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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时光之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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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傍晚,祖父坐在禾场上的小方桌边,正就着一碗油盐豌豆喝酒,马宏达的“马脸”老子马老师来了。这回显然不是来“家访”的。马老师站在小方桌对面,开始好像有些脾气地唠叨些什么,见祖父的“八字胡”渐渐翘起,搁在桌面上的一只拳头越握越紧,只好改口:“您老是长辈,怎么教训这小子都行,单单不该骂他‘杂种’!您这不就是揭我的疼处……”祖父的拳头就悄然松开了。
  马老师悻悻地走后,祖母冲过来,一把抢了祖父的酒杯,将酒泼在地上,骂道:“你这老抽筋的,哪里像是长辈人!骂谁是‘杂种’都行,怎么能骂马老师的儿子是‘杂种’呢?”祖父倒也和气,哧哧地偷笑,却嘟哝了一句:“骂就骂了。”
  从此,“小脑袋”们被祖父震慑了,不再有人敢言“刘迷气”三个字。偶尔有几颗脑袋蓬在一起嘀咕,同班的胖子李黑牛就会来向他打一个小报告,内容大多也是十分间接的说法,而远处的“小脑袋”们见李黑牛靠近过他,迟早会找了机会蹭到他面前,说声“我没说什么的呀”。渐渐地,这事就在学校、队里、街上消化了。祖父照例去出诊,没有定时地回家。而他,倒是茫然和不安起来,时常会惦记起马宏达……觉得那天他“啊扑阿扑”得实在有些惨兮。
  然而,他依然无法改变内心的状况,依然不与人说话,一面也隐约地觉察到家里人仍在背后为他操心。夏末的一天,父亲回到老屋。显然,这是母亲托人通知了在外地工作的父亲。父亲是学过中医又去省城武汉读了西医的医生,知道很多学问,人长得英俊,而且向来性情平和,是他神圣的慈父。见了面,父亲冲他微笑点头,他也冲父亲微笑点头,父亲没说话,他也不说话。吃饭时,全家人各自吃饭,刻意说一些闲话,不时发出笑声。父亲偶尔插话,偶尔往他的碗里夹菜,也不着意。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快,早早地搁下碗离座而去,只剩下他和父亲。父亲说“吃菜”,他便夹一块韭菜炒鸡蛋;父亲说“喝汤”,他就用匙子喝一口丝瓜鸡蛋汤;父亲说外国的小孩大都爱玩,他似乎“嗯”了一声。然后,父亲放下碗,摸摸他的头,起身走开去。
  晚上,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左厢房里说话。他听不清父亲和母亲说了什么,但知道他们是在说他。他躺在隔壁的拖宅里,怎么也无法入睡。许久之后,父母的房门“吱”的一声响了,是父亲去到堂屋。他起身趴在门缝上向堂屋里看,见父亲从墙钩上取下他的书包,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来,靠近油灯的火苗,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到《 语文 》书的最后一页,停下了。父亲准是看到了那行歪歪扭扭、却是一笔一笔雕刻的仿宋字:
   
第一章 无法知道2(3)
人们都忘记了人是会死去的
  父亲抬头朝油灯上点燃一支烟,吐出烟团,一层烟雾即刻弥漫在面上。父亲透过烟雾又去看那行字,看了一阵,缓缓地将书合上,单是望着油灯抽烟。父亲抽完烟,把所有书本拢起来,放回书包,再将书包平整几下,抠掉背带上黏附的几颗米粒,便挂回了墙钩。
  翌日早晨,他起床后,看见父亲骑车向外地去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秋天的第一片黄叶叠着父亲驱车离去的背影旋转着飘落下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柳树叶次第飞旋,发出柔细的沙沙声,轻轻着地。在纷飞的落叶中,他感到时光渐渐被抹煞,死的黑暗无可阻拦地降临而笼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沉重,好一阵都迈不动了……什么时候,他走下河堤,于半坡处坐了下来。时光无言而寂静。有黄叶歇落在他的身旁,也歇落到他的身上和头上。河水静静地流淌,几片黄叶飘向河面,贴了河水,顺着水流而去。他的心口在惶恐地颤栗:祖母、祖父、母亲、父亲及至哥和自己先后如黄叶飘下,便是只有这小河年复一年的流淌!这是不能改变的!真的不能啊!他听到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第一章 无法知道3
惶恐是看不见的黑暗,却有一个光明的意念渐然聚合而凸显:这天还在,地还在;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还在;地上的土壤、河流、风雨还在;而树木总会在来年的春天醒来,长出绿叶儿;人则是旧人逝去,新人再来……如此虽然更显人世的悲怆,但人间毕竟是恒久的不灭!
  他似乎终于抓住了最后的慰藉。
  可是,时光并没有就此打住。
  有一天的上午,老师说天上即将发生“天狗吃日”,全校师生一起跑到操场上去翘首以待,无不兴奋异常。一会儿,天狗果然咬住日头,天光陡然地暗淡下来,操场上即刻于阴暗中爆发出一片欢呼与雀跃。而他,却在阴暗中呆愣。及至天光复又明亮,日头从狗嘴里逃脱出来,他的脸色竟比“天狗吃日”的天光更加暗淡。他想,这太阳可是吃不得的呀!老师说,这是“日蚀”,是宇宙中的正常现象,并不是什么天狗吃了日头,而是日头被运行的月亮刚好遮蔽。他的脸色虽然因此回复了明亮,但心中已撂下一片疑云。
  天地的怪相尚且没有即此而止。又一日,大地闷闷地颤动几下,教室里的黑板、讲桌、老师以及屋顶、门框、窗户一起摇晃起来。其时,同学们以为荡秋千一样好玩,老师却大惊失色,吆喝同学们赶快往操场上跑。同学们聚到操场上,虽略显慌乱,但照例为之惊奇而兴奋,无不叽喳地且说且笑。一会儿,有老师站在高板凳上大声讲话,却是与“且说且笑”文不对题的内容:同学们不要怕,这是微弱的有感地震,虽然大地震会导致山崩、地裂、房塌、人死,但江汉平原因为是平原而不会有地震发生。他权且相信老师,却想象着大地震发生时死人的景况,不禁为之惶恐。
  地震过后,操场上的同学们回到各自的教室。教室里,黑板、讲桌、老师、屋顶、门框、窗户以及一切目光可及的事物,全都安稳地不再晃动。老师开始往黑板上写字,调皮的学生已讲起小话来,可他长久地沉浸在地震带来的惶恐之中。而且,此时的恐惧已然不是关乎局部的“有感地震”,而是他想到:设若这地球某一日突然整体地震或爆炸,便是灭绝了人类!
  这样想着,先前在心中凸显的“慰藉”便崩然凹陷下去,犹如天地霎时黑暗如漆。好在只是“设若”,他即刻便中止想象的牵引,将“设若”抛弃在思绪的门外,并极力地封堵那思绪的门。与其天崩地陷,还不如仅有一茬一茬的人死去!他想。
  他宁愿一次又一次地来到通顺河堤的半坡静坐,看那河水静静地流逝。可是,那个“设若”不断地在门外冲撞。某一次,当思绪之门失守时,他便被惶恐统摄了:世上的一切皆于刹那之间不复存在,包括天地,包括万物,包括他自己,包括放学回家,包括黄昏即将来临,甚至也包括畏缩在他脑子里的惶恐!
  许久之后,他感到手部被湿漉漉地舔舐,有些温热,便惊醒过来。垂头看,是黄狗虎子。虎子摇晃着尾巴,“嗯嗯”地吟语。他记起早该回家了,虎子是来寻他回家的。他将一只手放进虎子的嘴里,让它硬硬地咬了咬,又摸摸虎子的头,起身与虎子一起上堤去。
  夜色即将来临,他的步子缓慢而沉重。虎子有些欢欣鼓舞,又觉得他并不开心,便绕着他转来转去,时而咬住他的裤管,拉他快些走,时而飙出很远再折转回来,逗他。他便应了虎子,放开脚步,渐渐疾走,直至奔跑起来,且越跑越快,似乎要跑脱那思绪和恐惧……
  自此,他便常常独自奔跑。他奔跑着,一直跑入深秋。深秋的黄叶纷纷扬扬,他和虎子在纷扬的黄叶中奔跑。黄叶的纷扬尽管是一种飘落,却也有一种激烈,一种干脆,一种不顾一切!既然如此,便也就只有如此。他的心甚至需要落叶纷扬的比赋。对于疼痛,他曾用捶打带来的更加严重的疼痛加以掩盖。然而,落叶竟然也不在纷扬,复又变成少许的飘零。有那么一瞬,他孑然立住,望着一片落叶那么闪闪地、缓缓地飘旋而下,心头一颤:哦,最后的一片树叶也掉下了!此时,虎子已冲出老远,忽然也立住,掉头怜怜地望着他。那一刻,天空是那样灰黄又空荡!在他和虎子遥远而灰黄地相望之际,空中便有雪花飘然而至。他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是一朵雪花,还是一粒泪珠……
  
第一章 无法知道4(1)
雪来了。那一年,江汉平原的雪已不再是童年的乌黑眸子里的欢舞,而是布满时光的无边感伤的纷扬。雪的来临,是那样急匆:一片、几片、好多片,翩然相随,忽然间便是无数地接踵而至。雪花柔弱,轻盈,安宁,短促,歇落于肌肤连一丝儿痒也没有,立时便融化;可雪花毕竟是来临了,那样轻飏,坚韧,热烈,盛大,甚至是一种莫名的欢悦!无数的雪花汇成无边的奔涌,汇成一种力量和生命,汇成一个真实的世界:“大地白了,房子上也白了!”这雪花纷涌的世界,如梦,分明又是童年的真;是轻,却也是心灵的一种无端的沉。他的心更加迷离,亦更加压抑而奔突,禁不住热切地投入到这雪天、雪地、雪的纷扬之中。
  他的方式照例是奔跑。雪花纷扬的天地是浑然的、无边无际的蒙眬。他和虎子在雪的蒙眬中飞奔,如箭而驰。在他未满八岁的那个冬天,江汉平原上有成|人望见过他和虎子的飞驰;而望着他们时,一如孤零的树桩立在空寂的路边或田垄,有那么一刻一动未动。自然,不会有人知晓他那颗童年的心,只有他感到这“飞驰”的动力来自心灵的萌动——像春天的枝桠上的幼芽带着鲜亮、腥甜、湿润的萌动:他的奔跑已然不单是为了逃脱春天以来发生于心间的“惶恐”,而是向着纷扬的雪花的深处的一个希冀——或者以为必然存在的一个理念——飞驰!雪的世界那么美丽而迷离,那其间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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