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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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元神色冷郁,对元务本此举大为不满,更隐约估猜到元务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对准的是自己,是以关陇人的立场直接向自己发出警告。
崔逊云淡风轻,但眼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元务本这是打他的“脸”,而且不留任何余地。今天长芦城上上下下都看到了他和伽蓝之间的亲密关系,而这种关系必定给河北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崔氏与河东的裴氏、薛氏有合作的可能,换句话说,崔氏正在拉拢河东世家。这对山东人有利,对关陇人不利。现在元务本公开打他的“脸”,某种意义上就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伽蓝不得不正视元务本。此人官职不显,但出身虏姓第一家,身份地位很高,他能到平原郡东光县就任一个小小的县尉,显然别有图谋,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是杨玄感的同党,是杨玄感部署在大河南北的一个重要棋子,也是自己在河北遇到的第一个对手。
伽蓝没有犹豫,微微一笑,“贼人猖獗?此言当真?烽烟四起?有何凭据?岌岌可危?元县尉,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可有惑乱人心之嫌。今游治书和崔监察奉旨南下巡察,听到元县尉这句话,不知作何感想?”
游元的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笑纹。崔逊看了元务本一眼,露出轻蔑之色。河北人暗自松了口气,侥幸,这个西北人很有心机,没有上了元务本的当。
“将军奉旨护卫西土诸国朝贡使节北上辽东。”元务本满面含笑,继续从容说道,“一旦这些朝贡使节陷落河北,不知将军可知它的严重后果。”
这就是直接威胁了。西土诸国的朝贡使节一旦在河北出事,伽蓝和龙卫统固然要为他们陪葬,河北人也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你们不要招惹我,我也不会主动触犯你们的利益,大家你好我好。但知道黎阳内幕的几个人却知道,大家你好我好的结果,就是都得为杨玄感的叛乱付出惨重代价。
游元更加坚定了摧毁杨玄感的决心,而崔逊却愈发担忧,杨玄感愈是疯狂,东都就越是危险,崔氏的处境也越是艰难,如此就催逼他不得不加快与裴氏联手的步伐。
伽蓝意识到杨玄感已经从中枢获得了不利于他的消息。
对于一个谋划叛乱的人来说,中枢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大,太有针对性了,谋划者不能不考虑到自己的秘密可能已经泄露。可以想像,此刻杨玄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此,他会疯狂,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地摧毁可能阻碍他叛乱成功的所有因素。
伽蓝不得不感叹,帝国的驿站系统太发达了。
驿站是王国专门为传递公文和军情所设置的通信机构。春秋时边境内外传递文书的机构叫“邮”,五十里一“邮”。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改为“十里一亭”,这个亭又叫邮亭。汉初“改邮为置”,就是改人力步行传递为骑马快递,三十里一驿,职责也由单一置骑传送公文军情,增加为迎送过往官员和专使。到了本朝,因为东西两地交往频繁,各国使节和官员公差往来大为增加,朝廷干脆改驿为馆驿,以突出其迎来送往的“馆舍”功能。
帝国有馆驿近两千个,设置在水陆交通干线上,而从事驿站工作的人员多达两万余人,其中绝大部分为服徭役的平民。由于馆驿的财政支出巨大,帝国不堪重负,为保证运转,遂指定馆驿由当地豪望主持,并任命其为驿将或捉驿(“捉”就是掌握、主持之意)。驿将除了负责维持馆驿的正常运转外,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出资弥补驿站的亏损。帝国为了补偿驿将的损失,允许他们在合法范围内,利用馆驿的便利条件从事商业活动,“以商补亏”,如此则有利可图。
既然有利可图,帝国的世家豪望富贾们当然趋之若鹜,于是帝国的驿站系统在短短时间内便取得了迅猛发展,而由此给世家豪望们带来经济利益的同时,便是讯息上的快捷获取。遥远西陲发生的事情,通过四通八达的驿站系统,短短数天就能传递到京城。当然,日行八百里或许有些夸张,但通过驿站快马的接力传送,一天跑个四五百里绝对不成问题。
驿站系统太发达了,各地官府使用它传递公文,世家豪望使用它传递书信,巨商富贾则使用它传递商机,即便是叛军盘驻之地,驿站也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原因无他,叛军同样需要驿站的传递系统。
讯息的不对称获取决定了胜负,现在杨玄感集团对中枢的决策一清二楚,通过一系列的分析和判断,基本上可以推衍出游元、崔逊和伽蓝这个巡察使团南下黎阳的真实目的。利剑正在缓缓出鞘,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了。
“大河的雨季就要到了。”伽蓝微笑着,缓慢说道,“雨太大,风太疾,大坝就会坍塌,洪水就会呼啸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一切。”
大堂气氛骤然凝滞。
游元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神情肃穆。崔逊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深邃。元务本脸色沉郁,目光凌厉,狠狠盯着伽蓝。一众河北人面面相觑,各有思索。
黄河的雨季就是夏天,又叫夏汛。这些年天气异常,前年大水灾,去年大旱,今年呢?现在是初夏,整个大河南北都在关注着天气变化,所有人都在盼望着风调雨顺,因为帝国正在远征,河北河南和山东三地距离辽东战场最近,所承担的徭役也是最重,一旦受灾,必定像前年、去年一样,因为严重缺少劳力,因为官府无心赈灾,最终由天灾酿成人祸。假如连续三年天灾人祸,大河南北必定会变成人间炼狱。
伽蓝这是在警告河北人,看清方向,不要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寻死路。另一层意思则是警告黎阳,不要以为稳操胜券了,在绝对实力面前,黎阳不堪一击,而绝对实力就是皇帝和远征军。再者,大河雨季过后就是秋天,而辽东的冬天来得早,远征军假如在夏末秋初未能取得预期战果,必然急速撤离,也就是说,杨玄感若想造反成功,最迟要在夏末举旗,在皇帝和远征军杀回来之前拿下东都,否则必败无疑。
不知情的人以为伽蓝这是在“反击”元务本的威胁,但知情者知道,伽蓝这句话等于在暗示元务本,未来对他们十分不利,至于原因是什么,为何不利,自己去猜吧,或许是叛乱的阴谋暴露了,或许是其他原因,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既然敢南下,我就不怕你,尽管放马过来。
伽蓝这句话玄机太大,元务本似乎从这句话里引申出了无数含义,一时间锋芒尽敛,不再步步紧逼了。
同样因为这句话,河北人也是各有猜测,各怀心思,不过对伽蓝的观感却是一变再变,虽然不知伽蓝的姓氏,不知他的派系,但仅从元务本说他抢了皇帝的女人,仅从他曾在西北征伐十年建下累累功勋,仅从他在元务本的步步紧逼下说出一句莫测高深隐含玄机的话,足见此子非同寻常,必须小心应对,以免大意,阴沟里翻了船。
大堂上的气氛就此沉闷,谁也不愿多说话,以免不慎失言。游元和崔逊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领神会。游元随即站起来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结束了这场宴会。
当天晚上,元务本就离开了长芦,飞驰而回。
伽蓝回营后,急召西行、薛德音和布衣等人议事。
“元务本与杨玄感可有关系?”
伽蓝急切询问薛德音。
“元务本?”薛德音惊讶地问道,“你遇到了元务本?”
“他是你的好友?”
薛德音点头,“他是浔阳公元孝矩之子,他的姐姐就是前太子杨勇之妃。”
伽蓝明白了,这位元务本和薛德音一样,都是当年的太子党,但因为元妃早逝,元孝矩一家侥幸脱逃了太子废黜一劫,元务本得以相安无事。当年的太子党一直是今上打击的对象,假如杨玄感要叛乱,第一个盟友肯定就是这些屡遭打击的前太子党成员。
想到太子党,伽蓝不禁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蒲山郡公李密。现在距离杨玄感叛乱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位李密也该出现了。
“李密是不是太子一系?”
薛德音颔首。
“他会不会就在黎阳?”
薛德音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说道,“杨玄感对李密并不是绝对信任。”言下之意,李密未必是杨玄感集团的核心成员。
“因为他是太子一系?”
薛德音摇摇头,然后说了一件事。
李密的曾祖父是八柱国之一的李弼。李弼有六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李弼的长子叫李耀,李密就是李耀的孙子。李弼的第四子叫李纶,文武干用,可惜天妒英才,死得早。他的儿子叫李长雅,娶得是先帝的女儿襄国公主。这样算起来,今上就是李密的舅舅。
今有谶言流传,“当有李氏应为天下”,中土的李氏世家权贵都成了遏制对象,但因为襄国公主的关系,李弼一门的李纶一支却未曾受到影响。
今日京兆尹叫李丹,他是李长雅的弟弟,执掌京畿重地,而李长雅更是贵为帝国工部尚书。
李丹学识渊博,为先帝所喜。昔年宇文氏周国最后一个皇帝静帝宇文衍的皇后是司马消难的女儿。先帝受禅之后,这位司马皇后被废。因为司马消难叛逃江左,司马氏家道中落,这位前皇后无家可归,只能去寺庙剃度出家了。这时候李丹毅然上奏,要迎娶这位前皇后为妻。娶一位前朝皇帝的皇后,而这位皇后又是叛臣之女,此人当真是疯狂到了极致。令人吃惊的是,先帝竟然答应了,下旨赐婚。从这件事就看出这位世家子弟的独立特行。
今上得以继承皇统,杨素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杨素又是帮助今上铲除异己,甚至杀戮血脉至亲的急先锋,所以大多数皇亲国戚都怨恨杨素。李长雅、李丹兄弟也是一样,但这对兄弟非常喜欢才智超绝的李密,屡次告诫李密不要与杨素一系走得太近,由此直接影响到了李密和杨玄感之间的关系。
杨玄感若想叛乱成功,第一步是攻克东都洛阳,第二步当然是拿下西京长安,而长安有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