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4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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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举事在即,最忌兄弟父子不和。若是儿一死能换得家族安宁,儿虽死亦无撼!”再度扯住父亲的衣角,李世民一边叩头,一边大声哭道。“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太原,受益者肯定是我,这是儿子怎么辩都辩不清楚的。但各地官员如果没有确凿凭据,光凭一些谣传,怎敢随随便便就抓捕咱家的人?一旦被人栽上逼您造反的罪名,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被朝廷砍?望父亲赐儿子一死后,一定要挖出真正的告密者,免得将来前方与人交锋,背后又射来冷箭!”
推测出不是长孙顺德和刘弘基揭发,李世民心里便有了把握。在当日定谋之时,他的确只想到此举可能为河东除去李仲坚,没想到会将自己在外边的所有兄弟姐妹全搭上。所以扣过来罪名越多,其中破绽也就越多。只要父亲的火气散了,肯定能发觉他的冤枉。
看着匍匐于脚下的儿子,李渊心痛如刀割。他手中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是世民蓄意谋害其亲生兄弟,但如果建成和元吉等人横死,最大的受益人的确是世民!可根据几句谗言就处死家族中最擅长用兵的次子,那简直等于自断臂膀,这种缺心眼儿的混帐事情,除了朝廷上的废物们,其他人怎肯去做?
“如果是我想害哥哥和弟弟,何不做得更干净些,连他们回家可能的路线都送出去。反正害也害了,何必只做一半?”脚边的哭声继续传来,听得李渊心烦意乱。
不是世民!他渐渐相信这一点。世民是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脉,不会像杨家的禽兽那般无情无义。可那又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的呢?谁将时机掐拿得如此准?
“你起来吧!”渐渐恢复冷静的李渊叹息着说道,“我希望不是你们兄弟中的任何人。将来事成,你们兄弟几个少不得都分茅裂土,何必这么早便同室操戈?你下去练兵吧,我会派人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倘若将来能抓到他,我一定会亲手割了他的头,祭你弟弟的在天之灵!”
“是!父帅!”李世民抹了把额头上的血,哽咽着答应。
“先到后房找人打盆水,将脸洗干净!”李渊被“父帅”两个字喊得心里发凉,又叹了口气,命令。“别让其他人知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今天的确是为父莽撞了。你好好带兵,咱们李家到底有没有机会化家为国,还要打上几年的仗才能见分晓。在此期间,能多一个朋友,就少结一个仇家!”
“是!”李世民又答应一声,缓缓向内堂走。‘如果父帅手中有足够的能征惯战之将,今天的事情会如此好搪塞么?’他在心中问自己,然后得到一个比刀锋还冰冷的答案。
“我听说马邑郡守李靖曾经在太原城出现过,此人据说用兵深得其舅韩擒虎将军的真传!”在临出门前,李世民转过头,向自己的父亲荐贤。
“我知道此人,其才华甚高,但心术不正!”李渊疲倦地挥了挥手,说道。猛然,他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双目圆睁,其中充满杀机。
“来人,给我追查李靖的去向!”下一刻,李渊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就像雄狮的怒吼般孤单而苍凉!
第四百三十七章 羽化(4)
接下来数日,河东方面侦骑四出,在自家控制下的所有城市内寻找前任马邑郡丞李靖的下落。但此人就像钻入了地底般,离开太原后,便没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侦骑们的一番劳苦也并未虚耗,三天后,他们带回了从长安逃出的二小姐婉儿已经脱离险地的消息。
“你们几个从谁人之口听说婉儿消息的。说话之人可靠么?可曾将其留下?”乍闻女儿的音讯,唐公李渊高兴得从胡床上一跃而起,大声追问道。
“送口信儿的人是武将军家族中一个贩卖皮货的长者。卑职是在榆社与他们碰到的。所以赶紧用马车将其‘请’回了太原!”答话的斥候队正非常干练,三言两语便将李渊的问题解释了个清楚。
“叫他,不,快请他进来,请他到二堂说话。武士彟将军的长辈是不是?不算外人!你将他领到二堂,也把武将军传进来。大伙一道喝碗茶,吃些点心!”突然传来的好消息让李渊暂时忘记了心中所有不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语无伦次地命令。
‘唐公是喜欢得紧了!’侍卫统领钱九珑心中暗道。叫住正在向外走的斥候队正,仔仔细细询问了几句,然后又做了一番布置,待安全方面有了保证后,才派出几个心腹,“请”送信人先按照礼节去沐浴更衣。
“既然是士彟的族人,能有什么问题!九珑,你最近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李渊被钱九珑小心翼翼的举止闹得心烦,不断地抱怨。
“眼下不比往昔。唐公一人身系数万将士前途,九珑不得不加倍小心!”钱九珑弓了弓身子,低声回答。
“麻烦,真他娘的麻烦!”李渊摇摇头,非常无奈地骂了一句脏话。
化家为国的代价不可谓不大,这才刚刚开始,李家就先后失去了智云、惠儿、云娘等五个庶出的子女。其中最小的云娘只有四岁,被长安留守押上刑场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造反,对着昔日的“叔叔”们不断地乞怜。而那些昔日没事便向李家献殷勤的“叔叔”们则一个个冷了脸,唯恐露出半分同情之色便把自家也牵连进去。
其他人在逃往太原的途中也历尽艰险,元吉是凭着一身武艺硬杀回来的。建成昨晚才入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至于唐公府的乘龙快婿柴绍,他倒走得平平安安。就是在危险刚一来临时便与婉儿分头跑路。说是婉儿主动要求不给男人们增添风险,实际上却是学了那抛妻弃子的刘三……
最让李渊觉得难过的还是次子世民。虽然那天他相信了儿子没有蓄意要置亲生兄弟于死地,过后细想,那个高明的流言却十有八九出自其手。只是作为父亲,李渊无法再追究,也不想再追究,但心中却像横了一块冰,怎么融也融不掉。
他不反对阴谋,奇正互补才是成就大业的王道。但阴谋诡计却不应该用在父子兄弟之间,更不该将亲生兄弟也作为牺牲品葬送掉!他不愿意相信世民像杨广一样无情无义,但越来越多的事实却如刀一般,来来回回在他心头上戳!
“草民武方,参见唐公!”就在李渊沉思的时候,武姓商人已经按要求收拾停当,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走入了二堂。虽然李家迄今为止还没有正式竖立反旗,但聪明的太原商人已经懂得用跪拜之礼晋见。三叩首之后,来人才缓缓地挺直了身子,目光依旧盯着膝盖前的地面,不敢抬起头冒犯天颜。
“平身,平身,都是太原人,施这么大的礼做甚!”李渊抬了抬胳膊,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士彟,将你的族人替我搀扶起来,赐座!果真是你的长辈么?老夫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谢唐公赐座。草民论辈分是士彟的族叔,但跟他不算一家。他家是书香门第,平素不太跟我们这些经商者走动!后来他从了军,公务繁忙,便更没时间跟老朽联系了!”商人武方很是机灵,知道武士彟很介意彼此的身份,赶紧替对方打圆场。
“嗯,那是不该。没有商人,南来北往的货物交给谁来带?士彟太把儒生们的话当真了,世间再浓不过的便是这亲情,怎么割,也割舍不断的!”李渊笑了笑,以长辈的口吻说教。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局中,敢带着商队走南闯北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要么本身勇武过人,并且兼备很强的统率能力。要么手眼通天,跟各地的流寇头子、山大王、绿林当家们交情非浅。李家举兵在即,这样的豪杰正是拉拢对象。即便不指望他能劝得沿途流寇纷纷来降,至少也能从其手中买到一些紧俏物资和斥候们打听不到的有用信息。因此,李渊在来人面前做足了功夫,丝毫不摆一国之君的架子。
“得唐公如此一语,我太原三十六家大小商号今后有福了!”虚坐在胡凳上的武方拱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李渊摆摆手,不接受对方的恭维。“咱们河东物产丰富,但平地稀少,粮食很难自足。这些年若不是有你们这些为商者来回奔走,士卒们吃些什么,百姓们吃些什么。遇到荒年,官府拿什么赈济民间?只是那些腐儒们不懂民间疾苦,总是将士农工商四个字挂在嘴边上。岂不知道若是四民缺一,他们连长衫都穿不起,更甭说笔墨纸砚了!”
几句话,不但让武方听得心里暖暖的,连侍立在旁的武士彟都大受感动。明知道有些言辞未必出于李渊本心,还是深深地弯下腰去,长揖称谢,“末将多谢主公指点。末将今后一定谨尊主公教诲,多回家走走,不让骨肉亲情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变冷淡了!”
“只怕你将来也没太多时间!”李渊笑着摇头,“咱们马上就要南下为国除奸,如此关键时刻,老夫怎舍得放你这知兵之人还家。不过你这位族叔和其他族人,倒可以经常来军中看你。咱们今后的士卒会越来越多,各项物资缺口甚大。你武家既然号称‘半并州’,出头来组织个商队,为军中供应物资,销转战利品,应该是能做得来的!”
“多谢主公厚爱!”闻此言,武方赶紧跳下胡凳,与武士彟一道向李渊拜谢。他肯冒险帮婉儿传递消息,为的就是搭上李渊这条线,以便大发战争之财。没想到身为唐公的李渊如此聪明,不待自己开口,便主动满足了全部要求。
“你不用谢我。士彟追随我多年了,按常理,你们武家算是自己人,自己人用着放心。稍后便可让他带着你到陈军师那里办个腰牌,凭着这个腰牌,武家的人随时可以入营来见我!”虽然关心女儿的安危,李渊本着先公后私的原则,利用眼前机会替军队解决后顾之忧。
宾主双方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很近,仿佛彼此已经相识了多年般,谈笑风生。几口热茶下肚后,受宠若惊的武方主动提出捐献物资劳军的建议。“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尽量满足军中所虚。若是唐公手中金银不足,太原众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