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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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之前也曾救过我们一次!”
琅低喊道,全身都在轻颤。
“那是因为南唐曾经对我们施以援手,大伙儿决定还了这分恩情……但要我们拿着这点家底去冒险,绝无可能。”
男子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胸中一痛,几乎要软下心来,但终究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
琅含泪望着他,香肩起伏,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蓦然跪倒,青蓝蒽绣的缎衣沾染了尘埃,那样谦卑恳切地望定了他,眼泪仿佛暗夜的明珠,滴滴溅落。
他眼睁睁的望着,全身的血在这一刻凝固了!
“求你……”
她小声啜泣着,孑然无助。
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艰涩,却依然沉稳——
“我不能……”
当啷!
琅的眼中,染上了绝望和愤怒的炽色,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猛的掷在地上,随着一道清脆响声,就此四分五裂!
“还你……这是你当初文定时的聘礼!”
她哽咽着,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决然。
那男子闭上眼,再睁开后,已是消尽痛苦的平静无波——
“对不住……琅。“
一切都毫无指望……琅闭上眼,再也不肯看他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她身后宫人如云,看见主人那惨白欲狂的脸色,都不敢开口。
亲近的侍女在船长的示意下,小声问道:“殿下,我们原路返回吗?”
“不。”
琅的声音淡漠,宛如风中的一缕轻烟,她抬起头,狂乱神色慢慢湮灭,最终化为琉璃般的冷光。
“我们去江心岛。”
船长在旁一听,吓得猛一哆嗦,“郡主,那里离伪朝水军太近了……”
他的声音在琅扫视下戛然而止,一艘大船扬起风帆,朝着无尽大海的另一边驶去。
****
“宝锦殿下……你的条件这么苛刻,真当我南唐上下是傻子不成?!”
琅怒意盈目,狠狠瞥向坐首的少女。
宝锦拧干了裙角的水,又把绾发的金簪拔下,任半湿的长发垂落于肩,她泰然自若的用绸巾反复擦拭,等到确定干了,才将头发盘出小髻,略略用簪子定住。
这江心岛的破旧古宅中,只有她们两人正在密谈,所以她也多了几份少女的顽皮和肆无忌惮。
她把自己狼狈的模样拾掇一番,顶着琅冷怒的眸光,这才宛然笑道:“琅你若是不甘心,大可另请高明。”
她望定了琅青白惨淡的花容月貌,笑容越发加深——
“这普天之下,能解你燃眉之急的,只我一人,要价要些,也无可厚非啊!”
“好一个天朝帝姬,如此趁人之危的行径!”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趁我姐姐危难,擅自称王建国?!”
第一百零八章 … 暗谋
容明肌的两位佳人,彼此冷笑着讥讽,皓月辰星般的避,半晌,琅闭上了眼,低低道:“天朝水师也未必听你号令。”
“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我若不能做到,自然也不会要你们的国库。”
宝锦襟间仍在滴水,却是悠然自若,毫不犹豫道。
琅正要反唇相讥,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不知怎的,却再也说不下去。
“若你真能出兵解这危厄,我们南唐又何必吝惜这些银两?”
琅深吸一口气,答应了她的条件。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怒不可遏——南唐虽然富庶,若是被搬空国库,仍是元气大伤。
两害相较取其轻,无论如何,这半壁江山也要维持下去……
琅的指尖几乎要掐入掌中,她压制住汹涌而来的屈辱和恼怒,双眸熠熠地望向宝锦,“同样,你也要言出必行。”
宝锦微微一笑,好似无限欢畅,“当然……我答应过你,尽全力动用天朝水师,绝无反悔。”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击掌,貌似舒缓的气氛下,宝锦垂下头,掩住了一道微妙而诡谲的笑靥——
琅浑然不觉,半是客套,半是探究地笑道:“为了不让伪帝疑心,我会放出消息,说你已成我们的阶下囚,这一段日子,少不得要请殿下委屈一下了。”
宝锦瞥了她一眼,笑道:“除了要去那海岛,其余时间,我会很安分的。”
琅微微欠身,袅娜起身道:“如此,便先请殿下跟我回去……一旦事毕,不妨一品我江南风味——我王兄准备了上好的茶具,正涤尘扫榻恭候贵客。”
怕是黄金打造的牢笼吧……
宝锦心中暗笑,却也不说破,起身随她离开。
即将登上小舟的这一刻,她蓦然回首,望着白浪波涛中,那隐隐约约的龙舟和战船——
“他”大概已经心急如焚了吧!
她想起蒙在鼓里的皇帝,不知怎的,心中又是一痛——好似被细细的针尖戳入,深不见血,只是一颤一颤的疼痛。
……
自那日徐婴华长途跋涉而来,龙舟之中,便多了一道娴雅优美的身影。
如今,她正代替宝锦,素手纤纤,替皇帝奉上茗茶。
皇帝端坐案前,神情漠然,他侧耳听着外间水军急促的号令,眼一片森然。
方才,居然有人潜行水底,妄图凿穿龙舟,虽然发现得早,却也有一番惊骇,忙乱过后,有侍女匆匆来报,道是玉染姑娘掉入江中,打捞不及,已不见踪影。
“光天化日之下,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没了踪影?!”
皇帝已是怒无可怒,声音越发轻淡。
水军将领惊得满头大汗,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继续督促人再加打捞。
“皇上也别急,玉染姑娘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婴华轻声劝道。
皇帝微微颔首,双目如电一般扫过案间,冷笑道:“这些南唐人不过垂死挣扎,变着法子要挟朕,上次的刺客,也是用的这一招。”
徐婴华微微蹙眉,急道:“难道玉染姑娘也落到他们手上了?”
“十有八九。”
皇帝眉宇间有些阴郁,却慢慢镇定下来,他咬牙冷笑道:“只要朕一日横军江上,南唐人就不敢把她如何。”
他双眉一轩,戎马征战中生就的霸气油然而生,扬声宣召内侍道:“传朕的旨意,让靖王加速行进!”
随着天子一声令下,旨意随着快舟疾马,星夜奔赴。
****
宝锦望着那遥遥迢迢的船影,将一声叹息藏入胸中,随即登上了琅的船。
风帆冉冉,即将驶向远方的海岛,那里驻扎的,乃是景渊帝的旧部,名扬天下的天朝水师。
“你真能号令他们吗?”
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和怨恨,琅问道。
“我和郡主身份不同,当然,结果也会截然相反。”
宝锦含笑答道,看着琅愠怒,扭头不顾,朝着分道扬鏣的小舟而去。
她收敛了笑容,心中喃喃: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
但只要有一分希望,我都要伸手握住!
风从她的鬓发间拂过,带着海上特有的咸腥,不远处,海岛越来越近。
第一百零九章 … 孤臣
更正一下:琅掷在地上的,是两人定情的珊瑚簪,我是个猪头猪脑,向大家道歉了,泪奔)
海岛上的沙砾被轻轻吹起,漾过身前,轻舟着岸之时,宝锦提衣敛裾,轻巧的跃下。
落日在天边染成一片宁静的金炽,沙鸥盘翔,仿佛无限眷恋的飞回自己的巢穴。
它们也有一个家……
宝锦心中涌起无限怅然,仰望无边天际,想起自己飘零天涯,却又何处为家?
那金檐椒壁的九重宫阙,早已成为他人的战利品,廊柱亭亭,石板间的血迹虽已擦净,却永不消逝!
那里,是杀死姐姐的仇人所居,早已不复当年的嬉笑晏晏,安宁喜乐。
一海之隔的高丽?
她唇边露出冷冷一笑,眉梢眼角浮现的,乃是不屑的轻嘲——当日那临海一掷,让姻缘信物毁于一旦,也让那段年少青涩的爱恋归为死灰。
历尽天下,却孑然无家……她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痛,无尽的疲倦和寥落,几乎要将她吞没。
刘南行到岸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衣衫单薄的少女裙裾随风轻扬,眉宇间凝着淡淡倦意和孤寂,茕然一身,伫立于舟下。
苍凉落日下,她的肌肤被染成淡淡的金色,半透明似的剔透,纤腰不盈一握,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飘散。
这就是景渊帝的胞妹?!
刘南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再如何震撼的泪眼,在前一日已经看到——想起琅哭泣着将珊瑚簪掷在地上,断成几段的情景,他沉痛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了。
以几乎挑剔的目光来看。宝锦实在太过柔弱,与那扬眉停杯间,便可让天下变色的景渊帝殊然不同。
果然……天下再无此君上了么……
刘南压制住胸中几乎沸腾的气血,不愿再想下去,他大步上前,抱拳一躬,道:“殿下亲来,未及远迎,实在惭愧。”
你地脸上可不见半点惭愧之色呢……
宝锦心中忖道,却丝毫没有显露。她打量着眼前英挺矫健的男子,他的面庞被海风吹得黝黑,眉宇之间却不见半点粗鲁暴戾,隐约透出书香世家的儒雅大气。
宝锦早就听闻他亦是出身世家,年少时叛出家门,之后一直浪迹天下,偶然与微服出访的锦渊邂逅。君臣一番际遇之下,便受命草创水师,几年之间,声势直入七海,连高丽城中也能听倒塌的令名。
可惜,他的行止言谈。却在在昭显了主人的疏离。
宝锦黛眉微蹙,随即不露痕迹的敛了。回眸一望,缓缓笑道:“刘将军,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
仿佛不胜羞怯的,她玉颜微侧,眼角余光,却正好看到刘南眼中一闪而过地挑剔——
有意思……此人先天便对我生有恶感,这又是为什么?
宝锦一震,加倍的警醒注意。心中却是一沉——刚一见面,就是这个态度,自己此行,真能将这一众骁勇不羁的将士收入麾下吗?
她摇摇头,仿佛要驱散这些念头,暗一咬唇,却越发激起了她性子中潜藏的倔强。
不复前日迎接琅的繁盛船队,刘南若即若离的说了几句,随即请宝锦登上一驾简陋的马车,向着船屋而去。
所谓船屋。只是在靠近大海地崖上,建起的一片低矮平房。以兽皮做顶棚,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