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倾世皇后-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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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尸体着玄青色服色,一张张面目上青青白白,身上刀剑痕迹交错。渐渐放眼看去,触目惊心,只见这一片原野上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还保持着最后奋力一刺的姿势,手中的长剑刺入对方身体中,而自己的身体也同时被对方刺中,双双倒地。有的则是尸首分离,断肢残臂上还握着兵器。
尸山如堆,渐渐地,原野尽头的尸体渐少,最后有一个人面朝地面,手中的长剑还***身旁尸体中,而他身上刀剑伤痕渗出血来,点点滴滴随着雨水在身下汇集成血泊。雨水不停地落下,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血污冲刷干净,露出他原本俊美而白皙的面庞。他墨发已散了,纠结着血胡乱地披在身后,雨水不停的落下打在地上,也冲刷着地上的泥土。
这一片修罗场上,死气沉沉,似乎再也没有一个活口。雨无声而沉默地下着,仿佛要用最原始的天水来洗净这世间的血腥与污浊。
终于,他眼睫颤了颤,缓缓地迷茫睁开眼。倾盆的寒雨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寒冷的春雨天。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屈辱最晦暗的日子。
他败给了凤朝阳,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败了。
一干忠于他的臣子死的死,逃得逃,叛的叛,如华凌峰这样的老将军也全族被斩,头颅挂在城门上……
他败了。
而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吗?
他眼帘微微颤动着,身上无一处不冷,寒意渗入骨髓中,仿佛要把他生命热量一点点夺去,他吃力地睁开眼,慢慢地翻过身看着昏暗的天幕。
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是在翘首盼着他回来,还是就在那华丽的宫殿中巧笑倩兮地依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
他仿佛听见她说。
“我想要的,你不懂就罢了。”
“……我要的不过就是与你一起生生世世,不理会世间污浊,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好好过下去就是。……”
“……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好好过下去……”
“朝歌……”
她柔柔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他能看见她低头编着一只精致的草蝶,然后无言地放入他的掌心。当时的他一定是觉得好笑的。可是他不知,沉默的她给的却是他这一辈子最真最美的一切……
“昀儿……”他看着天地间千条万条的雨丝落下。
这么冷啊。他就要死了吧,就要这样死在荒地中结束自己的一生。她的美,她的笑,还有那腹中还不知男女,不知长得像她还是像他的孩子就要从此永别了吧……
“昀儿!——”他用尽全身力气,冲着苍茫的天际吼出最后的不甘。
……
“啊!——”云罗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了凤朝歌。浑身是血地朝她走来。他头发披散,一如当初在衢州与梁军决战时的那样,目光绝望狠戾。他像是要与她说什么,可是她竭力想要听却在听不清。
殿中有烛火燃起,殿外的风雨依旧。雨水仿佛不知道停止,哗啦啦从中午一直到了深夜依旧不停。
宫女们为她端来安神的燕窝牛乳,沉香打起了帷帐,拨了拨已经熄灭的沉水香。
“几更天了?”云罗撑着床头,沙哑地问。
“才一更天。”沉香道。
她上前担忧地看着云罗惨白的面色,道:“娘娘是不是做了噩梦?”
云罗无言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道:“去叫来刘公公。我有事要问他。”
沉香不赞同:“娘娘应该好好休息。从玉林草场回来后娘娘一直心神不宁,这对孩子很不好。”
云罗惨白一笑,道:“我知道不好,但是……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管不了了。”
沉香长叹一声,悄悄下去。不一会刘陵匆匆前来。
寝殿中,两人的脸色被烛光一照都有些惨白难看。寝殿中没有别的人,孤衾凉被,她似乎总是一个人待在殿中。
“说说吧。朝歌可能逃到了哪里。”云罗披衣起身,拿出一张宣纸,拿了笔墨直定定看着刘陵。
刘陵心中一叹,上前劝道:“娘娘不必担心,凤将军一定能够……”
“哗啦”一声,她已狠狠将手边的茶壶挥落。刘陵一颤慌忙跪下。
“军中梁人细作造谣哗变,死伤数千,苏晋赶到时就是这样情形!你还说他一定没事?!”云罗眼中通红如血,“我不是让你告诉他,提防前来投靠的梁国人中有凤朝阳的细作吗?!你到底说了没说?!”
“说了!奴婢都说了!奴婢怎么敢不说?可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啊娘娘!”刘陵失声辩解,痛心道:“晋公子赶到时,以为能及时劝阻凤将军南下潜入梁国,可是却看见军营中尸首遍地。原来梁人细作在军中造谣,说……说凤将军早就向皇上投诚,以割地称臣的代价,让皇上助他攻打凤朝阳!”
第二百四十章 他真的死了。
“轰隆”一声,远处的天际滚滚闷雷炸响,似乎又一轮咆哮的暴雨紧接着而下。云罗定定坐在椅上,半晌不语。
千防万防,防不了作恶的人心。
凤朝阳也不是易于之辈,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位深谙权谋术的刘皇后!
“那些来投靠凤将军的梁国人本来就深恨晋国人,更恨皇上。谣言越传越凶,加上有心人煽风点火,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当凤将军到的时候,军营原本是凤将军心腹的一部分梁国精兵反而要刺杀他。而不知情形的晋军士兵们则不明状况互相残杀。”刘陵痛心地说。
军营中最忌讳营变。谣言不杀人,可是杀起人来不用费半分功夫就能让血流成河榍。
苏晋赶到时候,凤朝歌的军营中尸山如堆,目测有一两千士兵在这场营变中互相残杀,死于无辜。而凤朝歌则去向不明,至今苏晋还在循着那些如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的士兵们踪迹寻找他。
不过朝夕之间,已是天翻地覆。
怎么办?又该怎么办?都!
殿外的狂风暴雨哗啦作响,像是要将这天幕下的所有一切都冲垮。殿中的宫灯幽幽暗暗,看不清重重帷帐中隐藏着是什么样的鬼怪邪祟。
良久良久,刘陵伏地低声劝道:“娘娘,为今之计只能等了。”
云罗缓缓转过头看着他,茫然地问:“等什么?等他的死讯传来吗?”
刘陵陡然无语。
“营变的事瞒不住皇上的。如今恐怕军情急奏早就放在了太和宫的龙案上。现在唯一好的便是凤朝歌没走成,皇上不会怀疑了他。可是……千人混乱中军营你说他一人有可能能安然脱身吗?……”
她再也说不下去。一日日隆起的小腹无时不刻提醒着这是他的孩子,是她华云罗与凤朝歌唯一的骨血。她曾经想过有一日,他和她还有孩子,再也不理会世事如何好好的过着日子。
可是这一切如梦如幻,彻底湮灭了。
“娘娘……节哀!”刘陵伏地,唯有这苍白无力的四个字可以慰藉。
“不!”云罗猛地站起身,眸光空洞地看着偌大的殿中喃喃自语:“不,我不要节哀!我不要!朝歌不会死的。他还没见一面我们的孩子,他怎么会死了呢?”
刘陵还要再说,云罗已遽然走入了寝殿中。
那一夜,风雨大作,凤栖宫中长明灯一夜未熄……
……
大雨足足下了两天两夜还未停歇。晋国中河水暴涨,冲垮了沿途的农田山庄,淹死了人畜无数,钦天监急忙上了观天台,可是风雨幕中怎么看得到一点星辰光亮?
各地请求朝廷赈灾的奏折连二接三湿哒哒地送到了李天逍的龙案上。李天逍一连两日都未曾合眼,与大臣们商议如何赈济灾民,比起这社稷民生,充王军营中的营变便不是那么重要,那一纸军情奏报被层层压在了御案上一叠厚厚奏折的最下面。
李天逍匆匆批了个“已着宁远将军去办”就彻底抛之脑后。云罗得到消息,心中莫名松了一大口气。事不宜迟,第三天夜里一辆毫无纹饰的马车冒着倾盆大雨拿着御令金牌匆匆出了皇宫。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雨水瓢泼一样扑入帘中,不过顷刻马车中就湿了一大片。外面风雨太大,气死风灯挂在了车厢中,可即便如此风灯也被雨水泼湿了大半。
灯火明明灭灭,车厢中一位着重色宫装的女子坐在车厢中,风雨如晦,天地倾变,她玉雪似的眉间挂上一抹深深的忧愁。
一旁跪坐的宫女似乎害怕这未知的前路,缩了缩,低声打破沉默:“娘娘,睡一会吧。不然您的身子怎么能撑得下去呢?”
软座上的女子微微一动,星眸黯淡,素白修长的手指轻抚上隆起的腹部,垂眉低声道:“怎么会睡得着呢?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宫女安慰道:“娘娘不用担心了,刘公公已跟皇上说了娘娘去佛堂中两日为大晋祈福。皇上正在忧心这水灾一事无暇顾及。娘娘一定会找到凤将军的……”
宫装女子看着车外风雨交加,眉一低,眼中隐隐有水光溢出,长叹一声:“已经三天了……”
“驾!——”车夫满身是水,高高扬起马鞭狠狠落下,马儿加紧步伐疾驰而去,将身后的宫阙重楼都远远抛却……
马车一路不敢延迟半刻向充王在陵川的军营而去。一路上连官道都被大雨淹没,泥泞不堪。云罗好不容易到了陵川,原本结实的马车已车轮歪斜,马匹累得口吐白沫,再也走不动。
车厢中云罗亦是一身泥水狼藉,重色宫装早就换下,一身素服简装上泥土点点,几乎再也看不出原本颜色。这一路上被雨水泥泞阻拦,她几次都要下车在雨中步行。行路艰难,是她十六岁以后最难走的一次。
天色微明,雨还在下,仿佛要把这一年欠了世间的雨露都泄完。到了军营前有士兵前来阻拦车驾。
“来者是谁?可有军令?若无军令,此处生人不可进!”士兵喝道。
马车缓缓停下,一只秀美如莲的手伸出,一枚金灿灿沉甸甸的御令金牌就显在了士兵面前。士兵不识字但是却认得金牌上张牙舞爪的龙纹。他急忙噤声,收刀退在一旁。
营寨中的木栅慢慢打开,地上的残肢尸首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偶尔有受伤的士兵脸色木然地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