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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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激动的面红耳赤,他目光游离,扫了扫韩忠彦、曾布、蒋之奇、陈瓘,但目光的焦距却不在这几个人身上。
曾布轻轻点头,答:“昔日,范锷、李常曾经谈过,建立三级货币体系,以减少铜钱的流通量,如此,铜钱虽然供应少,却没有了钱荒,只是当时改革前阵,影响太大,朝廷若真有心动手,还需斟酌一番。”
韩忠彦扫了一眼陈瓘,以目示意。凡是曾布赞成的,陈瓘必定反对,曾布赞成暂缓发行新币,陈瓘反对:“陛下,臣听说这个三级货币体系正是由赵大人最初创意,陛下新近登基,今年的新钱尚未发下钱范母钱,新朝新气象,正该铸造新钱,如今赵大人在这里,有什么疑问正好由赵大人来宣讲,请陛下早下处断。”
陈瓘一开口,韩忠彦立刻表态:“今年的年号钱还没有开始铸造,陛下若有心,可先试铸一批银牌银铤、金牌金铤,待明年,看试行情况如何,再确立推行天下之策。”
蒋之奇哈哈一笑:“多大的事,值得斟酌吗,我听说广南这几年也曾发行过银钱金钱,两广商人还将这种习惯带到了杭州、扬州,陛下可依照广州成例,确定金银铜兑换比例,以此推行天下,作为新年新举措,无需再议。”
曾布望了一眼赵兴,苦笑了一下。赵兴开口:“曾相所言,不愧是老臣谋国之策,朝廷确立一项政策,正该集思广益,小心斟酌。不过,曾相此次过于保守了,这次还是韩相、陈大人、蒋枢相说的对,新年新气象,正是新皇陛下的新开创,我两广已经试行三级货币体系多年,有现成的例子在,推行天下应该没有什么弊病。”
赵兴这话一说完,在场的大臣肚里齐骂:“小狐狸!”
赵兴话中把谁都夸了,甚至两个争锋相对的意见,他都夸奖了个遍,这种圆滑的处世态度,让大家一起鄙视。
小皇帝兴奋不已,自三皇五帝以来,中国还没有同时开铸三级货币体系的先例,这种事由他开创,而且由广东推行的现成例子在那里,好大喜功的小皇帝不免心花怒放,他提起笔来,用他著名的瘦金体写下几个字,反手递给赵兴:“赵卿,如此,就用这几个字作为年号钱,请户部铸造钱范,由广东铸钱司铸造,发行天下。”
赵兴退后一步,用目光示意曾布,曾布上前接过小皇帝题的字。
小皇帝却没有发现自己举动的失误——赵兴是地方官,朝廷要铸造新钱,应该由政事堂大臣签署诏书后,颁发到户部,然后再传递到广南。小皇帝刚才直接将诏书交给赵兴,是违反了朝廷议事程序。赵兴退后一步,是为了避嫌。
但小皇帝对自己的失误没有觉悟,他背着手走了几圈,依旧沉浸在兴奋中,旋即,他停住了脚步,转身询问赵兴:“(向)太后打算五月还政,但圣人现在已经基本不理事,朕打算在亲政后,推行绍圣变法,追溯先兄的事业,赵卿以为如何?”
小皇帝这话一出,曾布面色狂喜,韩忠彦脸色一沉,陈瓘眉头一皱,蒋之奇眼珠乱转。赵兴脑袋巨痛,他盯着小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三百零三章 钱到哪里去了?
赵兴思考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皇帝的话,他思考半天,缓缓的竖起一根手指,回答:“陛下,王荆公变法,究竟效果如何?我们让数字说话——天禧末年,朝廷税赋总入2653万贯、盐利300万贯,酒利896万贯,茶利330万贯,田税1526万贯;治平年间,朝廷税赋总入4400万贯,盐利1156万贯、酒利1286万贯、茶利117万贯、田税2559万贯。
熙宁年间,王荆公变法了,当年税赋总入5060万贯,这数据比之往年所增有限,然而,考虑到人口的自然增长与田税、贸易的自然增长,我们可以认为这一数据完全与改革无关。因为即使一个白痴当政,他啥事也不会干,只会睡觉吃饭拿薪水,随着丁口税的自然增加,贸易的累进增加,那几年大宋税赋也会自然而然,应该增长到那个数字。
但是,王荆公的变法主张,真的起到等同于一个白痴的作用吗?……让我们看看具体的数据,当年税赋总入5060万贯,其中盐利1200万贯、酒利1310万贯——陛下,光这两项就是2510贯,剩下的茶利、田税、市舶税、市易税等等合起来才有2540万贯,而治平年间,朝廷光田税就是2559万贯、茶利117万贯。至于市舶税、市易税再加上……
这就是王荆公‘改革的成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王荆公绝不是一个白痴,他对大宋财政起得不是‘白痴作用’,是‘祸害作用’。
陛下,治平年间年间光田税就有2559万贯。王荆公改革了,他增加了几个市舶司,新开了泉州、明州等多个市舶司,市易法下商税、市易税应该比盐利、酒利的自然增长还要多,然而,在青苗法,免役法,保马法、均输法等种种新法的刺激下,我们大宋的这些新税种,加上田税项目,反而下降了。
这是怎么回事?请问,陛下能猜测出这是什么原因吗——后几样的税赋少了,是王安石变法让利给百姓了吗?没有——百姓交不上青苗钱,交不上免役钱,交不上保马钱,被蓄意赶出了家园,他们的财产被人没收了,为此百姓流离失所,流民数百万,辗转乞讨,饿死于路者不计其数——那么,钱到哪里去了?”
赵兴说完,转向曾布:“曾布大人,我的曾相,想当初王荆公变法时,你在场,你说说,钱到哪里去了?百姓的财产确实被剥夺了,但国库却没有增加收入,反而因为新法的实施,商税、市易税与田税合起来比往年还减少了?这些钱到哪里去了?
钱,真真实实的铜钱,它不是个屁,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在空气中,这钱老百姓掏出来了,他们甚至将几十年的积蓄都掏出来了,掏出几十年的积蓄依旧不够偿付变法的成本,为此,许多人丧失了生命,许多人丧失了家园,许多人为此背井离乡……但老百姓的钱到哪里去了?
变法、变法,这可不是‘变戏法’,把老百姓的钱眨眼之间变没了!那些钱到哪里了——都言王荆公变法使大宋财赋足,为什么变法期间大宋商税自然增长,而变法的主要努力方面——田赋却降了。
我再问个问题,王荆公贬谪后,大宋田税又如何?那些言称‘变法使大宋富足的人’,敢不敢把那个数字说出来?说出来我们听听?
而另一个事实是:司马君实相公废除新法后,我大宋财税是升了还是降了?王相公说变法的目的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但他的变法确实加赋了。而没有了他,取消了他的变法后,民确实不加赋了,我大宋赋税为什么反而升了?荆公门徒们,把省略的数据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废除变法后出现的真实事实!”
赵兴陡然发难,令曾布无言以对。
是呀,从表面看,变法后大宋财赋是增长了,然而细化分析却发现,增长的部分是随着人口增长带来的茶税与酒税,而王安石变法的重要对象——农民的丁口税与田税,不但不增加,反而平白无故减少了。而令人感觉到嘲讽的是,王安石贬谪后,新党清洗一空,许多新法规定的赋税项目因此废除,田赋丁口税却开始上升。
这个数据曾布无法辩驳,这个数据连后代王安石的支持者也无法辩驳,因为这一数据是记录在史书中,记录在大宋朝庭的收支薄里,它无法回避,也没法解释清楚,一旦新党想解释,就揭开了他们的谎言。
省略的事实不是事实!
“我知道钱去哪里了,我知道王荆公变法的目的是什么,我只举一个事实,就可以说清楚变法的钱到了哪里:吕惠卿变法前家产多少,有数据可查;变法之后他家中的田地增加了几万亩,这也有数据可查;变法后的情况是百姓失地,我大宋田赋减少,偏偏吕惠卿在期间购地添地,这难道不说明他‘变法’的目的?
吕惠卿是个例吗?……我们先不说这位持续高举王荆公变法大旗的得意门生吕惠卿吧。就说王荆公本人。人都说王荆公立身很正直,可是,这个‘正直’的概念却是一个省略的真相,因为王荆公的‘正直’不包含他的儿子王雱,不包含他的追随者,不包含他的学生门人亲戚。
譬如王雱,借助父亲的权势拉党结派,玩弄权势,王荆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要不知道,他儿子从哪里获得的支持?”
搁现在的话说,王雱就是一位太子党首领,他父亲在台上高喊反腐倡廉,但却支持儿子批条子、走后门、收受黑钱、卖官揽权、违法乱纪,外加支持徒子徒孙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宣传上把这样的父亲称之为“立身唯正”,把这样的“导师”树立为官员们学习的榜样予以崇敬……
宋代没有“太子党”这个说法,赵兴没有直接说出这个词,但他的意思到了。
韩忠彦听了赵兴的话,兴奋的浑身发抖,赵兴这番话等于揭开了王安石的伪君子面目,韩忠彦跺着脚赞赏:“奸臣,大奸臣!苏子由(苏辙)拿王安石类比王莽,不多不少,恰好合适。‘变法变法’,原来是对百姓‘变戏法’,把百姓的财产变没了,国家却没因此获利,因为钱都‘变’到那些贪官的口袋里。
臣弹劾曾布,此大奸同党,昔日一味讨好奸臣王安石,祸国殃民,不除之无以振社稷,不除之无以振民心,请官家圣裁。”
曾布汗林雨下,无话可说。
曾布读的圣贤书多,要是跟他拿圣贤书做道理进行辩论,曾布可以说的一套一套,令人哑口无言,但赵兴却是一个提倡“凡物都可度量”的人,他喜欢用数字说话,用数字对政策进行度量。在他的那一连串数据下,曾经的新党曾布无话可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否定这些数据,毕竟这些数据都是新党记录下来的。
想当初,新党记录的财富总额的增长,却唯独忘了细细分析具体项目的增减,赵兴从田税入手,细细一分析,揭开了变法的真面目。
但赵兴的话还没完,他接着说:“陛下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