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说将来-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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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才把手切了的?”
“正在剁鸡翅,听他们说你开车走了…”他没说完,看着她问,“我是不是好傻?”
“是好傻,傻呼呼的”
“怪你罗,你也不说一声是到那…里去了。我到冰库拿个东西出来,就没看见你了,我到前台去,看见你的包不在,以为你去
WAL…MART买…你们女孩用的东西去了。等了一会,还没见你回来,就到WAL…MART
去找你,也没有,问他们两个,他们也不知道,只说看见你从后门出去,开车走了…”
她想到他跟她讲电话的时候,他手上的血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滴,她觉得好心疼。她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重要的位置,觉得难以置信,象做梦一样。她又摸摸他的手,问:“还疼不疼?”
他摇摇头:“不疼了,”他指指他的左胸,“不过这里还疼。”
“你把你那里也剁了一刀?”
“是你把我这里剁了一刀。”
“为什么说是我剁的?”
他低声说:“你说你要走,我的心好痛。”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歌词,在她听来,这句话就象歌词一样美丽,他说这句话的方式也象唱歌一样动听。她想起她刚来不久的一天,上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老板骗她说
BENNY
回纽约去了,那时她的心就曾经隐隐作痛。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体会这种痛,现在他说他的心也因为她要走而痛,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这是真的吗?他,一个小她十岁的男孩,因为她要走而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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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那怎么办?”
他说:“你把它弄痛的,你来安慰它一下罗…”
她想扑到他怀里去,用嘴去亲他那个痛的地方,但她听见阿SAM边唱着歌边往厨房走来了,只好作罢,转而拉着BENNY到前面店堂去吃饭。
她把他拉到饭桌前坐下,不让他动,她自己跑去给他盛饭,还给他倒一杯店里做的冰甜茶,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他很喜欢喝,她也是。
阿GAM还坐在饭桌边,见状大叫起来:“凭什么呀?为什么阿姨老是宠着BENNY?拿刀来,拿刀来,我也要剁手!
”说着,就拿起吃完饭的盘子,进厨房去了。
饭桌前就剩下他们两个,他坐在她对面,右手拿着一把白色的塑料叉子吃饭,把左手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手指向上,象小学生举手发言一样。
她津津有味地看他吃饭,他不怎么会用筷子,多半都是用叉。叉子吃中国菜并不方便,而塑料叉又小又不够硬,所以他吃饭的样子有点笨手笨脚的。
一盘鸡都烧糊了,没人吃,剩下的只有一盘炒油菜和一盘豆子。他用叉子在盘子里追踪着一粒豆,追了半天也没法让豆子束手就擒。他又改为追踪一根油菜苔,想把叉扎进菜苔里去,叉子又不够尖利;想把菜苔挤进叉子缝了,叉子又太小了;想用叉子把菜苔挑起来,菜苔又滑来滑去不配合。
他弄了半天也没把菜弄到嘴里去,干脆光吃饭算了。她用筷子夹了菜喂给他吃,他也不客套,她喂他一口,他就吃一口,她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他自己只负责用叉子叉饭吃。
阿GAM和阿SAM
都跑出来,站在柜台后面,象看稀奇一样看他们俩。她幸福得轻飘飘的,什么也不管,只一心一意喂他吃饭,好像餐馆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一样。
阿SAM抗议说:“阿姨阿,他切的是左手,右手又没切,凭什么要你喂他吃呀?让我来成全他,把他右手也切一下…”
阿GAM说:“阿姨,你太娇惯他了,这样下去,我怕以后你得嚼好了吐给他吃。”然后大叫,“恶心,恶心!”,跑到厨房干活去了。
她听了,也不答话,照旧喂他菜吃,她自己一边啃玉米,一边看BENNY,合得拢嘴的时候就啃口玉米,合不拢嘴的时候就傻笑。
BENNY说:“我讲个故事你听,从前有一家人,老爸很小气,有天买了一条咸鱼,舍不得做了给家里人吃,就挂
在墙上,让两个儿子看一眼鱼,吃一口饭。两个儿子只好老
老实实地看一眼,吃一口。后来弟弟告状说:‘老爸,哥哥刚才多看了一眼。’老爸就骂大儿子:‘再多看,咸死你。’”
她从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好啊,你在含沙射影。”
他呵呵地笑:“谁叫你光看不吃的?看一眼,吃一口嘛,光看不吃,当心咸死了。”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说:“你以后不用为我做菜了,我就看一眼你,吃一口饭。”
他低声说:“我以后连饭都不用吃了,就看一眼你,吃一口你。”
她又在桌子底下踢他一下:“坏蛋!一说就说歪了。”
他不回答,也不反踢她,只盯着她微笑。她突然想,难怪别人说“打情骂俏”,真是又打又骂。她只在电影上看见过那些国民党的姨太太们爱在桌子底下踢她们的情人相好,那时她总觉得那是低级庸俗的东西,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做起来了。
她怕BENNY
会觉得她风骚不正经,决定不再放肆了。他好像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子就变安静了,以为她又在生什么气。他用受了伤的手来碰她的手,大概知道她舍不得敲他那只手。她没敲他的手,让他的手放在她手上,她用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玉米,慢慢啃了吃。
他盯着她看,看得她不好意思吃了,问:“看什么?再看,咸死你。”
他笑了笑,笑得有点怪,也有点坏,她问:“你笑什么?”他不回答,她就忘了刚才的决心,在桌子底下踩住他的脚,问:“说不说?不说我使劲踩了。”
他不说,只嘻嘻地笑:“随便踩,只要不踩那只脚,我不怕。”
她使点劲踩了他一下,就松开了:“你到底在那里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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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我说?我说了,你不许发脾气啊。”
“你说,我不发脾气。”
他站起身,边退边说话,好像随时准备逃命一样:“你吃玉米的样子…就像是在…,算了,我不看了,再看要流鼻血了。”
刚吃过饭,LINDA又打电话来了。海伦不用听声音,只看了一眼CALLERID,就知道是LINDA。即便知道LINDA
已经嫁人了,即便有刚才跟BENNY那么融洽的交流,她仍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好像BENNY一接电话,就会回到LINDA
怀里去一样。但她没说什么,马上叫BENNY来接电话:“找你的,是LINDA。
他笑了一下,说:“喝醋了?”然后他就接过电话,HELLO了一声,听了一会,对电话里的人说,“是海伦,在这里打工的。”
他说的是粤语,但因为里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句子又很简单,她基本上听懂了,心想可能是LINDA在问BENNY
刚才接电话的是谁,或者在问最近几天接电话的是谁。她估计LINDA
有点吃醋了,因为每次打电话来都是一个女的先接的,而且今天他还说“喝醋了?”。
她又准备自觉地到后面去,免得影响他打电话,因为他正好又在炸芝麻鸡,不能走到餐馆外面去打。她刚抬脚往后面走,他就一把抓住了她,问:“又要跑?”
“我不跑,我去后面帮忙。”
“不用嘛,就在这里,不要等我一转身又找不到你了。”
她指指电话,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叫他小声点,免得让LINDA听见。他笑了一下,仍然用手抓着她,用英语跟LINDA说话。
她被他抓着,只好站在那里,小声说:“你要我呆在这里,那你就让我来炸芝麻鸡,不然我又跑了…”
他把手中的铁夹子交给她,让她来炸,叮嘱说:“小心,不要烫了自己。”他回到电话上去,一边用英语讲电话,一边看她炸芝麻鸡。
她来了这么久,虽然没炸过芝麻鸡,但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没吃过猪肉,还看见过猪走路”,对炸芝麻鸡的大致要求还是知道一些的。芝麻鸡是切成块的鸡腿肉裹上面炸的,沾了面浆子的鸡肉放进油锅里,会结成一团一团的,炸鸡的人要注意搅动,把这些团拆开。
如果搅动太早了,面浆子就从鸡块上掉下来,鸡肉就赤膊上阵了,而面浆则炸成了面团。这样的芝麻鸡,就会很难看,弄不好就会是一个餐里光是鸡肉,另一个餐里光是面团。
但是如果搅动得太晚了,面团就结在一起了,变成一个大大的板块,很难再撕开,即使撕开了,也会露出里面的鸡肉,也很难看。
所以炸得好的芝麻鸡,应该是每一块肉的外面都均匀地包着一层面皮,做好之后,面皮是黄黄的,咬一口,才会看到白白的鸡肉,加上SAUCE
和芝麻,又甜又香,很受美国人欢迎,是店里卖得最好的菜,所以每天都要炸很多。
店里炸东西都是用一种特制的铁筐子来炸的,筐子是长方体的,前面有个挂钩,后面有手柄,筐子放在油锅里,再把要炸的东西放筐子里。
她用一个带柄的水瓢装芝麻鸡,然后左手端着那个瓢,右手用铁夹子把带面浆的芝麻鸡夹起来,放到滚油里去,很容易把油溅起来,烫到自己的手。放满半筐了,就让它炸。等
BENNY示意可以搅动的时候再开始搅动。搅动的时候,得把粘在一起的鸡块分开。等炸得差不多了,BENNY
就帮她把那个炸芝麻鸡的铁筐子拿起来,架在油锅上方沥油,然后换另一个铁筐子来炸。
她几乎没什么精力听他讲电话,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炸芝麻鸡,生怕炸坏了,又怕烫了自己,有点紧张。但她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听见了一些。他们仍然是在讲那个“
BABY”,今天的口气好像有点绝望了一样,大约是尽了力,实在没办法了。
等他打完电话,他就不让她炸芝麻鸡了。她问:“我炸得不好?”
“炸…得好,炸得很好,但是怕你烫了自己嘛”
她见他打过电话后很沉闷,有点替他担心,忍不住想安慰他两句:“找不到也没办法了,反正你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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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谁…说找不到?找到了。”
“找到了你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找到了也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