递到他嘴边,问:“小弟弟,会不会抽烟?”他是不会抽的,爹妈和归云归凤常说这是学坏的事情,尽管爹常常拿着旱烟吸。但他想在她的面前变得男子气慨一些,他便要抓过那半支烟,没想到她又拦住他。她笑嘻嘻的,说:“你啊!还真是一个孩子!常在我这里要学坏的。”说着拍拍他的头,真像对一个小孩子。他和她之间,一直都是她在训他。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担心她,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窗口,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逢,看见她正躬身钻进一辆黑色的三菱小汽车里。那汽车,是眼熟的。这样子的小汽车,是他心头从小到大的阴影。他放下窗帘。汽车里的雁飞,也侧脸望了望展风房间的窗口,看见他稍纵即逝的观察,被白色的丝绒窗帘遮着。自从她住进了这栋小别墅,便把里面的布置全部换成了白色。看着不祥。这个时代谁又能常常吉祥?她早就不天真了。展风和归云,还在天真着。天真是多么难能可贵!她安放好自己的身子,微微调整了角度,面向身边风度优雅的男子。“藤田先生,今天我带你去城隍庙的古董铺子逛逛吧?”“好。”那人欠了欠身子,“如此一来,还是麻烦雁飞小姐了!”那人有一双鹰似的眼,器宇轩昂,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可坐在驾驶位旁的那位就不一样了,圆头圆脑,獐头鼠目,谄笑:“这几天有谢小姐相陪,真是春光无限!”这隐喻的露骨话,让他的同胞也皱眉毛:“山田君!”山田方住口不再说下去。雁飞别转头,看路旁飞逝的梧桐树。一眼就看到在路边走的归云。这丫头竟然没有坐车回家,还走着走着跑到了大路上。雁飞想多看她几眼,但又怕身边的人起疑。一晃,归云也在自己的身后了。
她只好再正过脸来,看身边这位有着神秘身份的日本男子。他叫藤田智也,是东京大学汉学专业毕业的学者。她所能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干爹给她的也只有这点。余下的资料,就是留给她的任务。认识他,在百乐门的舞后大赛上。这比赛是无聊舞客起哄出的无聊比赛,她也百般无聊地参加着,反正最后的鳌头总也少不了她。
比赛渐渐白热,观赛和比赛的人也渐渐疯狂。最后比的是恰恰,她已经跳舞跳得迷离颠倒,脚上踩着五寸高的高跟鞋,拚命扭动,偏不巧扭了脚,她的舞伴来不及扶牢她,但另一双手扶牢了她。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双深邃的眼,他眯着眼睛看她,莫名其妙地轻轻叫了一声“欧卡桑”。
是日本人!她的脸瞬间冻住,她的恨可以埋得很深,也会露得很浅。她借疯使力,用劲推开他的手,一转身,身后是舞伴法租界严督办的侄子,她一把扶住他。
后来,她跟着严小开开车兜风,竟在红房子西餐馆、外滩公园撞见他几回。那次陪着严小开去四马路的赌场又碰到了他。那天,他跟小开玩牌九,下注豪赌。严小开无疑是输惨了,惨白着一张脸开车回家,竟把她忘在赌场。藤田智也走过来,对她说:“谢小姐,请允许我送你回去!”他知道她姓谢,也或许是从百乐门里打听来的。再后来,干爹那收藏圈子里的人传言,严督办弟弟家里收藏的一幅明代草书帖被那位不成器的小开给赌输了。严小开被家人严管起来,送去国外。而这日本人,来找她的次数却渐渐多起来。他是一个沉默的舞客,等她来转台子,就着曲子跳上一两段,再邀她喝两杯酒,通常是红酒,喝好了以后他就告辞。竟然从来没有点她钟要求过夜。她对他的态度,有些可有可无,态度淡淡的,不近不远。也许真的如圈子里传的,这个长得很不错看似家境也丰厚的日本人在追求她。
直至干爹终于提醒她,这位日本先生收购了很多上海收藏名家手里的古代的字画,已经引起政府文化部方面的警惕,但还没有查出什么底细来。她是明白干爹意思的,所能做的就是利用他对她的好感,作出陪舞的进一步工作——陪他去逛上海的古玩市场,侧面探探底细。其实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他们虽在同行之中渐渐多了话,但话题仅限于古玩,跳舞,和不夜城上海。
雁飞哀怨地笑笑,自己还真没有做貂蝉的命和做貂蝉的头脑。这位吕布,态度有素,抓不到半点纰漏。干爹却说时间久了会露尾巴的,她得负责汇报这个日本人同她一道看了哪些字画。这也是上面需要的基本资料,所以她不能退。不过陪着他去买古玩也有好处,他懂得甚多中国历史典故,在古玩市场逛的时候说起那些古玩字画的典故一套一套,引经据典滔滔不绝。那时刻他的话才多了一点。如她印象中的人,都不多话,爱沉默。三菱小汽车最后停在城隍庙边上的小马路旁。下了车来,看似是日本人要雁飞带路,实则倒是日本人把雁飞一路带去了城隍庙九曲桥桥头旁的一家叫做“万字斋”的古玩店里去。秃顶的山田似早就认得店老板,径直进店就向一长褂胖先生走去。那胖先生似本要转头逃避,但已经来不及,被山田迎面叫住:“哈哈!万老板,我们又来了!”
万老板只好向山田打哈哈:“山田先生怎有空再来光临?”山田上前主动介绍:“这位是我国内有名的汉学专家藤田先生。”万老板眼尾也不扫藤田智也,就胡乱招呼:“几位请随便看,有什么看中的直接和我们这里的伙计议价即可。”藤田智也上前一步:“我们今次过来是想向万老板打听一件东西!”万老板本要推脱,听他这样说,心下只觉未必是好事情,眉头皱了三分。
藤田智也继续道:“不知万老板听说过鉴真大师的《思故赋》没有?”万老板避不过,便道:“听是听过,恐怕也是传言,从未见过真货。”说罢挥挥袖子,道,“今天要给小儿作满月,家里唤得紧,真对不住!少陪告辞!”便快步出了店,生怕人追上。
“喂!万老板!”山田还在唤。藤田智也冷冷道:“就这样吧!”“可听说这字帖经过他的手!”“不必急于一时,摆足购买诚意,总会有意外收获。”雁飞在一边突然说:“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山田看看雁飞又看看藤田智也,眯住眼睛笑:“还是谢小姐说得好。”又自认得法地怂恿男的:“今朝大光明戏院有新电影上。”雁飞笑道:“是赵丹演的《马路天使》嘛?那十几岁小女角唱的《四季歌》很好听啊!”
山田不屑:“唱得还算不错!可不如我国的李香兰唱的好!”藤田智也若有所思地看住雁飞,看她也别有所思地寡淡地笑,他问,“那么是否有荣幸邀请雁飞小姐一起看这部电影?”雁飞斜了斜脸,笑:“求之不得。”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去成大光明戏院。山田知趣地离开之后,他们仅仅走到南京路头边,就见一列队学生浩浩荡荡举着旗帜阻了马路,是上海滩上的大学生们正游行。男生们都穿黑色的整齐的中山装,女生们都穿蓝色短褂黑裙,黑黑蓝蓝,颜色庄严。个个脸色都肃穆,举着横幅,挥着旗帜,一路涌来,汽车都让道。
还有领头的人领着念口号:“将日军赶出东三省,誓不做亡国奴!”“抵制日货,坚决抗日!”“反对不抵抗政策,出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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