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穿不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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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先生万年无波的面瘫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他悲伤地望着我：“孩子，你睡了两天了。”
我一下子呆住，姒女士大哭出声。
脑癌，晚期。
他们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成熟坚强的大人。他们商量了一整个晚上，姒女士整整哭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诚实地告诉我。他们对我说，无论如何都会陪在我身边。
姒女士没有一夜之间老去十岁，谢先生也没有突然之间形容憔悴。他们坚强地站在我身边。我也没有自暴自弃惊恐莫名拔点滴摔桌子，我只是说，让我想想……我们一家都是坚强而成熟的人，可是此刻我却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看着谢先生拥着姒女士出去，我知道他们要重新开始了。可是我却玩完了。什么都完了。我为自己这种幽怨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躺在一点也不舒服的加护病房里，我眨了眨眼，眼泪流出来。我开始仔细地想，我这一辈子……
我谢思茶，本来叫姒茶。谢先生当年是这么宠姒女士，扛着爷爷奶奶的雷霆大怒也让我跟老妈姓了。可是他们离婚以后，我被判给了谢先生，自然而然地改姓谢。谢先生说谢茶不好听，所以改成谢思茶。谢茶，姒茶，谢思茶。我从来都知道谢先生其实一直都还爱着姒女士。
他对我没有要求，只要我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地长大，而他的确做到了。他对我的爱有一种稀薄的生疏感在内，好像我是个一碰就会碎的陶瓷娃娃。我人小鬼大，所以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从小就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只给他看他要看的，然后把他不想看的都藏起来的。青春期，叛逆期，那些躁动不安的岁月和莫名幼稚的追求，都是偷偷摸摸地完成。在这个单亲照料的家庭里，这七八年来我过得异常平静。
在姒女士面前，我是一个偶尔会撒娇的乖女儿。我会拉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心事来对她说，佯做苦恼状，以博她一愉。有的时候父母就是这样，总喜欢你将一些看似隐晦的心思苦恼告诉他们听，好让他们为你排忧解难。
在外面，在老师面前，我也是一标准号的乖宝宝。朴素低调的打扮，成绩不好也不差，从来不惹事。偶尔纸包不住火，老师的第一反应也是原谅我。那次集体旷课被捕，那个饼子脸的导员就说过，谢思茶一直很乖的，我这次就不说你了。
掰掰手指，我大约交过十多个男朋友了。可是谢先生和姒女士都以为一个都没有。在一起很平静，分手也很平静。当然，都是我提的。但是即使如此，我和那些男孩子的关系都没有进一步发展。我说我都是认真对待的，谁信。
也没人相信我谢思茶还是处女。
突然想起一个朋友说的一句话。她说，在我死之前，就让我轰轰烈烈地做一次爱吧！
我仰躺着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又滑落两行眼泪。我闭上了眼睛。其实，如果没有我，谢先生和姒女士或许早就复合了吧。他们争来争去，会一直冷淡到今天，跟我冷眼旁观两面三刀的态度是分不开的。他们分开虽然不完全是因为我，可是他们僵持了这么久，却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长大了，却一直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不是他们争吵的源头，却是借口。我不知道当初如果没有我他们会不会分开，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他们一时茫然之后，一定会和好。
我闭着眼，脑海中想着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火灾。然后指尖一爆，身下的床单燃了起来。
门外有人听到动静，大喊着冲进来，一看到床上的熊熊大火都吓得呆住或尖叫。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都不痛，只是头越来越沉。
谢先生和姒女士都没有走远，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我的意志已经快要完全消逝了。我睁开眼，看见姒女士又哭又叫地想冲过来却被谢先生抱住，好几个人拎着水拼命往火里浇，可是火势却越来越大。
“思茶！思茶！为什么啊思茶……”姒女士的哭喊声将我的思绪拉回了一些。
妈妈，其实我很累了。
我想要去爱你们，可是到最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自私。
眼角滑落最后两滴泪，身边完全平静下来。火熄了，我漂浮着站起来，看着姒女士终于挣脱谢先生的怀抱扑向床上那一堆灰烬中完好无损的少女，她的哭喊声我已经听不见了。谢先生扶着门低垂下头。我从一大串跑来跑去的人影中看向他，他的侧影看来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爸爸，对不起。妈妈会明白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却不会。
我回头看了抱着我的尸首弄得一头一脸黑灰的姒女士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节：初来乍到（一）
是谁告诉我，死了之后就一了百了。又是谁告诉我，活着都不怕了，还怕死吗？
一听就知道你是没死过的。
“姒茶，姒茶，你要走到哪里去？”
我没头没脑地往前走，好像走在一个无棱无角的完全黑暗的空间里，没有路，也没有远方。身边这个声音已经响了很长时间了，烦的要命。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是我并不怕。我也不茫然，不惊慌。只要还能一直往前走，我就能够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姒茶！谢思茶！”
似乎是终于恼羞成怒了，我脚下突然一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沟壑。我收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不说话。
“姒茶大小姐！请你配合一点，你身上有上古贵族的血统，我们无法将你强行拘捕回去。但是如果让你一直这样飘来飘去，你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能投胎的！”
我歪着头，想象着这个声音的主人，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全身长毛的黑球。我平静地问他：“你是谁？”
“我是阴司”，它咳了一声，似乎对我终于开口说话很满意，“我要带你去投胎。”
我呆了呆：“不需要下地府么？”
“不需要”，它乐呵呵的，仿佛十分为我高兴，“你是上古神族的后裔，可以现在就投胎。而且还可以自己选择投胎去哪里。时间空间，任您选择，包君满意~”
我笑了，试探性地问：“那，可以保留我的记忆吗？”
“……”
我眼中投射出坚定的光芒：“因为我谢思茶还不想死。我想再好好地活一次。”
讨价还价的结果，就是我必须在这个时空的另一个架空领域，重新选择一个出过特殊状况的身体延续生命。比如傻子，比如阳寿未尽却垂死者。并且我将失去上古神族的身份和血统。说起来我还觉得冤呢。我一辈子唯一一次有意识地享受到那什么上古神族后裔的特殊能力，却是为了自杀。
阴司带着我飘啊飘，飘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院落里。我看了看跟我想象的完全相符合的黑毛球阴司一眼，又看看这个院子里一群古色古香走来走去的女人，纳闷地问：“你不会是想把我丢到古代去做妓女吧？”
“……”阴司努力地从一团光华整齐的黑毛里转出乌溜溜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口气不善地道，“你好歹是个大学生吧，文化程度就这么点？啊？你看看这群女人，有眼睛都认得出来她们是丫鬟好吧，啊？喏，那个就是你新的身体，叫谢思嘉，是这个武馆馆主的小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她的魂魄留恋前尘，不愿意投胎，硬是在投胎的前一瞬逃走了，所以就成了个傻子。”
顺着它的指示，我看到那边一栋小绣楼里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娇小的背影。她的头发是极长极好看的，正被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小心地梳理着。她面前放着一面黄澄澄的铜镜，依稀可见那是一张娟秀小巧的脸蛋。可她仿佛对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指。那个侍女时不时会对她说句什么话，笑呵呵的样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嫌弃她。
我皱着眉头挑三拣四道：“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古代，你要我一个习惯了抽水马桶和电器的现代人在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重新开始新生活？是不是太荒唐了点？”
阴司哼哼地毛都飘起来了，道：“你这就没见识了不是。这里可是原生态好环境啊。你是上古神族的后裔，骨子里还是亲近自然的，相信我，这里是最适合你的。还是说，你想去科技尖端发展的未来？”
我愣住，忙不迭地问道：“难道我就不能去同时代？”
阴司凉飕飕地道：“不行。不然怎么叫换时空呢。这可是你自己非要保持记忆的，不然我们哪用换时空来掩人耳目。”
我闷闷地问：“那，这是哪个朝代？”
“大晋。四国之中最富庶就是这里了。我还给你挑了个好人家啊，谢家身无官职，却是四国之中最受尊重的武师之一。你看，不用卷入官场横生是非，名望身份又都有了……”
我兴趣缺缺地翻了个白眼：“竟然还是架空，还真是多谢你照顾了……”
阴司见我的样子，也有些灿灿起来。它聒噪的声音也低了下去：“那个，我也就是个小神，第一次接到像你这么尊贵的魂魄不是……我的能力有限，最好也只能办成这样了。不过你别急，作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你妈可比你强多了。你的尸身也未损毁，说不定哪天你妈能让你还魂回去呢……”
我一听立刻眼眶红了，急急忙忙伸手要去抓它的长毛，结果被它一下闪过去了。我也不在意，赶紧追问：“真的可以？”
阴司的长毛缩成一团，闷闷地道：“既然你还不想死，又想回去，又何必自杀……”
我又哭又笑：“你不懂啊，那个时候我都得了脑癌了，怎么着也是死不是。我琢磨着或许我死了我爸妈就复婚了呢……而且反正要死不是，我也不想等做了化疗丑不拉几地去死啊……啊，我要是回去，我的病能好吗？”
阴司被我有爱的眼光看得浑身毛直颤，小小声地说道：“我说，我只是说可能啊……如果你妈真的让你还魂，那你的病肯定就没啦……哎哎，我这么做是犯天条了啊……”
明明已经死了，我现在却觉得我的心一跳一跳得厉害，按捺住心中的狂潮，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能帮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