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5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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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轻轻松松挣取了大笔的贸易收入与赋税。这种模式影响逐渐扩散,国内某些人不免也想,这种行政体制是否也能推行到国内。
在这种思潮影响下,南洋事务局下辖的东南沿海地区,乡老议会的地位也越发重要,并逐渐从一个毫无约束力的地方平民机构,逐渐向握有部分行政权的实权机构转化。也因此,这一年,东南沿海的乡老议会推广的很顺利,剩下的就是需要对东南乡老议会的发展做出规划了。
万俟咏沉默片刻,有气无力的回答:“大人说的也对,众数者,民愿也。既然福建百姓接受了他们这种体制,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大人常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现在各地乡老议会都建立了,而蓝田乡约只是个泛泛的倡议,我们是否要确立一系列的规则,来校正它的发展。”
“当然!”赵兴走到了青瓦台楼顶的女墙边,眺望着远处,万俟咏被赵兴的动作所惊醒,他也走过去眺望,他们眺望的方向,一股浓烟直冲天际,万俟咏看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望远镜,边举向浓烟升起的方向,边说:“奇怪,那里是……”
燃起浓烟的地方是杭州纱场。
那片地方临河,原先是利用水力纺纱,后来纱厂越盖越大,水力纺纱机显得动力不足,恰好这时,沈括主持研究的蒸汽动力纺纱机应用而生。临河的区域便改用了蒸汽动力,并不断扩建,形成了绵延十数里的大型纺织区。
赵兴在楼顶平台看到浓烟升起的时候,恰好是火势最强烈的时候,等他带着厢军赶到纺织区,着手灭火时,大火已不可控制。
“伤亡多少?”赵兴着急的问救火队长。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钟声,一辆辆水车正在往着火区域赶——这就是陆游与范成大在自己的笔记中所记述的宋代城市救火队,它由一个木制的大水车组成,依靠风箱水囊往水箱里鼓气,增加水量,而后喷出水流灭火。
与此同时,河面上现在已经禁止船只通行,几辆水军的灭火船正在竭力靠近岸边,利用自己强大的水泵向周围喷洒水流,依据水军救火操典,灭火船喷洒的水流不分对象,他们向没着火的房屋洒水,是希望给这些房屋降温,以便阻止火势蔓延。在水军喷出的强大水柱下,过往的人都被喷的湿漉漉的,连赵兴也像落汤鸡一样。
灭火队队长是一名退役厢军,他是在苏轼与赵兴主持杭州的时候,从筑路厢军那里退役,转入官府灭火队。他认识赵兴,赶忙停止了发抖,冲赵兴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而后回答:“相公,太惨了,火起的时候,女工争先恐后向外逃散,许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生生被人踩死的,我们已经发现了数百具尸体,现在有三间纱厂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只能让其燃烧。
不过,相公,周围的厂房已经安全了,我们正在周围洒水,那些场子的人都跑散了,所以,下官估计,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糟了……”
“也就是说,现在,最糟的情况已经出现,剩下的只是财产损失,人员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伤亡了”,赵兴沉痛的说。
赵兴与救火队长这番对话,体现的是人本思想,财产损失不算什么,人员损失却最值得人伤心,东西失去了可以再弥补,人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番对话出现在宋代,这不足为奇,因为在宋代的商业气氛下,厂房损失,机器损失这不算什么,只要有熟练的工人,立刻就能恢复生产。而培养一个熟练的工人,却需要许久。杭州最近的发展已经使它出现了劳动力危机,要从各地招收劳动力,千里迢迢运到杭州,而后训练成熟练的纺织女工,钱财上的花费不算什么,由此耽误的时间让人等不起。
救火队长默默点头,认可了赵兴的话,赵兴摇着头,伤心的问:“怎么会这样,纱厂不是都已经改成石头建筑的吗,火势怎么还不能控制?”
原本,杭州都是木头建筑,亦如柳永《望海潮》诗中所描绘的,自从水泥这种新式建筑材料发明后,经过苏东坡与赵兴的大力提倡,杭州已基本上改为石头建筑,而这间纱厂最初还是赵兴兴建的,等他去了广州之后,将这些纱厂转手卖给了它现在的场主——五驸马唐棣。等赵兴重回杭州后,唐棣转而跟赵兴做南洋海贸,又将这座纱厂转手,给了它现在的主人、杭州富商仰充。
仰充也被淋的湿漉漉的,这么寒冷的冬天,他还在不停的擦着汗,赵兴与救火队长的那场对话听得他频频点头,禁不住唠叨:“损失大了,这下子损失大了。纱厂女工每个月有十贯薪水,这一过世,抚恤金怎么也得百贯上下,几百个人,天呐!”
赵兴鄙视的看着仰充:“百贯小钱就想打发一条人命,你以为这是奶牛奶马?每个死亡女工,至少要抚恤一万贯,你等着吧,少了一万贯,等我收拾你。”
救火队长这时插上话,回答赵兴的话:“纱厂现在虽然是石料建筑,但纱厂里针头线脑的到处都是,冬天取火困难,我估计是炉火引燃了纱团,无法扑救,结果酿成大祸。
好在这里都是石头建筑,也就是三间厂房火势很大,但却无法扩散,幸好啊幸好。”
赵兴听到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读过书?”
救火队长一挺胸膛,骄傲的说:“相公,你忘了,退役的厢丁都要考核,我这个队长是考到手的!”
赵兴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你说话如此文雅。”
救火队长说话文雅,而且读过书,这在宋代并不罕见,宋代一个卖香翁,一个卖帽子的,一个仆人都能成为门派宗师,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宋代是个机会均等的商业社会,只要肯努力,不管出生如何,不管所从事的职业如何,都能出人头地。
仰充还在那里流汗,他喃喃的说:“至少三百万贯,天呐!”
赵兴笑了:“三百万贯,你出的起。记住,遇难的家属我要挨个访查,旦有抚恤不利的,我再找你算账。”
仰充汗流满面的说:“三百万贯,这许多年赚的钱都要倒出去,天呐,家底赔光了,家底赔光了。”
仰充说完这话,不流汗了,他眼中满是绝望的神情,眼珠四处转着,似乎在寻找着救命的稻草。赵兴望着周围惊慌的人群,忽然想起一事,他带着追悔的神情说:“应急措施,我们该训练女工们懂得应急措施,天呐,这是我的失误,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赵兴想说的是“妇女的职责”。古代也把这种妇女职责称之为“女德”。
宋代经济发展,文化普及,社会开放程度较高,随之而来的方方面面的竞争亦日趋激烈。与之相应,家族中的管理职责日益繁重,担任管理事务的主要角色之作用日形突出。而士人家族的经济来源决定男性是家族中的核心。在现实生活中,不少家族中的主要男性成员,或在外仕宦、或居家治学,难以经常管理产业、照应族群。
为了顺应这种变化,宋承唐制,家庭主妇因而成为家族内部大量事务的实际主持者。这就是宋人说的:“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基于这种情况,宋朝女德要求女子懂数学,会管账,会经营家族企业,会维持家族内的现存秩序——即“纲纪门户”。
司马光说,“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宋代士人传颂的取妻标准是:“妇人有以其夫蠢懦而能自理家务,计算钱谷,出入不能欺者;有夫不肖,而能与其子同理家务,不致破荡家产者;有夫死子幼,而能教养其子,敦睦内外姻亲,料理家务,至于兴隆者:皆贤妇人也。”
宋代此类杰出女性比比皆是,比如苏轼之母程氏。王安石也曾称道他的妹妹、比部郎中张奎的妻子王氏“为妇而妇,为妻而妻,为母而母,为姑而姑,皆可誉叹”。
正因为宋代这种对女德的要求,才出现了梅三娘等以打工挣钱,养家糊口,而后招婿在家中,以继承家业这样特殊的社会现象。也出现了类似做妾当作打工,挣下一份家业,而后嫁做良家妇的特殊现象。
而中国之外的“女德”,与中国式“女德”不同;非中国式女德要求家庭主妇既要是一位敬业的家务工作者,还要是一位护士,懂得简单的护理知识,还要知道各种救灾避险知识;同时还应是一位心理治疗师,能够治疗一些心理疾病等等。
远在中国甲骨文时代,城邦时期的希腊是这样要求妇女的——“当丈夫劳苦归来时,用一颗感激、充满敬业而且专一的心来回报他;当丈夫生病时,她应该知道怎么照顾;当灾难发生时,她知道如何引领自己的孩子规避危险……”
宋以后,对女子道德的要求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纱厂里的女工都是一群符合宋代“女德”的可怜女人,她们出来挣钱打工,以养活男人,抚育儿女。所以赵兴要求仰充抚恤从厚。然而,纱厂毕竟是杭州的一项支柱产业,纺纱业受到重创,杭州的赋税就要受到影响,所以赵兴在逼迫完仰充后,转而给他寻找理由,寻找政府介入的机会。
这就涉及到了两种“女德”的要求。身为一个女人,按非中国标准,她应该懂得灾后避险,以及简单救护知识,这也就是西方电影上经常出现的场面——拉出一群家庭妇女,她们个个都是合格的护士,立刻可以救护伤兵。
“时代不同了,现在,我们既然让女娘走入了工厂,她们就应该学会一些男人应该知道的东西,这是官府的失误,我们官府以前没有教导女娘们学会如何规避风险……”赵兴沉思的说。
仰充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眼巴巴的望着赵兴,可怜兮兮的问:“太尉大人,您的意思是……”
赵兴摆了摆手,让救火队长先去忙碌,他沉思的说:“我们应该成立一个避险机构——我准备把这个机构叫做‘保险公司’,商人们每人都拿出一份钱来,存到这个公司,以便遭受灾害时,有补偿损失的机会。这不就是守望互助吗,应该是古之君子道德风范,回头官府会发布文告,倡导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