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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春之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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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有多少冤家,我虽不能一个个指出来,但朋友中和他有好感的,我敢说实在很少,很少!”

“你对于他的冤家,多少总能够指出几个吧?”

贾子卿低头想了一想,答道:“别的人我不敢说,那姜志廉是有刚自己告诉过我的。”

霍桑的眉毛掀一掀:“姜志廉?他是什么人?”

“他是有刚的朋友,曾做过邻居,以前一直在一起,后来志廉和有刚的妹妹效琴同过学,忽然搭上了,还自由的订了婚约。不知怎的,有刚偏不赞成,就和他翻脸断交。志廉也忽然失踪,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信息。自从姜志廉失踪以后,有刚时常露出害怕的样子,仿佛防他报仇。所以我确实知道他们俩是有怨仇的。”

霍桑缓缓地举起酒杯,饮了第一口。他的目光不住地在转动。贾子卿没有酒兴,只自瞧着他,像在等他的判断。

霍桑又问道:“那姜志廉的家世怎么样,你也说个明白。”

贾子卿说:“姜志廉的老子是一个酸秀才,很厉害,虽然也有些积蓄,但志廉对于财产是没有主权的。他在沪江大学里读书,快要毕业了。”

“他的面貌呢?”

“说到面貌,晤,白白的脸,红红的嘴唇,可以算得漂亮。他是常穿西装的,个子不高,而且文绉绉的有些女人腔。”

霍桑又吮一口酒,顿一顿:“志廉失踪以后,他家里的人有没有出去寻过?可有什么消息?”

贾子卿第一次陪了一口,摇摇头:“没有消息。他家中人寻不寻,我不知道。因为志廉的弟弟志高,自从他的哥哥失踪以后,也绝不和有刚来往。所以他家的信息隔绝了。”

霍桑丢了烟尾,让身体向椅背上靠一靠。谈话已可以告一个段落。空气比先前缓和很多。酒客们也已在络绎登楼。霍桑乘机问明了姜志廉和胡诚初的住址,贾子卿也毫不留难地说明了。

他又说:“霍先生,你若要去寻胡诚初,必须在五点过后他才回家。他的个子很短小,戴一副近视眼镜,很容易辨认。”

霍桑点点头,又向我瞧瞧。我才知道这胡诚初不是别人,就是金寿所说探听有刚踪迹的那个人。那么有刚的死,他也有关系吗?

霍桑向手表上瞧一瞧,立起身来:“贾先生,你说的一番话,我姑且相信是实在的,现在我不能多谈了。但你得明白,此番的事,若是没有我,你此刻再不能自由了。所以你以后的生活应当换一条比较光明的路。否则你这样子‘混’到底不会有好结局。”

贾子卿弯弯腰,诺诺连声。我看见他的额角上的汗珠又缀满了,显出很感激的样子。霍桑付了酒钞,就同我走出章东明。

我问他道:“你怎么竟轻轻放了他?难道他果真没有罪?”

霍桑摇摇头:“在我的眼光中,他并没有正当的职业,显然是社会上的一个罪人。但他对于有刚的死,我相信他不会有关系。”

“那么许医士的发见只是教人空欢喜?我们不是白白地走了一趟?”

“怎么说白走?这一步已给我揭去了一重疑障。现在我们要走上正路了。”

“正路?在哪里?”

“你跟我走就是。”

“哪里去?”

“虬江路张家去。”

第十一章 还是一个闷葫芦

暮秋的日晷比较短,我们离开章东明时,街上的电灯都已亮了。等到我们的车子到达虬江路张家门前,人家都正在忙着吃晚饭。霍桑远远地向着那铁条的大门一望,便轻轻地向我说:

“大门开着呢。我们姑且不必进去。”

“那么,你来干什么?”

霍桑不答,走到门口,向门房中瞧瞧,有灯光透露出来,料想有人在内。他走过铁门,沿着西边的青砖短墙,缓缓前进。一会,他停了足步,仰起了足尖,靠着短墙向里面了望。他忽又向我招招手:

“包朗,瞧。他们正在进晚餐。”

我也扳着短墙,瞧进屋子里去。我见西边的一间憩坐室中,灯光明亮,一扇窗开着,窗帘也恰巧拉开。里面的方桌上有人在吃晚饭。面南坐的是死者的母亲,左边是有刚的妹妹效琴,却不见死者的妻子颜撷英。谅必还不曾回来。餐桌旁还立着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使女。这两个主人的脸上都是冷冰冰的,显示一种悲郁阴暗的神气。因此那两个女仆也都默默无语。

霍桑低声说:“我们的委托人还没有回来。”

我应道:“是。丈夫给人谋杀了,伊还是在外边,似乎说不过去。”

霍桑不答,仍旧猫儿捕鼠般地注视灯光耀灼的憩坐室。我不知道他要瞧什么,他在等颜撷英回来吗?还是等别的人——像阿荣之类?

“哼!”

一声低低的惊呼从霍桑的喉咙中发出,接着他又忍住了。

我回头问他:“怎么?”

霍桑不答,目光炯炯地向屋子里注射。

我又说:“那个小使女,我们起先没有听人说起过啊。”

霍桑道:“不错,伊大概是新雇来的。当昨晚发案的时候,伊还没有进门,当然没有人说起伊。”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见伊的举动处处显得生疏吗?这就知道阿荣还没有回来,伊是特地来补缺的。”他拉拉我的肘骨,“瞧!张效琴又在举筷子哩!”

他的语声低沉而颤动。我有些奇怪。吃饭用筷是件异常的事吗?霍桑何以如此震动?正在这个当儿,猛觉得我的背心上有人轻轻拍我一记。我不禁一凛,急忙回头瞧时,一个穿黑长袍子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瞧我。那人虽穿着便服,但一种挺胸凸肚的神气,一望而知是一个便衣警探。

他问道:“你们瞧什么?”

我答道:“我是包朗。他就是霍——”

我的“桑”字还没有出口,霍桑忙回身过来,在那人的肩上拍一拍,又取出一张名片给他。

霍桑低声道:“朋友,误会了,别多说。这是我的名片,包朗,我的肚子饿得很。我们快回去,等明天破案吧。”

他回头就走,我也只得跟着,那探伙似在道歉,我听不清楚。我们到了靶子路,他跳上车子,竟绝口不说一句话。

他真的有把握了吗?他既然说要等明天破案,今天晚上当然是没有希望的。读者们谅必也深知道他有一种牌气。每逢在案于将破未破的当儿,要是他不是自动的剖解,若想向他问几句话,准不会教你满意。所以我虽然满腹疑团,不知道他的葫芦中卖些什么药,却也只能暂时忍耐,不愿意平白地讨没趣。

我们到了寓中,霍桑立刻教苏妈备饭,吃饭时他仍旧保守着缄默态度。我的脑室中却盘据着种种疑问:凶手一共有几个?下毒的是谁?行刺的又是谁?胡诚初吗?姜志廉吗?那个穿西装不知姓名的高个子吗?还是阿荣和魁林?或者竟就是他的妻子颜撷英?这几个问句,好似在咽喉间起了障碍.我的夜饭再也吃不下去。

在夜饭将近终了时,汪巡官来了一个电话,总算多少有些发展。他已查明那辞歇的车夫魁林,在一星期前已经回他的老家句容去。又从钱伯熊那边查出有个西装高个子叫何炮熙.也是那天的贺客。他在那天下午走过张家门口,顺便去约有刚一块去。他是有刚的新朋友,所以交谊还是很睦洽。汪巡官还提及一件抱歉的事,他派的一个探伙到达王家码头阿荣家时,听得阿荣已回家过一次,可是又走了。我对于最后一点相当兴奋,因为阿荣出现了,追踪起来总比较有些把握。可是霍桑很淡漠。他不加批评,饭罢以后是我们循例的吸烟时间。这晚上我们吸烟时的姿态神情是彼此不同的。霍桑的烟,吐吸匀整而有次序,身子靠着藤椅的背,伸直了两腿,闭了眼睛,足见他心中的安定。我的纸烟却忽吐忽纳,杂乱无章,掩不住我心理上的烦乱的状态。静寂中只有钟摆振动的嘀哒声和远远的电车声。

电话又响了。我站起来时,霍桑早抢了先着。我就站了旁听。他说:“我是霍桑……晤,你是金永椿?……姚探长派你在张家门外的?……晤,晤,怎么样?有个穿黑色短衣的人进去了?……光头,身材很短小?……进去了已经好久?……好!……怎样?姚探长不在署里吗?……那不妨事,回头我来通知他。……好,好。你别惊动他,我就来。……”

事情连续地开展。霍桑刚才将电话筒搁好,我还没有开口,我听到一辆车子停在我们的寓前。这时候还有来客?不一会,施桂果然引进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就是张家看门兼种花的金寿。霍桑一见他,不禁显出惊怪状来。

他忙问道:“金寿,你来干什么?”

金寿手中执着一封信,便将那信递过来。霍桑将信接过去时,我也急急走过去瞧。那是一个洋纸信封,上面写着“霍桑先生”四个字,钢笔写的,非常娟秀。霍桑将信拆开的时候,我见他的目光炯炯,呼吸似乎急促了些,连他的手指都颤动了。他一壁将信笺授给我瞧,一壁回头向金寿问话。

“这是你家小姐差你送来的?”

我早把眼光注射到信笺上去,上面写着一行细楷。“凶手已经拿住。请先生们速来!”下面的具名是“效琴手上”。

太奇怪!这报告是真的?或是仍像先前那么出于误会?如果真的,那凶手是谁?又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给这女子拿住?在这几秒钟间,我的思维的运动真是说不出的昏迷凌乱。恍惚间,我不知道霍桑又问过什么话,但听得金寿回答:“是的,阿荣和少奶都已经回来了!”

霍桑又活跃了。他打了个电话给龙大车行,不再说别的话,忙着穿上外衣,戴上帽子。装束既毕,他听听门外,向我点点头,首先往外就走。我和金寿急忙跟着,走到门外,正要上车,忽见又有一辆汽车停下来。那人还没有下车,霍桑便高声招呼:

“国英兄,你可是从章东明来?我想那个姓贾的人,你一定没有碰见。”

停车的人正是姚国英,忙答道:“是啊,我扑了一个空。不过我又得到一个消息。他今天下午去得特别早,四点钟左右就到,又和两个生客喝过酒。他们三个人酒简直没有喝,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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