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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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的事,他都干了,你想不到的事,他也干了。现如今伏允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旦得知金狼头出现,就算上天入地,也要追杀到底。”
伽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石蓬莱再不说话,拉着屈术支就走,召集手下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
大漠苍莽,夕阳如血。
四个骑士,四匹驼,十二匹战马,还有一只雪獒,一条大狼狗,飞奔于黄沙戈壁之上,穿行于胡杨柳林之中。
黑夜降临,四人在河边找了个避风之处暂作休息。
“且末城中有叛贼,如不及早报讯,城池必失。”西行坐在篝火边上,面色苍白,缓缓述说,“我奉命疾驰且末城,但城池已被阿柴虏包围,不得以单骑冲阵,但独木难支,受伤而走,飞奔紫云天求援。”
西行抬头看着伽蓝,继续说道,“冲阵之时,我曾以鸣镝报讯,但城内并无援兵接应,故此我推断你们三个都不在城里。考虑到阿柴虏围城之际,必分兵攻打天马戍,所以我估猜你们可能退避于突伦川烽燧。因此我请火狐护送我南下,不料我们竟在红峰海相遇。”
“幸好你来得快。”布衣笑道,“我和熊霸本打算今夜赶赴且末城,由伽蓝独自护送商队去紫云天。假如你来迟一步,那就只能见到伽蓝一人,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伽蓝一人足够了。”西行说道,“有你们两个在城里接应他,必能成功突破阿柴虏的阻击,顺利进城。”
“鹫兄,你不是说伏允发誓要斩杀金狼头吗?”熊霸笑侃道,“可以想像,伽蓝冲阵,必定地动山摇,但结果很悲惨,我可能又要失去一位兄弟。”
伽蓝笑了起来,“师兄,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掳掠王宫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为什么伏允要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
“因为你抢走了大雪山的神女,玷污了吐谷浑人的神灵。”熊霸大笑道,“伏允都吃不到的东西,竟然给你这个无名小辈一口吞进了肚子,你说他是不是恨你入骨?”
“那是伏允的女儿,最宠爱的公主。”西行神情严峻,冷声问道,“她在哪?你把她藏在哪?你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得罪了皇帝,你是不是疯了?”
“那是我抢来的女人,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人献给皇帝?”伽蓝笑容顿敛,厉声质问道。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江都候鼓掌大叫,“皇帝算个鸟?咱连一根鸟毛都不给,能奈我何?”
第012章 大般涅磐经
“闭上你的鸟嘴!”西行目露森冷寒光,脸颊上的肉剧烈抽搐着,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西土局势之所以迅速失控,西域都尉府之所以对危局应对迟缓,与西北狼的急骤没落有直接关系,而这都是因为你……”西行又怒视伽蓝,“还有你,都是因为你们这帮人恃功自傲,骄横跋扈,恣意妄法,目无法纪,为所欲为。在这个世上,什么事你们不敢干?掳掠阿柴虏的王宫,劫杀突厥人的可汗,置国法王命于不顾,公然违抗西域都尉府的命令,破坏长安西土策略,凡此种种,哪一样不是杀头的大罪?谁能容忍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恶魔?伊吾道之祸就是由此而生,你们知道不知道?”
布衣、江都候、伽蓝霍然坐直身躯,眼里齐齐露出森然杀气。
“谁出卖了我们?”布衣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查出来了?是谁?是哪个奸贼?”江都候须发戟张,厉声吼道。
伽蓝英俊的面孔在这瞬间变得异常狞狰,一双眼睛似出鞘长剑,杀气凛冽。
西行深吸一口气,目露痛苦之色。
“伊吾道之祸,西北狼十折七八,兄弟们大半战死疆场,西域都尉府主要官员,陇右十二卫府三位将军、四位武贲郎将、七位武牙郎将、九位鹰扬郎将、十一位鹰击郎将受到连累,或罢职,或调离西北,因此波及到的各级官吏更是达数百人之多。”
西行声音干涩,双手轻轻颤抖,脸色极度阴沉。
“当初西北狼全部出动至罗漫山(天山)护卫泥厥处罗可汗东进长安,其进京路线只有四个人知道,旅帅伽蓝,特勤阿史那钵罗,西域都尉府都尉裴弘策,弘化留守元弘嗣,绝无泄密之可能,但我们却在途中遭到了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如果不是伽蓝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从间道送走可汗,可汗必死无疑。”
“伽蓝受此打击失去了理智,认定是特勤阿史那钵罗出卖了机密,更把袍泽之死归于泥厥处罗可汗,归于西域都尉府的策略,遂追上可汗,大开杀戒,差点砍下了可汗的脑袋。幸好老帅薛世雄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帅亲自上奏皇帝,才保住了伽蓝一命,而其中最重要一个理由就是他怀疑泄露机密的人出自中枢。”
中枢?三人大为震惊。皇帝对他们来说如在天庭,而中枢同样是遥不可及。
“老帅奉旨迎接可汗,来去匆忙,但在离开河西之前,他召见了我,叫我不要追查真相,以免惹上杀身之祸。”西行继续说道,“老帅说,泥厥处罗可汗如果死了,长安三分西突厥之策必然失败,如此则西土战事再起,皇帝东征高丽之计必然无限期推迟,而长安反对皇帝远征高丽者非常多,根本不可能查出泄密之人。”
“我拒绝了老帅,发誓追查到底,血债血偿,并跪请老帅相助。老帅无奈,提醒我说,如果执意要查,就从弘化留守元弘嗣查起。”
“当时元弘嗣新任弘化留守,掌陇右十三郡军事,上任伊始必定要对西北军进行一番调整。西北势力盘根错节,难以下手,但就在此刻发生了伊吾道之祸,使得他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对西北军的调整。这事看上去与元弘嗣脱不了干系,但仔细一想,此事痕迹过于明显,元弘嗣不致于明目张胆到此种地步,显然是有人想故意嫁祸于他。”
“长安以此推断为理由,轻描淡写地掩盖了此事,一则是为了远征高丽,其二则是为了确保西北的稳定,但由此推测出,此案的关键就在获利最大的元弘嗣身上。伊吾道之祸后,元弘嗣已经掌控了西北军,长安如果深入追查,必然引起西北军的震荡,这对整个西北局势非常不利。我据此认定元弘嗣就是背后黑手,对其展开秘密追查。”
“弘化留守你也敢查?老帅的话你也敢置若罔闻?”布衣摇头叹服。刚才西行还在义正严词地叱责他们,但实际上,若论恣意枉法,西北狼里当首推这位鹫兄,只不过他的违法之举都披上了一件合法的外衣而已。
“杀我兄弟者,必诛!”西行咬牙说道,“一年多来,我殚精竭虑,耗金无数,总算查出了一丝眉目。”
“是否那老贼?”江都候厉声问道。
“我查到了一个人。”
“谁?”江都候怒目圆睁,吼声如雷。
“蒲山郡公李密。”
布衣眉头紧皱,目露疑惑之色,他根本没听说过此人。
“此贼在哪?何方鸟人?”江都候连声追问。
伽蓝却是一脸惊诧,“李密?蒲山郡公?”其神情清晰地表露出他知道此人。
西行、布衣和江都候齐齐望向他。
伽蓝剑眉紧锁,仿佛想到什么久远的事,目光迷离,渐渐地,他似有所悟,但眼神惆怅,眉宇间更是露出深重的忧色。良久,他叹了口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中土的天要变了。”
“你知道此人?”西行问道。
“我听师父说过。”伽蓝说道,“此人家世显赫,贵胄之子,身处长安,不知怎么和西北扯上了关系?”
“以慧心和尚的身份知道此人也在情理之中。”西行说道,“此人祖上是前朝八柱国之一的魏国公李弼,其父为我大隋骁将蒲山郡公李宽,其为李宽嫡长子,袭父爵,今居于长安,专研兵法经史而无意仕途,在京都颇有声名。”
布衣、江都候相视冷笑。管他是何等权贵,只要手上沾了我兄弟的血,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之所以盯上此人,是因为他与元弘嗣过从甚密,两人不但书信往来频繁,还常常互派亲信奔走于金城和长安之间。”西行说道,“他与礼部尚书杨玄感、兵部侍郎斛斯政关系亲密,经常秘密相聚,议论时局。据我得到的消息,两人都反对皇帝远征高丽。”
“杨玄感是楚国公杨素之子,而杨素生前权倾朝野,门生故吏不可计数。现任西域都尉、陇右十二卫府诸多将军、武贲郎将、武牙郎将、鹰扬郎将、鹰击郎将都是杨素的故旧。”
西行的话说到这里,答案已是呼之欲出,虽然证据严重不足,大都是通过一鳞半爪的消息进行臆测和假设,但对于西北狼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只要找到目标,接下来就是以武力寻求证据。只要所获证据能大致推断出真相,那么他们就要付绪行动,大开杀戒了。
“此趟事了,我们去长安。”西行的口气不容置疑,“杀人者,必被人杀。血债血偿!”
布衣和江都候轰然应喏。
伽蓝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星空,眼神复杂,有痛苦,有迷惘,也有对未来的畏惧。母亲,原谅我,这一次我必须去中土,必须去,我没有选择,原谅我。
“杀!”伽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冰冰的字。
※※※
且末城中,气氛沉重,街道上秋风低啸,残叶飞舞,人迹罕见,仿若生机寂灭,只剩下仰首问天的枯黄树桠,还有几只落在残垣断壁上闭目假寐的鸟儿。
伽蓝喟然低叹,目光随着一只孤单飞翔的鸟儿越过城池,望向天际边一抹艳红色的晚霞。或许是心情的关系,那抹晚霞就如炉中渐熄的火,又如弥留之前的美女,要把自己最美丽的瞬间铭刻在生命的记忆中,无比瑰丽,又无限凄凉。
耳畔仿若又响起了晨曦中吹响的大角号声,战场上轰鸣的马蹄声,眼前仿若又出现了在千军万马中纵横捭阖的骁勇身影,又看到了长刀之下飞舞的一片片猩红血花。
那些死去冤魂的凄绝悲号,那些孤儿寡母的绝望哭泣,那些在荒漠风沙中颤抖的招魂幡,那些正在痛哭流涕的吐谷浑人战士,那个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