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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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部落长老紧盯着萧牧木,颤声问道:“大箭头,去年五月八,祭拜天神的时候,默啜叶护曾把他的几个儿子都带了去,你……可还记得他那几个儿子的长相?”
萧牧木本来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听他这么问脸色顿时变了,道:“你也看出来了?真的是他?”
那位长老道:“如果我这双老眼不花,这个人一定是他!”
其他权贵面面相觑,纷纷问道:“大箭头,你们说的是谁呀?”
突厥部落中最大的两个部落是阿史德氏和阿史那氏。就像后来的契丹国,耶律氏世代与萧氏联姻一样,为了解决部族内部的矛盾和冲突,把这两大系的部落紧密联系起来,突厥部落的王族阿史那氏与之外的最大部落阿史德氏也是世代联姻。
阿史那氏崇拜太阳,阿史德氏崇拜天神,为了联合两大力量,突厥人就把天和日合而为一,以日为神,以天为名,形成敬天拜日的风俗。每年五月八号,突厥各部首领都会齐聚一堂,在空旷的草原上筑高台祭神。
这样隆重的节日,几乎每个权贵都会去,萧牧木和那位长老就是去年代表本部落参与祭神的代表,他们两个都曾见过阿史那沐丝。其他权贵纷纷向两人问起,在确信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阿史那沐丝之后,一时满帐哗啦。
“阿史那沐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阿史德氏跟他们阿史那氏可是世代联姻的呀。”
“我说,会不会是因八十多年前咱们两大部落争夺齐嘎尔草原时那场大血战?”
“不会吧,已经是这么久的战争了……”
即便两大部落世代联姻,也不可避免地曾经发生过许多战争,一时间,有些人连几十上百年前两族结下的仇怨都记了起来。
萧牧木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咱们部落这几十年与他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理由因为几十年前的旧怨,突然冒充马匪给予咱们报复。再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他该把咱们都杀了才对,何必还留着咱们性命?”
那位长老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动,缓缓地道:“大箭头,听说可汗这一次病得很重,各部落的几位大巫师都被请了去,却都束手无策。”
萧牧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说,可汗这一次的病……,你提这个干什么?”
那位长老阴沉着脸色道:“可汗有儿子,可是默啜叶护大权在握,如果可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很可能继承可汗之位的不会是可汗的儿子,而是兄终弟及,由默啜叶护继任可汗。”
萧牧木略一思索,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可能很大!不过,这是阿史那氏的事情,汗位一向在他们族中产生,跟我们阿史德氏有什么关系?”
长老道:“就怕可汗的儿子们不甘心汗位落到他们的叔叔手中,自启民可汗以来,我朝已经确立了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子孙优于诸弟继承汗位的制度。默啜叶护虽然大权在握,不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他想收买诸部拥戴他,就得付出好处,而要付出好处,就需要钱……”
萧牧木听到这里脸色大变,长老这番话分明是说默啜叶护眼见兄长病危,为了谋夺汗位,便派人冒充马匪,袭掠诸部财货,再用以收买诸部人心。这个理由,无疑比那个八十年前两族之间的血战更有说服力。
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也不及后世有电影电视、报纸网络,可以让人把相貌相同这种事当成一种很平常的事情看待,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可以有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们从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跟阿史那沐丝一模一样的这个人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这件事,统统都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他看出破绽,否则我们就没命了!”
萧牧木神情严肃地叮嘱着一众权贵,咬着牙,狠狠地道:“若能逃脱一命,我会亲自去见我族的朱图大叶护,向他面禀此事!”
第十卷 探骊取珠 第二百四十四章 踽踽独行人
杨帆离开关押拔悉弥部落权贵的帐篷,重新粘好胡子,马上去见张义。
到了帐前张义的护兵伸手欲拦,杨帆哪肯理他,伸手一拨便闯了进去。
张义伏在榻上,正努力钻探“原油”,一见杨帆闯来,拓拔若冉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面孔,张义狼狈不堪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有些懊恼地道:“二……,你就连一会儿都等不得么?”
杨帆见了帐中情形,很有些哭笑不得,当着这个妇人,一句公事也谈不得,杨帆忙不迭便往外退,口中应道:“是!大头领,属下有要事禀报!”
张义道:“你且等等,待我穿上衣服就出去!”
帐帘儿一落,张义“钻探原油”的动作马上变成了“打夯”,“吭哧吭哧”即快且急,仿佛身下的地皮都随之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张义衣装整齐,神清气爽地站到杨帆面前。
杨帆向他翘了翘大拇哥儿,开口便问:“薛延陀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张义想了想,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整个塞外地形他当然不可能清楚,不过这一带他也是走熟了的,每一座湖泊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在沙漠中保命的本钱,而这里的部落正是大多依托湖泊而存在的。
杨帆看他歪歪扭扭地画好地图,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个地方是咱们所在的位置?”
张义道:“是!”
杨帆道:“如此看来,咱们距薛延陀部落并不远。”
张义干笑道:“从这图上看,的确不算远,可是真要赶去,就不知要走多少路,中间经过多少大小部落了。”
杨帆皱了皱眉,道:“位置呢?方位不会错吧?”
张义又仔细看了看他画的那副拙劣不堪的地图,肯定地道:“位置不会错,我的记性天生特别好,记人记路都错不了。”
杨帆点点头,捏着下巴沉吟道:“从这个位置看,它处于突厥诸部的中间位置,他们集兵于此,我们无法据此判断他们究竟想打哪一处要隘。”
张义道:“那怎么办?”
杨帆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奔着这薛延陀部落去!”
张义吃惊地道:“整个突厥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人马全都在那儿,咱们这点人,就算真的以一当百,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啊!”
杨帆瞪他一眼道:“笨蛋!谁说要打过去了?”
他把胡子一撕,又粘上,悠然道:“我阿史那沐丝要去薛延陀,谁敢拦我?”
张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那……黑旋风怎么办?”
杨帆道:“恐怕这一仗打下来,他也吃饱了,再吃能撑死他。他要是愿意跟着咱们继续走,那就带着他,你不是说从这到薛延陀部还有许多大小部落吗?依旧一路抢过去,多制造些动荡。等到薛延陀部附近时,咱就摇身一变,变成赴会的突厥部落。黑旋风不傻,不会跟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的,到时不用你赶,他自己就抢着离开了。”
张义点点头,问:“什么时候行动?”
杨帆道:“不能等逃走的牧民把援军找来再走,叫他们猜到咱们大致的去向也不妥,咱们马上就走!”
※※※※※
一顶毡帐前,熊开山来回逡巡,心中剧烈地斗争着。
占领这个部落之后,黑旋风手下的那些突厥马匪固然是肆无忌惮,掳夺财物,奸淫妇女,就算是突其施部落的那些骑兵也跟他们一样穷形恶相。
这是草原上一向的规矩,战胜者对战败者的一切都享有支配权。牛羊、财物、女人,包括战败者本人,可以变成奴隶。而草原上的女子也大多有这样的觉悟,谁成为战胜者,谁就成为她们的新主人。
草原上的女子早在她们特殊的生活环境中习惯并接受了这种规则,即便她们再爱原本的丈夫,一般被掳走后也少有反抗的,大多数会坦然接受现实,成为新的丈夫的妻子,并且认真尽责地承担起照顾这个家庭的责任。
像后来的草原之王成吉思汗,他的母亲和正妻就都曾遭遇过被抢来抢去,沦为他人妻子的经历。所以,这些马贼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遇到哪个女人的抵抗,眼看如此情形,熊开山也不禁蠢蠢欲动了。
他跟高舍鸡都是专门从事极度危险的斥候任务的,每次出任务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而且极其危险,一旦被人识破,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之所以这么大还没有成亲,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亲时过于沉默寡言,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危险,谁愿意随时可能变成一个寡妇呢?
他们在相亲时的沉默寡言,恰恰是因为多次经历相亲失败之后才养成的毛病,熊开山直到如今还是一个处男呢,看着别人可以为所欲为,而那些女人也并不反抗,熊开山也不禁动起了心思。
就在他身后这顶帐中,就有一位很俏丽的突厥姑娘,黑旋风手下的马贼冲到这户人家劫掠财物时因为被户主阻拦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杀死,是熊开山由此路过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对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觉得出,那位少女对他也颇有好感,而且这些如狼似虎的马贼到处转悠,寻摸着一切可以弄走的东西,部落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那位少女对他甚至有种讨好巴结的态度,似乎想倚他为保护,如果他想跟这个女孩睡觉……,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熊开山心里挣扎来、挣扎去,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都臊得红了,挣扎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脚一跺,转身就往帐里闯去。
那位美丽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来,看着他异样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又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开山鼓足勇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张义的喊声:“车驼都装好了么?走了走了,立即离开!”
熊开山就想撒了气的猪臊泡,把头一耷拉,闷儿闷儿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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