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第5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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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或许武功不如他,或许见识不如他,或许水战兵法都不如他,可萧布衣却有一样让虬髯客都是为之钦佩,那就是对朋友的信任。
这或许是弱点,但这也是萧布衣的长处。
虬髯客谢的是萧布衣的信任,谢的是他的理解,萧布衣满腹疑云,竟然能忍住不问,这本身也是个本事。
见到萧布衣的沉吟,虬髯客突然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有个人可能可以对你说。”
萧布衣眼前一亮,“是谁?”
“那人就在那艘船上。”虬髯客伸手一指,“等到这场仗后,你可以问他。”
萧布衣向林士弘的那条船望过去,灵机一动道:“是道信吗?”
虬髯客笑而不答,却是望向了远方的天空道:“天亮了!”
萧布衣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到天边现出淡青的曙色,湖面一片明亮。
鄱阳湖上仍是火势熊熊,浓烟滚滚,可势头却已经衰败,冒火的小船不再前仆后继,隋军战船早就溃不成军,到处都是呼救的隋兵,此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可无论如何,盗匪还是胜了。
萧布衣望着湖上的浮尸,无声无息的笑笑,带有讥诮,喃喃道:“天真的亮了?”
金鼓又是响了几响,‘咚咚’声极有节奏,湖面不知哪里先喊了起来,“舍生取义,杀身成佛,驱逐妖魔,我自成佛!”
喊声再次传遍了鄱阳湖,萧布衣听了,没有第一次那么心悸,喃喃道:“看起来佛和魔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而已。”
虬髯客突然道:“三弟,无论如何,按你想的去做,走你自己的路,这就足矣。”
萧布衣还在沉吟的时候,对面有人高声道:“张大侠,还请过来一叙。”
林士弘的大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靠了过来,林士弘盔甲在身,意气风发。无论如何,能击败刘子翊的水军,都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事情。
事先,很少有人觉得他林士弘可以做到这点,可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红日终于升了起来,照的满湖金蛇乱舞,浮在湖面上的柴禾还是噼啪作响,恢宏中夹杂着诡异。
见到虬髯客身边站着个陌生人,林士弘有些诧异。
萧布衣早已易容,皮肤黝黑,虬髯客能凭直觉和身手认出萧布衣,林士弘和他许久不见,却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对于虬髯客,他倒是满是尊敬。
虬髯客望向萧布衣,低声道:“过去再说。”
早有盗匪毕恭毕敬的铺了木板过来,虬髯客提弓缓步走过去,萧布衣紧紧跟随。林士弘又看了萧布衣一眼,扭过头去,只是在想,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心中隐约有了不安,一直入了船舱后,还在想着萧布衣的身份。
萧布衣突然觉察有人暗中注视自己,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人影闪了下,已经消失不见,皱了下眉头。
进入船舱后,萧布衣第一眼就落在了个和尚的身上。
和尚盘膝坐在船舱之内,虽是瘦弱,可瘦弱的身躯中却有着难以名状的力量。感觉到有人进入船舱,他却并未抬头,只是微闭双眸,喃喃念了句佛经。
萧布衣其实并没有见过道信几次,对他也算不上熟悉,可直觉中,这个和尚绝对不容小窥。当初在草原的时候,虬髯客就说,一直要到吉安找这和尚,后来萧布衣反而后发先至遇到了道信,没有想到三人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聚。
想想吉安其实离豫章并不算远,虬髯客和道信碰到也是有情可原。可又想到李媚儿所说的一切,萧布衣心中疑云越聚越浓。
道信为什么要劝林士弘,想到这里,萧布衣的目光已经落在杨得志的身上。
萧布衣不能不承认,跟在道信的身边,杨得志也少了很多抑郁。
他眉间再不是深刻的皱纹,相反脸上有了平和之意,这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好选择。
虬髯客坐到道信的对面,径直问道:“可说否?”
道信终于睁开了眼睛,“佛曰,不可说。”
虬髯客叹息声,“我不可说,但你可说。你若不说,来此做甚?”
萧布衣不由微笑,心中却有了温馨,只此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虬髯客还是当初为了追一匹马儿跑遍大半个草原的侠客,还是那个见了不平就出手相助的大哥。
他不信如此悠闲、如此情深、又是如此侠气的大哥能和太平道有何关系。
任何人都有难言之隐,他萧布衣如此,虬髯客当然也不例外!
道信微笑道:“说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情欲可骗,一颗心却是骗不过自己。”
道信说到这里,萧布衣听到船舱外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偷听。
萧布衣脸上有了古怪,想起方才偷窥自己的人。船舱内却是颇为寂静,虽然还有几个盗匪,可似乎都被道信感染,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林士弘毕恭毕敬道:“道信大师,张大侠,此次士弘多亏有两位相助,不然当挡不住刘子翊的大军……”
他话音未落,有个盗匪匆匆忙忙的走进船舱,低声道:“林将军,有人找你。”
林士弘皱眉道:“是谁?”他才想说什么,见到盗匪古怪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道信大师,张大侠,我先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他告歉出了船舱,萧布衣终于望向杨得志道:“得志,最近好吗?”
萧布衣有一肚子疑问,却能忍住不问,当先问杨得志的境况,虬髯客脸上有了赞许之色。
杨得志双手合什,“萧施主,贫僧法号大痴,不是什么得志。”
萧布衣叹息道:“得志、大痴、大痴、得志,无非个名号,有如我们这些臭皮囊般,何必执着不放?大师你着相了。”
杨得志眼中有了笑意,低声道:“萧施主说的是。”
林士弘一时认不出萧布衣,杨得志聪明如斯,在萧布衣走进船舱之时,已经认出了他。
道信一旁道:“萧施主,我觉得你颇有慧根,倒与佛门有缘……”
“任凭大师口吐莲花,我也不会当和尚的,”萧布衣笑道:“我俗气太重,难除劣根,大师莫要浪费心思了。”
道信双手合十,只是念了声佛号。
“得志,你最近好吗?”萧布衣诚恳又问。
杨得志轻叹声,不等说话,道信已然道:“心安之处,无处不佛国。”
萧布衣这才转头望向道信,沉声问,“那大师现在可否心安?”
他言辞咄咄,并不算尊敬这个名满天下的高僧,虬髯客却笑了起来,望向船舱外,若有所思。
道信轻声道:“我在地狱。”
萧布衣一时间倒拿这个和尚无可奈何,转念一想道:“这么说大师并不心安?”
“萧施主何出此言?”道信还是轻声细语,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他喜狂之事,永远的漠然,却是永远的心热。
这本是截然不同的本性,萧布衣却是深切感受,他知道,这个道信,一点也不简单。
“今日攻打刘子翊水师的百姓,多半是听从了大师的蛊惑之言,这才舍生忘死?大师为了一己之欲,害了这些性命,怪不得心中不安。”
道信双手合什,“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布衣只想拎起这和尚暴打一顿,“我只见到大师好好的坐在船上,却有无数的百姓枉死在鄱阳湖中。大师劝许多人入了地狱,自己却是一句佛说,不免太滑稽可笑。”
道信淡然道:“若是施主又能如何?”
他只是平淡的说一句,萧布衣半晌无语。
平心而论,萧布衣知道,若是自己面对刘子翊的水军,实在也想不出更高明的方法,甚至如果他是林士弘,很可能被刘子翊打的丢盔卸甲,死伤更多。
若是他,又能如何?道信只让他扪心自问,萧布衣无言以对,他征战疆场,虽说是常胜将军,可征战中为之送命的也不在少数,有时候,死已经不可避免,只在于轻重之分。
萧布衣默然良久,舱外突然脚步声响起,林士弘带个手下进来。
手下托个茶盘,上面一壶茶,几个杯子。
林士弘笑容满面道:“道信大师,张大侠,你们都累了,先喝口清茶休息下,等到回转吴城后,我当好好宽待。”
船行水面,离吴城倒还有一段距离。
虬髯客微笑道:“我正渴了,倒要多谢林将军的一番美意。”
林士弘摇头道:“张大侠说的哪里话来,若没有你的一番妙计,采用骄敌火攻之计,刘子翊还不会轻易就败。要非张大侠神功盖世,一箭射死敌将刘子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张大侠妙计让豫章百姓免除苦难,区区的一杯茶算得了什么。”
萧布衣扭头望向虬髯客,这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虬髯客策划,他好像错怪了道信,可道信为什么并不辩解?或许他是不屑?
林士弘说话的功夫,已经满了五杯茶,先捧起一杯递给道信,恭敬道:“大师知道刘子翊要来屠戮豫章,这才携张大侠前来,远道辛苦,慈悲心肠,士弘理应代豫章百姓奉茶。”
道信并不伸手,林士弘对他的举止却是司空见惯,只是将茶杯放到道信的面前。然后捧着第二杯茶递给虬髯客,“张大侠悲天悯人,侠肝义胆,当敬一杯。”见虬髯客伸手接过,林士弘又将第三杯茶奉给萧布衣,“士弘不知道这位英雄高姓大名,可能跟随张大侠的人,想必也是急人所难,我敬你一杯。”端起第四杯茶递给了杨得志,林士弘轻声道:“大痴禅师这些日子也是殚精竭虑,我实在无以为报……”
“你其实可以报答。”杨得志接过茶杯道。
林士弘诧异道:“不知道大痴禅师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我若能办到,当会竭尽所能。”
杨得志沉声道:“当初师父前来助你之时已经说过,若是击败了刘子翊,还请林将军举郡投靠萧施主。萧施主兵不血刃,连收襄阳、巴陵、义阳三郡,深得人心。一支筷子易折,捆在一起方能成就大业,林将军若是投靠萧将军,不但是为豫章之福,亦是林将军本身之福。萧将军大人大量,以往恩怨当会一笔勾销。更何况当初我师父前来之时,已经说及此事,林将军若和萧将军开战,胜负并未可知,但