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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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上,陈不群跟在赵兴身后嚷嚷:“看到了吧,大象背上都坐了一个驯象师的身材,他那么瘦小,都能驯化大象,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
这话说完,陈不群又转向赵兴:“老师,我们来这东木头市算是做对了,连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兽,也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简直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瞧它,用长鼻举起那么粗的木头毫不费力,我想不出有什么力量可以战胜它……咦,它们来市场,怎么排列的如此整齐?”
赵兴一指象队走出来的地方,说:“那条路名叫象路,你刚才感觉到的大地脉搏就是大象走动的颤动。东木头市收购的是红木、乌木、紫檀木。附近林子里的乌木与紫檀木都已经砍伐殆尽,这些人只好深入更远处的林子里砍伐。
森林里野兽比较多,砍伐这些木头需要以部落为单位,这些人先把收集到的木头堆放在自己的寨子里,等到象队过来一起收集,运送到这里。
每逢到象队出发的时候,沿途每个寨子都要出几个象奴,队伍前方的象奴负责开路,让大象拔去沿途挡路的小树枝,后方的象奴则以纵队前进,这么做是为了让大象节省体力,免得前面有树木挡路。久而久之,大象走的这条路就成了‘象路’。
这条‘象路’宽三米出头,因为大象的身宽在两米左右,大象嘴上叼的木头是标准的一丈长。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沿途碍事的小树枝都已经拔光,所以三米宽的路一点没有碍事的小枝条,而且路面被踩得很结实,足以通行我们的小炮。”
陈不群看着士兵出城,开始围着象队打转,那些大象在驯象师的指挥下开始搬运木材,这些古代畜力起重机举起长长的大木头一点不费事,引得官兵们发出阵阵惊叹,许多官兵还在议论:“呀,我刚才在城上还在想,这大象举的木头如此粗大,用来撞城,不知道我们的城墙能不能受得住。”
“老师,这些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怎么办?”陈不群询问。
“士兵们已经见到大象了,想必他们再见到象兵时,不会惊慌乱跑了。我们就今晚出动,兵分两路。你带海军与海军陆战队从海路走,沿着海岸线向北走大约一百海里,然后停泊在海面上等待天亮。清晨发起出击。中午时分,让五百个士兵跟着象队走,他们大约在明天中午能够抵达宾童城下,到时我们两路夹击,一定能打败敌人。”
陈不群看着那条象路,回答:“老师是打算亲自带队从陆路走?我看陆路兵少了,才五百个人,顶多能携带十门小炮,这茫茫树林,进去多少人都看不见,老师还是多带些人吧!”
“五百人够了,小炮要不了十门,五门足够了,路上走需要轻装前进,带太多的人,反而是累赘,就五百人,不能再多了。”
陈不群犹豫了半天,开口问:“老师还有什么交代?”
赵兴随口回答:“没有了,退下吧。”
可陈不群依然不走,赵兴愣了一下,马上又恍然:“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陈不群苦着脸,慢慢的说:“我不担心敌人方面的事情,这几年累累看到老师筹划对敌,我知道只要老师筹划好了,一般来说,跟我们作对的人没有翻盘的机会,可老师对敌人的计算不遗余力,怎么就算不到我们自己呢。比如……”
陈不群吸了口气,继续说:“比如朝廷那方面,私自兴兵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打的是灭国战争,老师不怕朝廷方面……”
陈不群语气一转,说:“老师,朝堂上争论的如此厉害,如今便是新党本身的人员也朝不保夕,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便是章惇本人也不见得能够在这场风暴中保存全尸。
这就像一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上来的人并不是于国于民有大功,而是政治需要,比如吕惠卿,虽然贪污巨万,使环庆战局怠怠可危,但依然可以因功升职,师公守杭州、定州、密州,处处为国为民谋利,每治一处便惠泽百姓,但依然是大罪贬往岭南荒蛮之地。
老师,现如今这个世道是乱的,说不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老师现在保住这个官位,全靠当日章惇那点旧情,但章惇是念旧情的人吗?去年各地一起报灾,朝廷税收不过八千万出头,但广南一地交纳了两千万。老师,章惇是希望老师能给他捞钱啊。一旦老师出了错,他能庇护老师吗?
老师,广南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栖息之地,但老师庇护贬官,已经惹怒了新党,新党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章惇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我担心章惇做事如此嚣张,恐怕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陈不群稍稍停顿片刻,不容赵兴反驳,马上又说:“老师,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你打算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但请老师时刻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可不是开疆拓土的好时机;此时此刻,可不是惹怒朝堂御史官员的好时机。”
赵兴望着湄公河西岸,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你刚才说的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比如:章惇现在容忍我,是因为我能够替他敛钱。
你知道今年各地官员为什么纷纷报灾,他们报的依旧是人祸。朝廷的新法不得人心啊,但章惇不得不推行新法,即使这种新法经过验证,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他也要强行推广。因为他需要新法,他需要这种政治武器。这是他上台的理由,也是他执政的理由。所以暂时我倒不了,因为我的存在证明了推行新法依然能增税增收。
只要我不停的给章惇输钱,他就不能动我,无论他心中对我有什么想法,他必须容忍我……
然而,钱就那么好挣吗?这世界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屡次通过赤字财政,扩大对广南的投入,但如今产出跟不上,我们的赤字窟窿越来越大,必须有一笔横财才能填补这个空洞,而这世间,无论什么生意都没有发动一场战争得来的暴利。
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是我们需要这场战争,而不是朝堂的大臣们需要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
另一方面,南洋各国的情况我们了若指掌,为了应付这里的气候,我们招收了专门生活在山林中的夷人,经过近一年的丛林战训练,我们也有胜利的把握。”
话说到这里,赵兴话头一跳,又指指湄公河西岸,说:“你知道河对岸属于什么国家吗,汉代叫做扶南,宋书上把它叫做真腊。他们自己称自己为‘吴哥王朝’。那群人是在两百年前建立这个吴哥王朝的,那时起,他们才有了自己的文字,称之为高棉文。
这个国家有百万建筑工人,非常擅长修建石头建筑,它每年动用上百万人修建印度教寺庙,经过两百年不事生产,专业修建,这个王朝已经衰落了,它像一枚熟透的果子,只要在树下轻轻一跺脚,果子就会坠落。我们先要做的就是扫平湄公河东岸,去西岸跺跺脚。”
赵兴垂涎欲滴:“一片相当于我广南东路面积大小的土地、一百万熟练的建筑奴隶,他们国家的士兵没有进行军事训练的热情,没有耕作的心思,全副心思都在修建寺庙膜拜神灵上。怀着对宗教的虔诚,他们盖起了一座又一座宏伟的寺庙,神像全用黄金宝石镶嵌,这简直是快大肥肉……
那些奴工,只要几个铜板,管几顿饭就能让他们干一年。你说,这么丰硕的果实——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陈不群见劝不动赵兴,叹了口气,立正行礼:“老师,我下去准备开船了。”
赵兴摆手向对方告别:“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到了那里,不要犹豫,不管我到不到,立刻发动攻击。这片海域还没有遭受过海军陆战队的袭击,以快打快,别让他们回过神来。”
陈不群躬身告退。
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政治的残酷性,他只是从表象上判断,但赵兴看到的是事物的本质。
现在的小皇帝是章惇拥立的,正处于青春逆反期的小皇帝做事不可理喻,但他对章惇却有一种父爱情节,小皇帝不死,章惇不论做的多么出格,决不会倒台。赵兴只要源源不断的供给章惇钱财,他自己也不会倒的。
历史的大势不容逆转,目前,东西方的战争已经爆发了,西方世界通向中国的道路已被战火隔绝。无论赵兴个人怎么努力,东西方的贸易额必将大幅度下滑,而且下滑程度不是一成两成,应该是八九成。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必须广开财源,才能维持广南的高速发展,以及以增长势头向朝廷递交赋税……
公元1096年春,也就在赵兴抵达东木头市时,十字军东征第一仗打响了。先期应召赶到君士坦丁堡的各国农民决定:不让骑士团夺取首战的荣誉,他们背着包裹抢先渡河,他们向巴勒斯坦进发。不出意料地在河对岸,遭遇了马木留客骑兵,各国农夫无畏地挥舞着包裹,向全副武装的阿拉伯骑兵发动了决死冲锋……
大屠杀开始了!
先期渡河的各国农夫无一幸存。
此战过后,东征的脚步暂时停顿下来。经过这一仗,各国狂热的农夫基本上被消灭干净,剩下的农夫都是理智型,他们决定把战争的主导权交回到职业兵手里——让拿刀的手拿刀,握锄头的手紧握锄头。从此,各种骑士团纷纷掌握了战争主动权,农夫们进入骑士团,向骑士们学习战斗机巧。
在这个血腥的时代,原本历史上一片平静祥和的南亚也掀起了波澜,大宋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市舶使、两广驻钱司都大提点赵兴对占城国的攻击开始了,当时的人们不知道,正是这次不宣而战的战争,拉开了大宋南下扩张的序幕。从此,温文尔雅的大宋君子们冲南亚裂开了狞笑的大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后世史学家用无数华丽的词藻描写这次进军,然而现实却是乏闷之极的。当时,雨下个不停,在瓢泼大雨中,空气却显得又湿又闷,连续的大雨让披着薯莨纱的赵兴都觉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